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蝶中碟（ 3 ）大放異彩（下）

虹廠經理開口即笑，撅起屁股放屁，言語之間充滿了對小蝶的蔑視，「哦，真的嗎？」

奪冠立刻模仿這位朋友的動作，他的胃部還抽搐一下，「不太一樣，但是你們都理解我的想法。」

小蝶的表情始終保持著微笑，看起來她時刻在保持冷靜，「你倆完事了？我現在開始講。」

「我看到的分歧是那些想讓月城分裂和對立的小馬和我們剩下的小馬之間。我所到之處，亦是如此。這種情況不僅發生在月城生活的夜之子當中，就連為地底生活而掙扎的夜騏們也經歷過這些。

月球兩面的學校里，我都有去看過。這種情況在月球暗面更加突出。學校反覆用標化教育，一次又一次把學生的成績排名公開，告訴他們在學習這條路上每個學生都必須走一樣的路，因為校長和學校老師害怕了，一些學生是有特長和天賦的，他們害怕這些獨一無二的特點和品質會威脅到他們的地位。而對於這些戴著教師帽子的小馬行使教學權利的時候，頭銜不能真正讓他們意識到，自己必須落實教育的本義，去耐心的輔導學生。

我教會內有一名教徒，在夜之子高校擔任生物學教授，她說這個學校不允許學生擁有獨特又新穎的學術觀點，因為新觀點需要過程論證，學術界會因此花時間反覆辨別新觀點有沒有用，能不能拿去賺錢，一旦學術界發現學生的觀點不能為自己獲取利益，他們會像扔抹布那樣丟棄學生和他的思想。這名教徒，也是我的朋友，因此丟掉了她的飯碗，離開學校。

我能看見，在貧民聚集的街道里，那些生活遭受挫折，不被憐憫的貧苦民眾，他們沒有錢去像有錢小馬那樣填飽肚子，每天甚至去街邊垃圾桶搜刮能吃的剩飯，能用的傢具，去角落自己湊合搭建一個家。他們每天會為這點有錢小馬嫌棄的玩意打架鬥毆，從而無暇顧及反抗真正的不公。

我是輝月教主小蝶，輝月教對所有居民敞開溫柔的懷抱，願你們化干戈為玉帛，至少在我營造的這個家裡，和諧共處，我會為你們提供一切需要的社會福利和資源；在我這裡，沒有不公，沒有歧視，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我希望月城上每一個居民，無論他是獨角獸，陸馬，飛馬，還是夜騏，都應該因平等制度而互相坦誠相待。

我能看見。在多家工廠中亦是如此，夜之子和夜騏每天辛勤工作，總是被老闆催加班，明明他們那麼努力用休息時間換錢，結果卻那麼令我痛心，令他們自己懷疑努力能否用活生生的價值衡量。他們的薪水只是老闆的九牛一毛。在冶鍊流水線工程中，明明都是夜騏，智商沒有差別。

但是，為什麼夜騏必須生活在地下，為什麼血統排名越高的夜騏一定能走出地底，獲得更好的工作機會？難道夜騏就該受困地底，一輩子見不到地表的光明？我們都是艾露尼的孩子，誰又能規定，我們之間存在差距？

月城的問題並不是悲催的勞苦大眾，甚至想以暴力反抗不公的夜騏。真正的問題在於，有一部分夜騏和夜之子，在從月城的發展中汲取營養。但夜騏小蝶要向你們傳達一樣信息，來自那些讓月城依舊維持生機的夜之子和夜騏們，來自那些依然對月球的發展抱有期望的夜之子和夜騏們，講給那些與此背道而馳的夜之子和夜騏們，

我們的數量遠比你多的多！」

市長帶頭鼓掌，虹廠經理和他的朋友們愣在原地，沉默不語。

是啊，小蝶說活在底層的，應該團結起來抬走命運這座大山。露娜說不上來小蝶怎麼在私底醞釀出這種情緒。「露娜，你認識她？我之前從來沒見過她。」

「探墓那一次見過，她是環球礦業集團的。拋開別的因素不談，她說的話使我聯想到往來煙塵。」五月梅兩隻蹄子無處安放，露娜轉身面對她雪白的面孔，兩隻小馬在胸前舉起蹄子，相互握緊。露娜鼓勵她道，「沒關係，還有兩次發言機會，我會守在你身邊。」

門沒有關，小蝶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老蝙蝠雷諾迫不及待幫她用獠牙咬緊門把，推門迎接。小蝶第一時間並沒有向蝙蝠雷諾發表那種獲獎感言答謝，而是悄然繞到五月梅背後，翅膀輕輕掠過她細嫩的肩膀，翅膀掀起的氣流像微風一般穿過她藍白相間的鬃毛。

似乎小蝶的靈魂真能和艾露尼共情，她早能洞悉選舉的結果，只不過是一群政治家導演的無聊劇本。她很快從會議室繞出來，一身華麗的紫色西服，都遮蓋不住她濃密鬃毛中散發的香水味。老蝙蝠雷諾顧不得觀察露娜他們，沿樓梯扶蹄追趕小蝶的身影。

「搞形式主義真無聊，要不是防止某個媒體記者跟拍我，我肯定用飛地走樓梯。」

「是過樓梯。」

「真不敢相信，你完全鎮住了他們，尤其是那位廠長，我看你一說完他整匹馬都呆住了。」

小蝶聳聳肩，她不經意間用蹄子摸向翅膀一角即將滑下去的袍子一角，老蝙蝠雷諾主動湊近幫小蝶把衣服整理好。「走這些台階還是用走得踏實。畢竟階層和階層之間橫亘數道障礙，誰也不能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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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子，你也學會運用比喻抒情了是吧？跟我老媽學的？她走到哪都要找伴，所以我從不允許她自己去參觀園區景點，導遊到時候全跟她跑了。」小蝶來到大門口，一名戴眼鏡的年輕獨角獸眉頭緊鎖，始終把目光聚集在懷裡的寫字板，一沓白紙堆疊其上。這獨角獸口中反覆提到「哥哥」字眼，快速從小蝶身邊經過。

「你在教會主持活動，我自己去看有文採的書。具體一些寫作風格我也記不住，簡單比喻句我還會。等一會去市演講廳，我幫你用一套標準的比喻句應付媒體。」

小蝶邁過市政廳花雕門檻，清晨一縷陽光鋪灑大地，小型巡航艇就跟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大尾巴黃鼠狼一樣，聞著輿論向外飄出的香味，火速從月球各地飛奔而來，用攝像頭和話筒好好採訪一隻趕上節日的雞。小蝶明白自己也是受政壇控制的「雞」，不過信仰令小蝶毫不動搖地相信，自己是「三黃雞」。

「也好，我對政治沒興趣，剛才我說的話，自己差點都信了。一周發布一次演講，市政廳真會玩。按這個節奏，雷諾你說，這選舉搞得有意義嗎？純純舞台劇吧？咱們就是木偶小丑給月城排練個大型悲劇？」

「我認為這是一場喜劇，因為從精神內核上講，我們都很可悲。那個落雪女兒年齡小的離譜；虹廠業務特別繁忙，他不一定有時間分出精力再搞政治。我覺得是這樣。下周一次，全球直播。第三周不變。柔柔，你問題不大。」

「還有一點真是諷刺。三場投票，只取最後一次定結果。參政是徹徹底底的一場鬧劇。」小蝶簡單吐槽道，那些巡航艇紛紛停在暗面停車場，媒體記者一個個像小嘴抹了蜜，跟設備一次慢慢從車裡騰出來。先是攝像頭，然後是肢體。小蝶和雷諾騰起翅膀，沿著市政廳兩側牆壁，淡出大眾焦點。小蝶張開翅膀往前飛行一段距離，同時越過大門兩側擺放的大理石夜騏雕塑。她可不要用走的走完下面五十道階梯。

「那，今天下午民眾開始投票，周五才出結果。晚上市長也會開設一個互動頻道，內容大概就是讓市民和咱們連線，你回答一些問題。別的事沒有了，你不是要回地底做美容嗎？」老蝙蝠雷諾道。

「差不多吧。後面兩場，市長會問一樣的問題，我們要做的還是重複一遍，沒意思。」

「摩卡柔柔，你的表現真的不錯，你就像一隻大白鶴，站在輿論頂峰藐視他們。」雷諾繞到小蝶面前，恭賀道。禮貌向小蝶深鞠一躬。

市政廳的建築風格總愛搞形式主義，因為小蝶光是從會議室走到市政廳大門就經過了五十道階梯。「雷諾，有什麼好驚訝的，艾露尼神靈安排我代表她行使神聖的使命，不會有誰敢於違背艾露尼的意圖。我誠摯感謝你守護我幾十年。如你我所見，這場選舉的結果基本板上釘釘。所以，雷諾，你以後也不用每時每刻圍繞在我身邊關照我。」雷諾懷疑自己聽錯了，他飛到小蝶面前，匆忙確認，「摩卡柔柔，那我一會來市政廳找你？早上誰也沒吃飯，你肯定是餓了想去附近找高檔餐館單獨休息。」

不料小蝶擺出一副冷酷的樣子，「以後呢，馬馬會安於生活的貧瘠，也被這貧瘠帶來的安穩感滋養著。月城不再需要誰裝老實馬去守護，我不再需要你的照顧。你走吧雷諾，去完成這輩子自己想做的事吧。」

「摩卡柔柔！我奉命守護綠洲家族世世代代，我必須履行自己的義務，你不能趕我走！」雷諾情緒激動。眼瞅小蝶要甩下自己獨自離開，連忙張開雙翼跟上小蝶。可能是因為自己步入暮年，飛不了一米便猛地咳嗽。

「你腦子裡沒有儲存自己的記憶，所有記憶都是我的家族強行靠物理蹄段硬塞給你，你每守護一代，就得被迫接受這一代家族的所有記憶。我趕你走，對你有好處。你去醫院，找個心理醫生，把這些記憶通過催眠去除掉，認真過自己的生活不行嗎？」小蝶聲音雖然比較柔弱，但態度嚴肅的情況下音調一拔高，感覺像怨婦以大街做戰場叫罵不服自己的同齡馬。

「我根本不在乎自己怎麼樣，艾露尼第一個賜予我意識，第一個把你們家族變為夜騏。守護綠洲夜騏，是艾露尼交給我的責任。而且，而且，幾百年過去，我的身體換了一次又一次，記憶始終在這裡。越堆越多。」老蝙蝠雷諾用翅膀指著自己的腦門，「這些記憶是珍貴的，我從未給其他家族的夜騏看過。綠洲家每個成員的一顰一笑，我都忘不了，我也是綠洲家的一員！綠洲柔柔，你是我這輩子心中最重要的財寶，我怎麼能離開你們？咳咳！」話說到這份上，老蝙蝠雷諾又從嗓子里咳出一口濃痰。小蝶若有所思看它的面部表情為自己不斷變化，她後撤一段距離。

「我四十歲了，你的使命已經完成。不用學老管家耗費後半生繼續守護我。雷諾，我代替綠洲夜騏宣布和你解除守護合同，去尋找你的生活吧，請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雷諾不忍心看小蝶離去，再次嘗試擋在小蝶面前，「綠洲柔柔！我還想看到，你為父親報仇的那一天！我至今也忘不了，綠洲綻放視死如歸，命喪熔爐反應堆的樣子！」

「那你還說，故意讓我傷心嗎？雷諾，有些事，不摻雜感情去做。我自己能報仇，但不是為了我的家庭報仇，夜騏是要奪回統治權，不是一個喪失理智的女孩子逞一時之快，不過腦子構建出的南柯一夢。」小蝶終究還是甩開老蝙蝠雷諾。獨自往南頭飛去，獨留雷諾愣在原地碎碎念。

「你不為報仇，那你就沒必要陪他們競選。我要去找月亮公主，摩卡柔柔經驗不足。而且，我覺得她表現反常必然事出有因，難道說，露娜公主會代替我？我忍著一口老氣不咽，她卻把我當棋子？」雷諾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遠處有一名媒體記者即將飛來，雷諾背過身，又折返回去。回到市政廳內，躲在樓梯圍欄與地面形成的夾角空間里。

「等我把真相揭曉后，讓露娜自己判斷幫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