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長街,故土回還
繞這麼大個圈子,有便利倒是早說啊!
祁歡面有希冀,錢多多微微一笑,將一塊令牌遞他手中。
「這是逢決閣在青國分部燕林郡的主管令,你可以去查黑袍人的身份,查到了傳回逢決閣,有這塊主管令在手,燕林郡整個逢決閣勢力都可以聽你調動,方便行事。」
言小山嘀咕著,「你們這不是占高人便宜嗎,高人想知道黑袍人的身份,完了你們不知道,要人家自己去查,自己查了還要告訴你們逢決閣。」
真是生意人啊,鬼精鬼精的。
祁歡意外,沒想到對方竟然肯給這麼重要的東西。
「這麼說,當天黑袍人的行蹤極有可能在燕林郡,既然逢決閣已經查到這個地方了,為什麼不繼續探查下去。」
聽到這兒,錢多多不自然地咳嗽一句,「畢竟是夜尋,哪有這麼容易探查到。」
怕祁歡不信,錢多多繼續道:「我們也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找到這一絲線索,當然不敢貿然行動。逢決閣的主管令都給你了,這人情也算還上祁歡世子。」
祁歡哪有不收的道理,雖然只有燕林郡這個大方向,但是主管令在手,還怕接下來沒有其他消息嗎?
他眸光篤定,這次燕林郡事關楚寧洛生死,不管怎麼樣,自己一定要去!
「我還有疑問!」祁歡斟酌片刻,繼續道:「沈宣為什麼會成為青國丞相?」
呃?錢多多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他半晌,有種在看傻子似的眼神。
「沈宣成為青國丞相已七年之久,怎麼問這個問題?」
祁歡聳聳肩,「問這個怎麼了,稷下學宮素來不為四國所用,沈宣作為掌刑使更代表學宮,怎麼可能去做青國丞相。」
錢多多無語,「你到底是從哪個土裡被挖出來的?」
「當初不孤山之亂后三個月,沈宣就請命脫離學宮,到如今辭任掌刑使已經十年之久了。」
什麼?
祁歡像是被雷劈中,沈宣辭任掌刑使?
掌刑使,代表著學宮的絕對權威。丞相身份固然貴重,卻也及不上有著超然地位的稷下學宮掌刑使。
何況沈宣並不戀權位,他是學宮宮主的記名弟子,於修行一事上是最有機會成就煉神境的,沒道理脫離學宮,成為青國丞相。
祁歡整個人都僵在那兒,眼前浮現的是沈宣將陳小巳一劍貫穿的畫面。
稷下學宮律法嚴明,良善者不可欺,平民百姓不可欺,作姦犯科之輩未滿十六齡者不可殺。
難道在不孤山破殺戒那一日,沈宣就已經道心破損,跌下雲端了嗎……
錢多多見祁歡這個表情,有些疑惑:「怎麼,你不知道這件事?」
面前這個人拿著相府的玉牌,怎麼不知道自家丞相的事情?
祁歡沒有答言,錢多多擺擺手。
」閣中是明令禁止對外提沈宣、祁歡和楚寧洛的事情的,因著你問的是夜尋組織的事情,我才不免提到幾句楚寧洛,如今再問那位沈丞相,於理不合。」
錢多多看祁歡面上表情複雜凝重,笑問道:「你打著那位世子的故人名頭,關心的大多是永安王府和沈宣的事,你莫不是祁歡本人吧?」
這財迷,眼光倒是一向毒辣得很!
祁歡收斂住複雜的情緒,微微一笑:「不才,正是在下!」
錢多多頗有意趣地再次上下打量他一眼,道:「哦?那你手中那柄素有『不知天高地厚』扇之稱的千機呢?」
「送給別人玩兒兩天!」
他也曾試過召喚千機,一來自己身上靈力微薄,只能勉強運轉《天罡訣》,更關鍵的是,千機在徐換世手中,似乎召不回來了。
「是嗎?」錢多多起身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打算走人。
「那位祁世子的人情我也還了,你既是他故人,下次見他替我問好。」
忽然想到什麼,錢多多看他一眼,繼續道:「與你說話有緣,如果你對祁歡世子感興趣,可以去長街西北角轉轉,那裡景緻不錯。」
錢多多著人將他們送出去,言小山正好想遊覽青國盛京長街,祁歡帶著他在街上遊逛。
街景仍然熟悉,只是頗有些物是人非的味道。
走著走著,他在一座府門前停下,上前向人打探道:「請問,貴府公子柳白在嗎?」
傳話的小廝只道:「你是外鄉來的吧,我們少爺已在外遊歷八九年不曾歸來了。」
祁歡聽得直犯嘀咕:柳白是個書獃子,最不喜外出,這出去遊歷還不知道要被別人欺負多少,所以柳登宵是哪根筋搭錯了出去七八年?
沒找到人,祁歡興緻缺缺。
言小山看他似乎有心事,道:「高人,你在青國人緣很好吧?在哪兒都有熟人的樣子。」
「說不上好,只是有那麼幾個在意的人。」
他眼前浮現出幾張熟悉的面孔,不禁會心一笑。
兩人最後停在一座府邸前,言小山去看那匾額上的幾個大字:「永安王府?」
整個盛京只有一座異姓王的王府,佔地面積極大,在盛京長街最顯眼的位置。
祁歡以為入目會是斷井頹垣、荒草叢生。只是奇怪得很,王府的朱漆大門鮮紅如血,莊嚴肅重,雖然緊閉,半點兒不顯頹廢,更像是肅穆不可進犯的聖地。
他帶著言小山躍上一尺寬的牆頭往裡邊兒望,屋舍潔凈,一看常有人打掃。
恐怕從前的永安王府,也未必有現在乾淨。
祁歡面露疑惑,怎麼回事,永安王府早些年在他逃往不孤山的時候就被封了,沒道理能保存得這麼完整。
言小山顧著看王府規模建制,與祁歡在一處屋檐上坐下。
他問祁歡道:「這個永安王府,就是青國異姓王徐武陽的宅邸吧?」
祁歡點頭,有些意外道:「你年紀這麼小,卻知道永安王徐武陽?」
言小山點頭道,「那是自然,我們琴亭縣翻過十幾座山頭就到了北漠,你知不知道北漠的顧城王顧驍。」
「聽過一些。」
「北漠是不離洲邊境之地,出了北漠顧城,就是天外域,顧城王顧驍,是前夏帝國的駐外節度使,更是被夏庸帝唯一裂封為王的臣子。」
「夏帝國滅亡后,顧驍本有意匡扶夏室,一氣從邊外顧城打到帝國都城外,只差三十六里,就可以拿下帝國都城,可惜最終還是退守回邊境,蟄伏多年,沒了下文。」
祁歡暗嘆,其人之勇,確實讓人驚異。
言小山點頭稱是,「我不是迷路過嗎?所以去過顧城。」
「顧城裡人人都說,他們家顧城王厲害得很,恐怕也只有青國異姓王徐武陽才可以與其相提並論。」
「高人你說,顧城王都這麼厲害了,和他比肩的徐武陽能不厲害嗎?」
「王府這麼大,就說明那個永安王不知道建下了多少功勛,才有這個待遇。」
祁歡眼前浮現出那個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和他一起撒尿的情景。
徐武陽啊,確實是個厲害又不服輸的男人。
「欸!」
言小山想到什麼,繼續道:「說起來,那個世子祁歡不就是徐武陽的次子嗎?」
「高人,為什麼徐武陽姓徐,可作為次子的祁歡世子卻姓祁啊?」
祁歡目光微遠,望著眼前偌大的永安王府,那些年少的記憶像是抽絲剝繭般被自己一點點剝開。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是命運是喜歡捉弄人的,不僅捉弄人,它還要使你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逃脫不了冥冥之中的掌控。
他唇齒輕啟,只答言小山道:「祁歡姓祁,是因為有傳言說,他是青國國主的私生子。」
言小山愣住,沒想到那個當日在大船甲板上意氣風發的黑衣少年,竟然有這樣的秘辛。
祁歡道:「這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你因為才到中洲來,所以這些事不了解而已。」
他像是個局外人,將往事鋪陳開,像是講給旁邊的言小山聽,又像是講給自己。
「祁歡是新曆二十三年二月初七出生在永安王府的,也就是三十年前。」
「出生前一天,他母親腹中絞痛難當,幾度暈厥過去,整整一天都沒能順利生產。冬日晝短夜長,二月初七卯時,天光應該蒙蒙亮,還尚有些霧氣才對,但那天不是。」
他出生時,天邊升起一抹艷艷的霞光,有人以為是辰時將出的朝陽,可很快有民眾看到天上晚霞像一片火燒雲徐徐展開,越燒越旺,整個天空都被染成了日落的光景,遍及千里,就連常年雲遮霧繞的三十六天道峰也霞光滿布。」
「祁歡就是在那片霞光下出生的,出生時母親血崩,力竭而死……」
天有異象,不知是吉是凶,青國國師稟奏皇上,說才出生的青國世子亦正亦邪,恐怕以後會走上極端,釀成大錯,建議扼殺於襁褓之中。
徐武陽是鼎鼎有名的開國功臣,不容置喙,青國皇帝聞言,以妖言惑眾為由下令將國師處死,朝野震蕩,皇帝也用此殺伐果決的鐵血手腕,徹底坐穩了寶座。
祁歡目光更遠,不知在思索什麼。
「隨後,皇帝又親自下令,賦他皇家國姓,姓祁,名歡,有長平安、盡歡樂的意思……但他的身份,在盛京還是很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