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自此向沂
張三山回去時,只看到小姑娘坐在檐下,懷裡抱著個髒兮兮的小貓糰子,她一下一下的順著毛,小貓尾巴一甩一甩的拍著她。
注視著小貓的眼睛,溫和柔軟藏著壓不住的喜愛,抬頭看她時微微一笑,普普通通的小道士便化作了三月的春風,讓她幾乎生不出防備的心思,相處的越久對她的警惕心就越低。
小姑娘並不是個見人三分笑的性格,但小姑娘會對她笑,也會對(看了一眼對方懷裡的小貓)它笑……
看自己的時候她總是笑的,彷彿看見她是什麼很令人歡喜的事情。
隨著她的靠近,小姑娘懷裡的貓睜開眼看了她一眼,有些炸毛,耳朵向後折起,又往小姑娘的懷裡縮了縮尾巴收到了身下,短而急的叫聲好似在告狀。
啊~,依舊不招待見呢!張三山捻了捻手指無聲的想著,其實她也有點想摸摸小貓。
雖然有點髒兮兮的,但毛毛看著很細軟。
「要給它洗個澡嗎?」
「不了,氣味變了會被排擠的。」
青鸞拍拍小貓,扣扣它眼角的灰痕,將身上的小石子和草屑清理掉。放開雙手,讓這個小灰糰子自己去玩。
下午處理荊芥的時候招來了一些小毛糰子,但只有這隻小貓糰子膽子頗大的跑到她跟前翻滾撒嬌,其他的吃完泡湯的窩頭就都跑了。
「都處理完了?」青鸞凈了手,將院子里曬晾的香丸、乾糧、符籙一一收起。
「嗯。」張三山放下手裡大包小包的藥材,過來和青鸞一起收拾,「我要去沂州出個任務。」
無視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青鸞有條不紊的一層摞一層走回屋子放下籮筐:「一起,明天再曬一天,傍晚走。」
藝高人膽大,晚上走正好方便隱匿行蹤甩開尾巴,至於危險,那些孤魂野鬼不是他們看不起,實在是算不上危險,陰煞之地與怨魂厲鬼也不是那麼好遇上的。
「行。」
……
青鸞和張三山出了曲阜一路向東,至於一些見錢眼開的撲風統統折了招子。
等人的在官道等了半天不見人影派人查探,在城門口不遠找到幾個死人,便曉的遇上了硬茬子只能咽下這個啞巴虧。
也是,那個破道觀的老牛鼻子就是個硬骨頭,上門掛單能讓老道士避出去的能是什麼省油的燈。
領頭的當家只恨自己被銀子迷了眼睛想的太少,沒看出來老牛鼻子是有有心退避,白白廢了幾雙招子,萬幸嫡系的兄弟沒有損失也算是安慰。
青鸞晃晃手腕上一指寬的茱萸紋銀鐲,「你不會是去買這個的時候,露了財被盯上的吧?」
張三山瞄了一眼月光下欺霜賽雪的白,悶不吭聲的繼續趕路,她其實想說對方讓買的藥材可比鐲子貴多了,要漏財也是買藥材時被盯上的。
她也不知道怎麼路過銀樓時就想給對方買點東西,可能是對方帶著木鐲太過簡樸,也可能是之前送的木簪沒見她帶過,也可能是看見其他的小姑娘都銀釵玉環金飾賞花品茶,對方卻跟著自己粗衣簡食灰頭土臉的到處奔波?
她不知道到底出於一種怎樣的心思,但想買就買了想送就送了,對方很喜歡她便也生出幾分歡喜。
銀,驅邪氣,定心神,素凈雅緻她戴著好看。
或許,是想讓她留下來?她很在乎麒麟血脈的人,如果她對她很好的話,她會願意留下來的吧?或許能夠成為這個亂糟糟的家族的轉機與希望。
幾分真心幾分算計,張三山並不能分清,她行事常遵循直覺與本能,所幸她運氣向來不壞。
金麒麟福運相生向來最會趨吉避凶。
進了沂州府隨著靠近蒙山地界身後的小尾巴越來越多,時不時的上來騷擾一番煩不勝煩。
青鸞初時沒想下狠手,觀人身上罪孽罪不至死又有一絲天道庇佑,但這些人對小麒麟招招致命,甚至在確定性別之後手段又多了些陰狠下作想要將人擄走。
青鸞再出手就開始一杖一個筋骨斷,不殺人但斷了手腳廢了功夫對這些人來說比死亡更甚。
這些緊追不放的老鼠好似對他們的去向十分了解,總是以逸待勞的在她們前邊設下陷阱,就算兩人耳聰目明身手極好一波又一波的消耗也是實打實的疲憊。
不能再這麼被動,不然怕是得折在半路上。
青鸞有些焦躁,這次是幸好她跟著一起,不然換哪一個小麒麟來都未必能到達目的地,支援的去不了,等待支援的等不到……
可恨——!
青鸞拽著張三山調頭:「我們先換個方向。」
張三山疑惑,她們不是沒有換過方向,故布疑陣,但對方就是很篤定她們的終點,如此對路線的推測就十有八准。
「跟我來。」青鸞拽著小姑娘在山裡左轉右轉,時不時踹個石頭挪個花,一路帶著張三山停到了一個氣機雜亂的荒地。
「恩人?」張三山扣著手裡的短刀,這裡視野開闊一覽無餘,並不是個好地方。
「別急。」青鸞接過自己丟給張三山的青竹,拿著短刀動作利落的刮青開竹分成粗細合適的竹條,手指翻飛見兩個人形的骨架便扎了起來,間歇抓了一把糯米放在罐子里讓人去熬漿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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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山努力維持著面上的高冷,將糯米碾碎加水放在小罐子里煮著,中間還去割了點松膠放進去增加黏性。
青鸞一手刷子一手黃紙,用漿糊將黃紙貼在竹架上,糊了兩個半臂長的小紙人,左道長送黃紙時大概也沒想到有人會拿畫符的紙來扎紙人……
筆點硃砂,黃色的符紙上被描上五官畫上赤紅的連綿蜿蜒的符籙。
畫符的黃紙、驅邪的糯米、辟邪的硃砂,拿這些來扎紙人……
恩人……還真是別出心裁……又有手藝呢……
青鸞的視線從張三山的頭髮上轉到她的胳膊上,拆了她染血的繃帶握著毛筆在血跡上調和硃砂,給光禿禿的簡陋紙人點了睛。
另裁了一縷青絲塞到自己的紙人里。
迎著張三山看過來的目光,青鸞乾巴巴的解釋道:「用血更好些,也燒的乾淨。」
她總不能和小麒麟說她沒有血只有一張皮吧,會嚇到小崽子的。
也不管小姑娘信不信,青鸞掐訣念咒:「山川有靈,草木有生,借靈借生,以身幻身,疾!」
兩隻半臂長的小紙人,頓時膨脹變成了個和兩人等高的『人』,相似的衣服相似的容貌,比紙人多了靈性,比真人看起來呆板。
許是用了自己血點睛的緣故,點睛的紙人看起來更像人一點兒,身上有一種淡薄的麒麟血氣息,並且張三山感受得到小紙人和自己的聯繫,只要她想,她就可以順著聯繫找到位置砍了它。
指點硃砂,青鸞點向自己那個雙目閉合的假人,透過幻身點到紙人的眼眶:「賜爾雙目,借汝清風,山川草木與爾同息。」
張三山看那闔眼的假人睜開一雙靈動眼,清風吹起髮絲十分真實,站在那便如恩人一般是清風是草木是不盯不看就會忽略的存在。
掏出所剩不多的符紙,青鸞蹲在石頭邊上畫符,張三山看著符成的靈光和衣擺拖地的小姑娘,只覺得這兩者都委屈了……
「天有眼則請,天無眼則蒙,今行隱秘功德事,宜將便宜行,敬請尊上允。」
張三山看著恩人將符紙貼到自己的身上,符頭不同於常見的天地人,而是青羽衣尊上的神紋。
隨著符籙燃燒無形的輕紗籠身,張三山的心裡跳出四個大字——蒙蔽天機!!!
再看向符籙生效后動起來的紙人幻身,又跟上了四個字——李代桃僵。
音色清朗自帶韻律,這種發音特殊的語言,她第一次聽卻可以模糊的知道意思,血脈在給與她反饋,不對,自己或許不是第一次聽,火塘邊,小姑娘邀請她之前也跟自己說過什麼,但說了什麼呢?發音竟是一點兒也不記得……
她再回想剛剛的咒語發音,這次記得,張三山試圖發出相同的音節,嗓子里卻像塞了一團棉花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悄默默的藉助位格許可權給自己開了個後門的青鸞,一抬頭,就看見張著嘴把自己憋的面色通紅的小麒麟。
略一想便知道原因,青鸞在心裡偷笑一聲,面上態度溫和的拍拍小麒麟:「別急,會教你的。」
「天文特殊難以被扭曲,但,不曾見便不能明,不會寫便不能說,不能懂則不能記,它的位格接近道紋有點難學。」
青鸞沒說的是對小麒麟來說只是有點難學,但對其他人來說是真的腦袋會炸。
「好。」張三山點點頭,她在想以後畫符讓族裡學著符頭用神紋行不行……
近百年來,族裡的符籙儲量不斷下降,非重要任務都不帶給配置的,倒不是族人,手藝不行,而是成功率十分的低,但凡是需要向天地借法的術,在張家人這兒都大打折扣,追尋原因也只能得出一個末法時代天地不允神靈不降的結論。
但若是不允,又不是次次失敗,還是能畫出符籙,只不過有的威力平平,有的和從前一樣有額外加持,就像有兩個天地意識一個同意一個否決一般。
猜測太過於驚悚,成功率一降再降,張家也不得不尋求轉變,比起以前的玄術秘法,現在的張家人更重身手,訓練也嚴苛許多。
若是青羽衣尊上能給予回應,族裡的狀況就能再變一變。
而且恩人驅使符籙的咒語很有意思啊,雖然不清楚具體的意思,但大體是在蛐蛐老天對吧?
有了紙人幻身溜尾巴,青鸞和張三山的行進快了許多,雖偶有遭遇,但不再被緊咬著不放,下手利落些也不會越打越多的迎來圍剿。
青鸞和張三山趴在山崖上,藏身在陰影里,看著樹林中的紙人咻咻的往前跑後邊跟著一群緊追不放的人,鋒利的短箭從連弩上射出,穿過前方的肩膀、小腿,但被追之『人』速度不減,在林中急行。
借了山川草木靈機的紙人,紙人不毀靈機不散,靈機不散幻身不破,溜他們個三天三夜不成問題。
『走。』張三山比了個手勢,帶著青鸞悄默默的墜在追殺的人後邊深入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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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芥:藥用的荊芥和河南吃的荊芥不一樣,雖然簡稱同名,但一個是荊芥屬一個是羅勒屬。藥用荊芥別名樟腦草、貓薄荷、假蘇、鼠蓂、姜芥……紫花,葉有白色短毛,氣溫,味辛苦,祛風解表、透疹消瘡、止血。
《神農本草經》:味辛,溫。主治寒熱,鼠瘺,瘰癧,生瘡,結聚氣破散之,下淤血,除濕痹。
《葯類法相》:氣溫,味辛苦。清利頭目。辟邪毒,利血脈,宣通五臟不足氣。能發汗,除勞冷。搗和醋,封毒腫。去枝,手搓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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