第108章 心軟的神

第108章 心軟的神

等到所有人都紛紛落座之後,雲蘅才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她剛一踏進房門,就看到了端坐在位子上的江洵,隨即扯起嗓子高聲喊道:「呦,我的洵兒回來啦?」

「明個兒都要比試了,怎得今晚還敢來三閣吃飯?還有什麼叫你的洵兒?」

瑤卿雖然嘴上這樣說著,可身體卻十分誠實地往旁邊挪了挪,給雲蘅騰出了一個座位。

雲蘅聽了這話可不高興了,她撅起小嘴反駁道:「怎得溫如玉能來,我卻不能來?要打也是先打一閣的啊。」

說完,她氣鼓鼓地瞪了瑤卿一眼,然後大搖大擺地走到空位前坐下。

剛剛坐穩,雲蘅又接著開口說道:「我瞅著咱們洵兒是越長越好看了,提前預定了昂,誰也別跟我搶!」

一旁的溫如玉一聽這話,連忙舉起手來示意道:「我現在可是三閣的人!還有你少打人江洵的主意!」

傅霖見狀,用眼神示意他把手放下去。

「又沒打你主意,你管得著嘛你!話說你們三閣明兒派幾個弟子參加啊?」雲蘅邊吃邊問。

畢竟這打眼兒一看,適齡的還真沒有幾個,瑤卿肯定是不去湊熱鬧的,慕語和郜林更是指望不上,他倆連任務都得催著才去做。

而其餘幾個弟子,要麼還在出任務趕不回來,要麼就又是個與世無爭的性子。

除了江洵,總不能讓趙玉州上吧。

他能去幹嘛?

萌死對手嘛?

不過萬事皆有可能,沒準兒還真能讓他遇到心軟的神呢!

「洵兒和小段參加。」

陳叔談話間指了指身旁的一位少年——段千寒。

他比江洵要早兩年入閣,由於常年出任務,倒不怎麼在三閣待著。

此人悟性不高,陳叔說他哪怕比別人付出十倍的努力,最後也未必會趕得上本身就有天賦傍身的人。

可段千寒如今已經不太在意這些了。

他知道只要捂住耳朵,閉上眼睛,就會活的輕鬆許多。

他也明白了他的對手自始至終就只有一個,那就是他自己。

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只要能超過上一年的自己,那於他而言,又何嘗不算是一種進步?

至於旁人,只是旁人,與自己無關。

其實前幾年他也沒少聽人家在他耳邊說他不行,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他不是修行的料兒,好多次都想捲鋪蓋回家了。

且不說和自己一起入閣的同門,就連后兩年入閣的江洵,都在短短兩年的時間內趕超了他,明明那人最初還是個連刀都拎不起來的小孩子。

可江挽讓他少看別人,多看自己。

江湖上年紀輕輕就修為極高又天賦超強的人可謂是寥寥無幾,而大部分人都不過是在渾水摸魚罷了。

真扒掉外皮拎到秤上去對比,其實也不過是半斤八兩。

他曾覺得江洵就是閣主口中的「寥寥無幾」,但他見過江洵哪怕是在風雨交加的天氣里,依舊在校場練刀的身影。

也見過他曾當眾被傅霖打趴下,養好傷后又繼續爬起來訓練的神情。

那人好似總有用不完的勁兒。

他也曾問過江洵,這樣日復一日又看不到成效的生活累不累。

可那人卻傻笑著說不累,反而很踏實,踏實的讓他心安。

心安么……

這時,雲蘅打斷了段千寒回憶的思緒,眼神不懷好意的在江洵和傅霖二人之間看來看去,「其實我主要是想看這二兩之間再切磋切磋。」

「哈哈哈哈,我們洵兒這次可不會一招都接不下來了。」瑤卿得瑟地撅起小嘴,她對江洵還是很有信心的!

秦在錦一臉好奇地問道:「誒?這麼說,你們之前切磋過啊?」

「打和挨打還是有差別的,洵兒那時候可是被打的半個月下不來床。」郜林想想那段日子的江洵都心疼,葯都差點喂不進去。

冬苓原本臉上還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聽到事情如此嚴重后,瞬間拉下臉來,滿心的歡喜被不悅所取代。

只見她猛地將手中的筷子用力地拍在了桌子上,發出清脆而響亮的聲音。

伴隨著這聲響,冬苓氣鼓鼓地瞪著傅霖,大聲嚷道:「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呀?虧得我之前還覺得你是個大好人呢!」

一旁的秦在錦自然不會袖手旁觀,立刻隨聲附和起來:「師兄弟之間能有多大的怨?為何下那麼重的手?」

傅霖見狀無奈地嘆息一聲,試圖解釋道:「當時真的只是正常的切磋而已,你們不要想得太極端了。難不成這個世界只有非黑即白嗎?我也是為了他好。」

秦在錦根本不聽這些辯解,「把人打得卧床半個月之久也算正常切磋?那不正常的切磋是不是還得搭上一條命啊?」

冬苓更是毫不客氣地回懟道:「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洵哥兒好,那這種『好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一直沉默不語的江挽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兩個因為替江洵打抱不平而爭吵不休的人。

不知從何時起,那個總是形單影隻的江洵,竟也擁有了無論在何種場合下都會毫不猶豫地站出來維護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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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江挽不禁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而傅霖這屬實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雖然這主意不是他出的,可人是他揍的啊!

而他當時也確實是有些想要泄憤的意思在。

看著吵來吵去的幾個人,雲蘅不僅沒有一點兒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反而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繼續煽風點火。

「可不是嘛!那時候洵兒才多大,又瘦又小的,哪經得住他那麼折騰!」

「就是!」溫如玉也附和道。

這可是在三閣!他最識時務了!幫著江洵說話准沒錯!

就在傅霖想要再辯解兩句的時候,「受害人」發話了,本以為依著那人的性子肯定會陰陽怪氣的落井下石一番。

可卻聽他說道:「是我那時候修為低,屬實怨不得他。」

江洵說完之後,緩緩地將目光投向了傅霖,眼神之中流露出些許歉意。

那神情似乎在告訴傅霖,冬苓和秦在錦剛剛所說的那些話不過是一時口快、無意為之,希望他莫要放在心上。

傅霖又何嘗看不出江洵這半年以來對他態度上的轉變?

不論是二人的交談,亦或是處理閣中事務,江洵總是表現得恰到好處、彬彬有禮,從未有過半分越界之舉。

即便偶爾在中律司相遇,江洵也僅僅是微微頷首致意,隨後便與之擦身而過,絕不多做停留。

那人就像小貓兒一般,平日里沉默寡言,可偏偏就是這樣無聲無息之間,輕輕地在他的心頭上撓了那麼一下。

雖說這種感覺並不強烈,既不疼痛,也不會讓人覺得瘙癢難耐,但卻足以令人心生挂念、難以忘懷。

尤為值得一提的是,自那以後,江洵便再也未曾喊過他「師兄」。

夜幕降臨,萬籟俱寂。眾人準備就寢之時,秦在錦選擇睡在了江洵的房間里。

原本打算為冬苓另行整理出一間屋子,怎料那小姑娘竟執拗地吵嚷著非要與江挽同住。

於是乎,在去後院的路上,一人走在前,另一人則緊隨其後。

走在前方的那位率先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想要聽我說?」語氣輕柔而平和。

冬苓微微頷首,隨後突然意識到江挽看不見,連忙開口解釋道:「我全都想起來了,咱們的確見過,就在玉沙。」

江挽聞聲止住腳步,緩緩轉過身來,儘管眼前一片漆黑,無法看清周圍的景象,但若是蘊靈還是能察覺出有沒有第三人在場。

「你大可安心,此處並無他人,這一次我長記性了,絕不會再像上次在棲花里那樣,當著旁人的面提及玉沙之事。」

冬苓顯然洞悉了江挽心中所想,急忙快步上前,迫不及待地向她說明情況。

她所指的是當初在棲花里時,江挽不肯承認與自己相識一事。

「大哥囑託我轉達一句話給你,他說池願如今正在玉沙。」

江挽一聽到「池願」這個名字,不由得皺起眉頭,滿臉狐疑之色,難以置信地呢喃道:「池願?」

那個孩子早在八九年前便已夭折離世。

可轉念一想,似乎又有些不對勁……當時每一個人的屍首,她都記憶猶新、歷歷在目,那些都是她親自埋葬入土的。

細細回想起來,那時確實未曾見到池願的遺體。

且不說那孩子當時只有兩歲,身子較小,就單說她那一頭白髮,也很難讓人無視掉。

冬日的寒風凜冽地吹著,冬苓上前牽住了江挽的手,帶著她往屋裡走去。

「嗯,其實早就已經找到了,可一直沒能尋到合適的時機告知於你。」

江挽聞言,遲疑片刻后,才輕聲問道:「那......她如今狀況如何?是否安好?」言語間滿是關切之情。

冬苓忙不迭回答道:「挽姐姐大可放心啦!小池現今好著呢,玉沙的哥哥們對她更是關懷備至,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都會毫不猶豫地買給她。」

「那待遇簡直快比得上我咯!就連師父,對小池也是喜愛有加呢。」

江挽聽到此處,心中稍安,但再次開口詢問道:「你二哥可知此事?」

冬苓點了點頭,應聲道:「當然知道啦!池願那些漂亮的衣裳和首飾,可都是二哥給添置的。」

江挽緊接著追問道:「那他們可有打聽池願的身世背景?」

冬苓歪著頭想了想,然後說道:「自然是有問過的啦,不過大哥只說是在路上撿到的。」

「……這能有人信?」

冬苓眨巴著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滿臉疑惑地反問道:「為何會無人相信呢?我當年不也是被師父從路邊撿回來的么?」

頓了頓,她似乎還覺得不夠說服力,又補充道:「再說了,洵哥兒不也是挽姐姐從嶺泉村帶回來的嘛。」

說完,她一臉無辜地望著江挽,似乎並不理解江挽為何會對此有所質疑。

行……

江挽嘆了口氣,成功被她這一套看似無理實則也沒理的說辭說服了。

「而且池願說她之前見過你。」冬苓進門后,先是把江挽扶到椅子上,然後點燃了蠟燭,最後才去關門。

「什麼時候?」

「她就是上次在棲花里拽你腳踝的那個小乞丐呀。」

「我……」

我看不見。

倘若當時她能夠瞧見,無論如何都絕不會容她一人趴在那冰涼刺骨的石板路上,也定然不會僅僅拿一兩個糕點便將她隨意地打發掉,更不可能對她這般冷漠無情、不管不顧。

可她看不見。

「但是大哥能看見呀,所以將她帶回了玉沙。大哥還讓你不必思慮過多,並且表示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帶小池回三閣養著。」

江挽聽后輕輕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三閣……不能給三閣增添麻煩,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三閣有她一個人就夠了,再多一人,恐會多出事端。

待冬苓進入深深的夢鄉之後,江挽方才摘下紗,默默走到院子當中坐下。

說起池願,乃是隔壁池叔叔家的女兒。

自出生以來,她便和其他普通的孩子大不相同。

不單是那一身肌膚如雪,就連頭髮亦是純凈的白色,尤其是那雙瞳孔更是一種朦朧的灰色,宛如霧氣瀰漫其中。

本以為是得了白化病,可她卻能夠毫無顧忌地暴露在陽光之下,不僅如此,其說話和行走的速度相較於同齡的孩子也要迅速許多。

村裡那位經驗頗為豐富的大夫,對著那小傢伙一番望聞問切之後,也是眉頭緊皺,始終沒能查出個具體的病因來。

說來也怪,這小傢伙彷彿有著超乎常人的敏銳感知力,能夠輕而易舉地察覺到周圍人的情緒變化。

面對大家擔憂的目光和焦急的詢問,她卻總是揚起那張純真無邪的笑臉,用清脆甜美的嗓音說道:「沒關係,沒關係。」

就好像生病的不是她一般。

由於兩家住得很近,她便成了江家的常客。

池願時常邁著輕快的小步子,一溜煙地跑到江家門前,伸手輕輕一推,門扉發出「吱呀」一聲響后,她便像只歡快的小鳥一樣飛進院子里。

她會徑直地奔向江挽所在之處,小手緊緊拽著江挽的衣袖,嘴裡還不停地喊著:「小碗兒,小碗兒。」那聲音軟糯糯的,讓人聽了心裡直發軟。

除此之外,一大一小的身影日日出現在銀杏樹下,說要等那個叫秋哥的人歸來。

有時候一等就是好幾個時辰,直到池願的小肚子餓得咕咕叫,她才會拉起江挽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家裡走去。

可那天,人太多,雨太大,哭喊和兵刃相交,就連那些繁茂的銀杏樹也在一夜之間成為枯枝敗葉。

那時的她已心存死志,又怎會在意池願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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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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