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香
太陽如同一位疲憊的旅人,緩緩沉入地平線,將天邊染成一片絢爛的橙紅。前院里,玉米堆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格外溫暖而寧靜,但這份寧靜卻似乎與林墨此刻的心情格格不入。
他無聊地嘆了口氣,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周圍的一切,卻發現自己與這個環境之間似乎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
在這個沒有手機、沒有網路的世界里,時間彷彿變得異常緩慢,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農曆七月份,正值盛夏與初秋交替之際,對於習慣了現代生活的林墨來說,這裡顯得有些陌生和疏離。他開始無比地想念自己的手機,那個能讓他隨時與世界保持聯繫、獲取各種信息的小小設備。
思緒逐漸飄遠,林墨的腦海中浮現出過去的生活片段:在手機上瀏覽新聞、與朋友聊天、觀看視頻、玩遊戲……那些曾經習以為常的事情,現在卻成了他遙不可及的奢望。
林墨的思緒在夜色中愈發紛亂,他開始擔心起現代的自己是否健在。
手機里那些只屬於自己的秘密——那些深夜裡偷偷碼字的腦殘小說,那些藏在心底、偶爾冒出的幼稚想法,還有與兄弟們無拘無束、暢所欲言的聊天記錄,如果自己真的沒了,它們肯定會被曝光,引來別人的尷尬和嘲笑?
想到這裡,林墨不禁感到一陣臉紅心跳,彷彿已經能預見到那些令人腳趾扣地的尷尬場景。
隨著夜色的逐漸加深,前院被一層淡淡的月光輕輕籠罩,顯得格外寧靜而神秘。
牛車的聲音在靜謐的夜空中迴響,來了又去,忙碌的身影在月光下若隱若現。林墨依然守在前院,他的心情在這漫長的等待中變得既無聊又飢餓。
中午的那頓菜餅子,其中大部分是青菜,對於林墨來說,根本不頂飽。此刻,他的肚子彷彿成了一個不知疲倦的鼓手,不斷地演奏著「空城計」,催促著他趕快進食。
飢餓感如同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著林墨的心,但他只能強迫自己忍著,期盼早點開飯。
林墨的思緒在飢餓的驅使下,不斷地在腦海中回放中午那頓並不豐盛的飯菜,想象著如果當時能多吃一點,或許現在就不會如此難受了。
就在這時,一陣清晰而熟悉的聲音穿透了夜色,如同天籟之音般傳入林墨的耳中——「還有一趟。」這句話彷彿是給林墨打了一針強心劑,讓他瞬間精神為之一振。
他立刻意識到,這意味著他們即將完成今天的勞作,而他也即將迎來晚餐的時刻。
林墨的心中開始默默地計算著時間,每一秒都顯得如此漫長而又充滿期待。
終於,遠處傳來了牛車特有的「吱嘎」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林墨猛地抬頭望去,只見林家眾人正背著沉甸甸的背簍,踏著月色,趕著牛車緩緩歸來。
月光如水,輕柔地灑在院子里,給這寧靜的夜晚披上了一層銀紗。
林家眾人圍坐在簡陋的餐桌旁,雖然桌上擺著的只是些尋常的飯菜,但他們的吃相卻顯得格外香甜,滿臉都是滿足的神色。餐桌上,只有吞咽的聲音和碗筷偶爾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顯得格外和諧。
林墨手中握著那塊與中午無異的雜糧餅子。他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那粗糙的質感在口中緩緩化開,與中午時分如出一轍的難以下咽的感覺再次襲來。
然而,這一次,他的心境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回想起中午時,自己對著這簡單至極的飯菜,心中滿是嫌棄,每一口都像是強迫自己咽下的苦果。但現在,那份不滿已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滿足和珍惜。
林墨的動作變得緩慢而細緻,他小口地咀嚼著,輕輕地嘆了口氣,心中暗自嘀咕:「中午的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這味道,真香。」
說完,他又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稀粥,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舒緩。
林墨閉上眼睛,細細品味著嘴裡的每一口食物,那神情,彷彿他此刻正在享用什麼稀世的山珍海味。
坐在首位的林老爺子緩緩放下手中的碗筷,目光掃過眾人,緩緩開口:「從明兒個開始,老二媳婦、老三媳婦跟你們娘,你們三個輪流做飯,剩下的人全部去地里幹活。」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韓氏和陸氏聞言,連忙應聲道:「知道了,爹。」
林墨打著哈欠,心裡盤算著吃完飯馬上就就能美美地睡上一覺,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事實與他所想大相徑庭。
林家除了林思楠、林思恆以及荷兒被大人哄睡,沉入夢鄉外,其餘人都被叫去剝苞米。
他瞥了一眼正努力剝著苞米皮的林思哲,不禁嘀咕:「他才四歲呀,這簡直是壓榨童工,絕對的壓榨。」
月光如水,傾灑在忙碌的林家小院,給這秋夜的勞作添了幾分靜謐。
杏兒、花兒、沈氏、韓氏、陸氏以及林墨和林思哲圍坐一起,手中不停地給苞米剝皮,動作雖略顯疲憊,卻也不失協調。
林老爺子、林老太太以及林學謙、林學博、林學謹則在一旁,熟練地操作著脫粒的工具,苞米粒在月光下跳躍,發出悅耳的聲響,一切顯得井然而有序。
夜色漸濃,涼意襲人,林墨、林思哲和花兒開始不住地打瞌睡,眼皮沉重,頭也一點、一點的。
林老太太見狀,輕聲對杏兒說道:「杏丫頭,你帶這幾個小的去睡吧,明兒還得早起呢。」杏兒應聲,領著林墨幾人向屋內走去。
林墨迷迷糊糊間被杏兒帶走,連自己怎麼躺在床上的都不知道,早就已經去赴周公的約,臉上還帶著一絲未消的疲憊。
夜深人靜,林墨從夢中醒來,四周一片寂靜,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林墨揉了揉眼睛,發現屋內只有自己一人,林學謹夫婦還沒有回來。
林墨向四周望了望,隱約間聽到林家院子里傳來剝玉米、給玉米脫粒的聲音,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第二日,天邊還掛著幾顆稀疏的晨星,林墨便被一陣急促的叫喊聲從沉睡中猛然拉起。
他揉著惺忪的睡眼,勉強睜開,眼前的一切還處在一片朦朧之中。迷迷糊糊中,他被引領到飯桌旁,草草吃了幾口早飯,食物的味道幾乎沒能在他的味蕾上留下任何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