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小洞天」

他們四人觀望時，那洞口裡正發散出與幽冥地火截然不同的赤色暖光。而就在那暖光之處，赫然可見先前他們追逐過的白猿所遺的獸毛血跡。

獸毛和血跡又一次勾起了四人的鬥志和食慾。隨後，他們四人提刀開弓，順著那血跡行入那紅光的洞穴，一路蜿蜒向前。

又走過百十丈的地方，突然來到了一處比先前那螢石幻境小了許多的石廳。相比於那處宛如峽谷螢石聳立的鬼怪地方，他們後來發現的這處小石廳卻要溫馨許多。

裡邊不但有靈芝仙草這類地下世界的稀罕物，還有許多盆景、字畫、燭台、燈火、宮燈、沙曼之類做點綴。可以說，除了那些不很規整的陰森石壁之外，這裡像極了一處富麗堂皇的小宮殿。而最讓這四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就在這宮殿正中，竟然還有一張極長的石頭長桌擺放。

石頭長桌之上，全是些或為黑色或為白色的石器。在那石器之內，則全部裝著他們從沒有見過的食材菜色。這食材菜色也不知道何人所做，又出鍋多久，但他們一盤盤兒卻五顏六色，熱氣騰騰，香味四溢，立時便讓四個人看得呆了。聞著饞了。

這四個逃兵生於亂世草莽，哪裡見過如此的奇景妙膳，再加上一個也已餓急了眼，便在震驚之後爆起了食念。旋即，一股腦兒爭搶向那些美味的吃食想加以裹腹。

然而就在此時，這食廳里突然響起了一聲安得放肆的呵斥，瞬間便讓四個人愣在了原地。四個人惶恐的順聲而望，正看見在石廳的盡頭，有一位二八年華的少女在看著他們。

這少女赤足玉立，一身白衣，橫眉冷對，渾身仙氣，而且在額頭正中還點綴著一滴頗為靈動的硃砂紅。如此超凡脫俗的女子，立時便讓眾人看的呆了，皆以為她是這仙洞古穴里的主宰精靈。這四人被一路奇景嚇得不輕，又畏懼眼前的仙子，再加上他們無端的奪人吃食，本就理虧。

故而竟不約而同齊刷刷放下了手中兵刃，哀求對方原諒，並要袒露出自己的刀傷曆數自己在人世間所經受的苦難，求博同情。四個凡人的訴苦說慘行為很快起到了效果。

那女子眼見他們悲慘，便因同情而去了警惕和惱怒。而後她告訴眾人，說這處他們誤打誤撞進入的天地，乃是一個海眼，是與地面世界截然不同的小洞天。他是這一片小洞天里的娘娘，亦是更深處一位帝王主宰的小女兒。

這娘娘單名一個白字，如今小壽108載，因為是一眾兄弟姐妹里歲呺最少的，所以常常被人喚做小白。

近日，白娘娘的父親要來他的府邸探望，娘娘為了迎接，才擺設了那四人所見的一番大宴。卻不曾想宴還沒成，便險些讓這些誤打誤撞跑進來的凡人玷污。

說完自己和那宴席的來歷。白娘娘又告訴從四人說，這小洞天里雖不比地面，但也講究個規矩等級，就連自己也不能和父親同坐吃喝。

更何況是他們這樣的血肉凡人。如果他們剛才吃了那桌宴上的菜品羹湯，自己失禮受罰不說，他們也得全被帝王和他的手下捉去做成烤肉。

四個傷兵經過這一路的奇遇，本就嚇的膽戰心驚，故而對於白娘娘的話深信不疑。在唏噓無奈中，這四個餓極了的人又一次哀聲懇求，希望這位白娘娘賞賜他們一些殘羹冷炙，再給他們指點一條明路。好讓他們脫離這大險之地，不被帝王懲處。

白娘娘也是面冷心善之人，她聽過四人的要求后，略微閉目思索，隨後便將這四人引導到了后廚。在之後，這位娘娘以石筍滴水洗手，以黑石玉器為刀，以靈芝唾沫為米，以片石仙草為盤，親自為四個人各做了一份菜肴。

隨後又吩咐四人說，他們是地下世界里最不入流的凡人，不能入席上桌，所以只能在這廚房裡囫圇吃了。然後趁著帝王沒來，趕緊離開，以保活命。

四個人雖然沒吃上那正席之上的奇羹佳肴，但能有白娘娘的親贈美味，也是感激無比啊！而且當他們懷著千恩萬謝將那些菜肴吃了后，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起了奇妙的變化。

原來就在這些人饕餮殆盡之後，都感覺渾身起了一股暖流。那暖流瞬間充盈進他們羸弱的四肢百骸，更讓他們的傷口以看得見的速度迅速癒合著。

僅僅進餐片刻之後，這些本已半死的傷兵敗族便都化了龍虎之軀，一個個滿面紅光，彷彿重獲新生。身體奇妙的變化讓四個人連連稱奇。

於是他們一起對這位白娘娘表達敬意后，又不忘問她上次給的飯菜里到底有什麼奧妙，竟然能讓他們這些凡人以如此快的速度痊癒。

對於問題，那白娘娘含笑搖頭，只說這一餐里的調料精華，竟是從食之祖地得來的饋贈。如果凡人知道何為食之祖地，恐怕會引來無妄之災。

說完這些，白娘娘又引四人出了小洞天，重新來到那青紫色的大海眼后，為他們指明道路又贈送明燈。

隨後，白娘娘告訴四人，今日之事萬不可讓凡間道，否則必引來殺身之禍。而且在出去的路途中也千萬不要回頭，否則定會墮入無盡深淵，不得解脫。四個人不解白娘娘的意思，但還是滿口答應，定一一照辦。

隨後，他們拿著那指路的明燈一路前行，沒多久便出了那光怪陸離之地，找到斜射著陽光的一處洞口。四個人得以解脫之後，立刻竄出溶洞，大口呼吸。而後他們相互攙扶，又行走了三個日夜，終於見到了一座城市。

只是當這四個衣衫襤褸如乞丐一樣的人物進入城中之後，卻驚愕的發現，他們並不在先前南唐與馬楚的交戰之地。而是在一個他們從來就沒有聽聞過的國家。

四個殘兵走到城鎮之後才知道，原來此時天下已經沒了他們熟悉的唐楚等國。這兩國和紛紛亂世里其餘的諸侯小國都已經已經被一個叫做宋的新國家吞併一統。

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四人從山林里出來的年月。這個宋國已經歷了三世，共45載，世事變遷之快，自然讓這四人感到不可思議。

但再不可思議，他們也得想辦法活下去。於是從地下小洞天里重回人間的四個兵將，便換了民衣布裝，重新做回白丁。在這太平年月里認真度日。

壯士解甲歸田，本也是件美事，只是隨著正常生活的回歸，這四人卻都表現出了不同程度的不適。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不適應又漸漸擴大，成為了生活的危機。原來這天下，特別是南方，歷經大宋朝三世之治，早已太平安康。

久日不聞烽煙戰亂，他們會的那些拳腳功夫和殺人之技，因此也成了並無大用的雞肋。再加上他們入山九日，和家人分離太過，也早已不知他們的親戚是死是活，進而又沒得投靠。

一沒本事二沒依靠的人，在任何時代都是不好混的。四個人東突西沖，幹了兩三年的苦工，卻沒有一個能混出樣子。經歷過那種奇遇，卻又依舊落魄。

四人心中自是不甘，於是，在某一年的夏日，他們相約坐在一處粗比酒家裡喝酒解悶兒，同時商量著未來的出路。

起初時，這四姓人所說的都是些風花雪月的快樂話。只喝到酒酣耳熱之時，才不由的追憶起他們顛沛流離的前半生，以及正在經歷的灰濛濛且前途未卜的後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