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失憶,全靠演技
淮江上,李長風、蔣岑寧眼睜睜看著那支帶著藍光的羽箭從黑袍人處射出,瞬間射殺落入江中的徐換世。
沈宣抓空了羽箭,眼看著淮江中翻騰起一片血色,目眥欲裂,跟著躍進淮江。
可哪裡還有徐換世的身影,只有一個人正沉沉落入江底暗流。
徐換世被射殺,李長風同一時間召回怒仙長虹劍,對半空中拿著弓箭的黑袍人怒喝,「我李長風的對手什麼時候輪得到你暗箭傷人!
他朝黑袍人所在位置一劈而下,遊仙境巔峰的全力一擊,可謂恐怖,一劍江河開,周遭人看到淮江瞬間被斷流半截。
明明一擊即中,可那個手挽一柄湛藍長弓的黑袍人,竟然消失在了眾人視野中。
隨著黑袍人消失,祝遙的笛聲戛然而止,所有屍偶像是一隻斷線風箏飄落在地上,一動不動。塵埃落定,船上眾人飛快輕點人員傷亡並掃清賊眾。
懸在半空中的六一尊者此刻正提著廿三,和煦道:「小師叔,吃也吃了,鬧也鬧了,咱們該回崤山了。」
廿三吞了吞口水,仍有些驚疑后怕,:「希言,剛才那個徐換世,到底是什麼人……」
他自認如果自己還在那隻小舟上,面對那支藍色箭矢,絕沒有逃脫的可能。
六一尊者捻捻鬍鬚,慨嘆道:「祁歡世子啊,大概是個值得的人。」
他就是青國世子祁歡嗎?
廿三目光看著那艘空悠悠的小船,既為世子,那為何身上會有天子之氣?
希言推算之道在我之上,是不是也看出來了?
他喃喃問道:「希言,你口中山下命格特殊的人,就是他嗎?」
六一尊者只道:「小師叔,你該有自己的答案。」
廿三被尊者領著,踏劍飄然離去。
他只看到淮江江面燭火通明,官兵忙著打撈設防,救治傷員,青國丞相抱著一人,滿身怒意。
沈宣把不省人事的祁歡丟在甲板上,陶唐一看原來是祁一,憂心道:「主子,祁歡世子——」
沈宣臉色難看到極點:「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十日後青國盛京相府暗牢
「祁歡,活下去——」
「祁歡,乖,活下去——」
祁歡在茫茫的白雪中醒來,肌膚貼在雪地上,冷得他一個激靈。
穿流紋銀光鎧,手拿黃金破陣槍的少女站在他面前,向他微笑著。
「長姐,冷……我好冷——」
他的嘴唇被凍得烏紫,手腳沒有知覺。
「祁歡,你答應過我的,活下去——」
少女聲音輕柔,遞給祁歡的手修長枯瘦,布滿凌亂的掌紋。
「可是,我好冷……長姐,我快死掉了。」
他努力抓女孩的手,總是差那麼一點。明明就在眼前,像是隔著半個山海。
沈宣站在牢房中看了片刻,蜷縮著身子的人在喃喃自語,嘴唇烏黑。
陶唐拿不定主意,道:「主子,他這樣嚷已經好一會兒了,一直叫冷,全身高燒不退,看著出氣多進氣少,我怕此人對您還有用。」
沈宣目光晦暗不明,「寒心毒的解藥給他吃了嗎?」
「吃了的。」
陶唐謹慎斟酌,「但他身子骨比常人弱,受過祝遙的攝魂曲,又在江水中泡了會兒,就算能醒過來,恐怕也只余兩三年的光景了。」
沈宣沉默片刻,道:「出去。」
陶唐哪裡還敢多言,領著所有暗衛退至最外邊。
相府里妙手回春的菏澤,在那頭小聲打聽。
」陶唐,大人這兩天跟一點就著的炸藥桶似的,跟裡邊兒那位有關?」
「別瞎打聽。」
陶唐皺眉道:「淮江葫蘆渡兩岸乃至下游已經打撈十日之久,沒有半分祁歡世子的身影,你們這段時間都提點神,別出什麼差錯被逮住。」
陶唐心知自家主子為何這麼在意祁一。
祁一和世子雙雙落水,世子究竟被傷到什麼程度,又去了哪裡,只有祁一最清楚。
他若死了,怕是最後一丁點線索也斷了。
祁歡仍在小聲說著夢話,沈宣沒聽明白眼前這個人到底在嘟囔什麼,斂去不耐煩,將他的手掌抓過來,簡單把了把脈,為其輸送內力。
寒心毒,名為寒心,自然從心臟處將寒意直達四肢百骸,他如今主修的內功心法殺氣過重,不宜拿來梳理經脈,只能是將靈力轉化為熱量,讓他暖和片刻。
片刻的溫暖足以,祁歡感覺到四肢稍暖,舒心不少,不由嘀咕出一句:「沈三百——」
沈宣眸子微凌,思索良久,待祁歡身體體內的寒毒平復,抽回靈力。
出了暗牢,吩咐陶唐道:「把人移到西苑暖閣里看守,再派人去藥王谷,請鬼醫藥不離。」
「西苑暖閣,那不是——」主子的私院嗎?
陶唐剛想問,被沈宣眸子盯得寒毛倒立,當即閉了嘴。
祁歡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正睡在燒了地龍的房間里。三月燒地龍,在青國恐怕也獨一份兒。
他仔細打量所處環境,發現守衛眾多,周遭還結有法陣,設有光牢,侍衛們血氣方剛,都不大樂意靠近這間「暖氣逼人」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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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聽動靜,人應該是醒了。」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祁歡心頭一緊,難不成這裡是,沈宣的地盤?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思索間,祁歡瞧見推門進入的主僕二人。
他腦子一熱,沖著來人砸過去一個圓枕,警惕道:「哪個宵小之徒?」
沈宣眉宇微蹙,陶唐呵斥道:「大膽,祁一你是活膩了!」
祁歡眼睛滴溜溜地轉,眸中疑惑:「祁一是誰?」
「你——」陶唐快步上前,來回打量祁歡。
他撥弄了祁歡眼睛查看:「只聽說高燒燒傻的,還沒聽說過燒失憶的啊?」
祁歡打落陶唐不安分的爪子,不悅道:「你誰,別動手動腳的。」
陶唐琢磨不透祁歡什麼情況,沈宣負手而立,讓陶唐把菏澤叫來診脈。
菏澤診脈良久,又查看了他頭上一處傷口才回道:「大人,從切脈結果來看,病人情況還算穩定,只是他身體底子已經垮掉,就算再怎麼治療,也活不長久了。」
祁歡心頭微動,卻白他一眼,不滿道:「怎麼說話呢,你才活不長久。」
菏澤不跟病患一般見識,繼續回稟:「剛才檢查他頭上,後腦處有一道傷口,可能是為江中暗流碎石所擊。人腦本來就是醫道上最不可琢磨的,他失憶也許是腦中有淤血所致。」
沈宣「嗯」一聲,將陶唐和菏澤都打發出去,把祁歡看了許久,似乎在找破綻。
祁歡被盯得心裡發毛,想到那日在船上時沈宣質問自己的眼神,禁不住哆嗦道:「你……你看我幹嘛?」
沈宣神色冷淡,目光片刻沒有從祁歡臉上移開,問道:「你和言小山,是什麼關係?」
「沒關係。」祁歡頭搖得像一隻撥浪鼓。
沈宣再道:「你還記得十日前,在淮江里看到的,手持琉璃扇的黑衣少年嗎,他去哪兒了?」
這下祁歡是真不知道,於是又跟著繼續搖頭。
沈宣走到桌旁坐下,以一種複雜的神色打量祁歡道:「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祁歡趕緊抱住頭嚷疼:「頭好疼……這是在哪兒,你是誰?」
沈宣瞧見這人戲精似的表演,就知道他並沒失憶。
「這是青國盛京丞相府,我是青國丞相沈宣,沈青染。」
「哦!是這樣啊!」祁歡假裝揉著太陽穴:「那我是誰?」
沈宣頓了一會兒,這才答:「你是靖國的諜者祁一,執行任務受傷,我救了你,你因為感激,所以現在留我府上做事,聽我調遣。」
聽沈宣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祁歡頭上幾條黑線,你這樣誆騙失憶的人,真的好嗎!
他硬著頭皮呵呵兩聲:「原來是這樣啊,那我沒給丞相您添什麼麻煩吧?」
沈宣淡淡回一句:「嗯,添了。」
祁歡抽抽嘴角:「那我要做點兒什麼補償一下丞相大人嗎?」
沈宣赤誠的目光對上祁歡心虛的眼神:「需要。」
祁歡無語,這還是那個恪守禮法的斬仙君?
「……我剛才頭又疼了一會兒。」
祁歡假裝沒聽到,他要是接沈宣的話他就是傻子。
沈宣沒有理他,從一旁的畫缸中拿出兩幅畫卷,沖祁歡招招手:「祁一,你過來。」
他將那兩幅畫卷其中一幅打開,祁歡瞧見那畫,一時挪不開眼。
畫上是位看上去只十六歲的少年,騎在一匹白馬上,彎弓搭箭、翩然而立,笑得開懷,有顆小虎牙還露出來,滿是慧黠。
那箭矢是世間僅有的翎光尾羽箭,憑使用者修為高低決定,可以追蹤一切在煉神境下的狩獵目標。
在畫卷邊上有逢決閣統一的仿製印章,印章上是用標準的小楷標註的幾個字——世家公子名錄排名十六,楚寧洛。
祁歡維持住自己的理智,壓下嘴角的苦澀問向沈宣:「丞相大人,這位楚寧洛是——」
「是我一位——」
他似乎也沒想好楚寧洛究竟是誰,頓了一會兒,只沉著聲道:「故舊。」
「那你給我看這幅畫卷?」
難道沈宣用這幅畫來考驗他是不是真的失憶了?
沈宣邊收畫卷邊淡淡道:「你既為我做事,自然有事要交給你。這個人是我要找的人,我有一些他的行蹤消息,你可憑此去找,找到之後再細細報備。」
沈宣竟然有楚寧洛的消息,是不是意味著楚寧洛根本就沒死?
祁歡從淮江里看到翎光尾羽箭的那一刻已經失神了,是啊,翎光尾羽箭是楚寧洛的靈器,靈器只侍一主,有了翎光尾羽箭,必然會有楚寧洛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