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把洋洋送回到醫院之後,兩人並沒有馬上回去,而是到了海邊。
人家都說,海是最浪漫的,也是最美麗的。海邊漫步,夕陽西下,微風送拂,裙擺搖動,自然是浪漫的一件事,只可惜了今天的劉遙沒有穿裙子,而是穿著作訓服。一想到自己身上的海軍作訓服,劉遙就想敲自己的腦袋,這麼浪漫的事情,自己卻一點準備沒有。
不過也不怪她,她出來的時候,又怎麼會想到自己和熊峰會合好如初呢?
「遙遙,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來這海邊的情景嗎?」
劉遙笑了:「怎麼會不記得。當時你從白鯊基地出來,我們好不容易見了面,卻對海濱市不太熟悉,你借了盼盼的車子,我們一路瘋玩,到海邊的時候,已經是錯過午飯時間了……」
那天兩人見面確實開心不小,在第二碗麵館匆匆吃了面之後,就來到了這海邊。當時天有點兒涼了,遊玩的人不似現在這麼多,當她脫掉鞋子要踏著沙灘要下海玩水時,卻被熊峰阻止了。她至今還記得,當時熊峰扶住她,在她耳邊小聲說:「小心涼。我們還是在沙灘上玩吧,別下水了。」當時的她卻噘著嘴不依:「不嘛,我要下水。你也知道我從小在城市長大,從來沒有見過海,好不容易見上了,你不能不讓我玩。」拗不過她,熊峰只能答應,點點她的鼻子說:「別玩太瘋,別在水裡站太久了,畢竟涼著呢。」
那個時候的她,一接觸到海水,就忘乎所以了,哪顧得了水涼不涼。一下摸海螺,又一下掬水,看到有沙蟹爬過,就追著抓蟹,玩得不亦樂乎。熊峰自然也被感染了,早脫了鞋襪跟她一起玩了起來。
「維尼哥,看我抓到什麼了!」遙遙舉起雙手興奮地喊。
陽光灑在她的身上,雙手高舉著,手上抓著一隻沙蟹,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燦爛,熊峰一時之間竟然看呆了。
他的遙遙長大了,再不是以前跟著他到處跑的小女孩,再不是那個動不動就哭鼻子的小丫頭了,而是美麗、聰慧、活潑,她有著所有少女一樣靈敏的心思,卻是他心尖上的寶貝。
這個他保護了十七年,愛了十七年的女孩,怎麼也無法讓他移開目光。
「啊!……」一聲輕呼,從遙遙嘴裡發出,也驚醒了遐想的熊峰,他急忙奔過去,卻見遙遙一直在甩手,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痛苦。
原來遙遙的手讓沙蟹的大螯子給夾了,她怎麼甩也甩不掉,那痛苦的表情讓熊峰心裡一揪。這蟹螯,是越甩夾得越緊的,雖然這沙蟹並不大,但是讓它夾住了手指,還是相當疼的,從她那冒水氣的雙眸就可以看出來了。
「快,把手放到海水裡去。」熊峰抓住她的手,就往水中放。
她的手一放到海水裡,那沙蟹竟然放開了蟹螯,一眨眼就被海水吞噬了。但食指上卻已經出血了,被海水一泡,更疼了,她疼得眼裡全是淚水。
突然,她的手指一暖,卻原來熊峰已經將她的手指放入了口中,吸吮了起來。
「維尼哥……」遙遙被他的舉動嚇著了,手指上傳來的酥麻,像電流一樣地擊向了她的心臟,心也狂跳了起來。
手指上,已經感覺不到疼了,有的只是悸動,心的悸動。
就在這一天,他問她可以做他女朋友嗎?那天,她沒有反駁,卻被他抱在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她第一次有了知足的感覺。
十年已過,一樣的海,一樣的人,只是多了感慨,少了年少的輕狂。
從十年前第一次見到海的興奮,到現在在海水裡泡著訓練,劉遙對海已經沒有了感覺,但這次跟熊峰一起重溫舊夢,卻依然忽視不了內心中的心潮澎湃。
「那個時候我的手被蟹螯了,你幫我包紮,含著我的手指,問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劉遙眼前彷彿又出現了當時的情景,臉上的紅暈沒有散去。「看,我的右手食指上,還有當年留下的疤痕。」
熊峰不禁看得痴了,抓起她的手指,她的食指上已經只剩下淡淡的印跡,如果不仔細看還是看不出來的,但卻讓他心疼。心疼的不是她曾經的傷疤,而是她的手指在常年的訓練下,早就沒有了以前的滑潤,多了繭子。
他在心裡發誓,再不讓他的遙遙受苦了,他要好好地珍惜她,彌補這十年來的愧疚。
兩人坐在沙灘上,劉遙靠在他的肩上,看著夕陽,感覺這樣的日子夢幻一樣,十年了,她一直不敢想象有一天她能這樣靠著她看夕陽。
「遙遙,來新旅吧。」
劉遙抬頭,卻見到了他眼中的關懷,卻又搖了搖頭:「不了,我捨不得我那些戰士。」
「可是我看不得你受傷害……」
「雖然我被降為了連長,但那是我私自離隊的處分。如果姐夫真的要撤我的職,也就不會讓古箏代理了,遲早我還是會恢復原職的。」
熊峰看著她,她臉上的倔強與固執,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勸她。輕嘆一聲,他將她攬在懷裡,緊緊地抱著她,心裡卻在默默地下著一個決定。
……
從營長到連長,劉遙似乎一下子忙了起來。
在軍營里,要說哪個職務是最忙的,毫無疑問就是一連之長。這一忙起來,跟熊峰的約會也少了許多。從那天出去吃飯至今,已經半個月過去了,兩人卻沒有再見面,連電話都沒有。從姐夫彭誠的嘴裡,大概探聽到了一些消息,說是新旅要組建一個特訓大隊,所以熊峰便忙著組建之事了。這不禁讓她想起了十年前那場海選,想起十年前白鯊的選拔,自然也就想起了她和熊峰之間的變故與交鋒。
「營長,我聽說你和熊旅長合好了?」陶語神秘兮兮地湊近劉遙。
雖然已經從營長的位置上下來了,但是陶語卻一直習慣叫她營長,劉遙曾經糾正過多少次,但她每次都固執己見,後來也懶得再糾結,只要古箏不在,也出不了事,況且自己也只是暫時降職,從旅長沒有新派營長人選就可以看出來,所以更懶得去管她的稱呼了。
「你怎麼又叫我營長了,讓古營長聽到,她又要罰你了。」劉遙輕敲了下她的腦袋。
陶語卻將嘴一噘:「我才不怕她,你只是暫時被降職,遲早還是會恢復原職的,問問大家,誰心裡肯服她?」
陶語和古箏一向不和,這讓劉遙很無奈。這次古箏接替了自己的位置,似乎對她充滿了愧疚,一直說她才是真正的大隊長,但是訓練任務的加重,卻讓大家都議論開了,說古箏這是故意懲治,卻每次被劉遙壓制下了。
和她一起靠在單杠上,劉遙說:「真是受不了你這丫頭。」又問,「你聽誰說的?」
也難怪劉遙吃驚,她和熊峰合好的事,她一直沒有透露出去,一回來就開始忙,兩人也一直沒有聯繫,但這消息的傳開,確實讓她很不解。
「那天熊旅長送你回來,下車的時候他親了一下你,我看到了。」陶語小聲地說。
劉遙吃驚,隨後紅暈爬上了她的臉,不禁想起了那天他送她回來的情景。
那天她和熊峰從海邊回來,已經很晚,夜晚的風吹在她的臉上,卻一點也沒有涼意。當內心裡放開那個心結,全心接受他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離別是那樣痛苦的一件事。坐在他的車上,她有點兒不舍,但是終歸是要分別的。她下車的時候,他喊了她一聲,在她回頭之際,他的吻也罩了上來。
雖然時隔半個月,再想起來,劉遙的臉依然很燙,心裡暖暖的,這才想到他這半個月突然失蹤了一樣,心裡多少也還是失落的,儘管知道他這是在忙事業。
「那天不只我看到了,還有古箏。當時我看到她的臉鐵青,隨後一聲不響地離開了。營長,你可要注意點古箏,我覺得她會使壞……」每次說到古箏的時候,陶語臉上都是鄙夷的表情。
「你別亂猜測,古箏是我的搭檔,她只是有點兒小姐脾氣,心眼其實挺好的,以後別再對她有敵意了,她還是你的教導員。」劉遙打斷了她的話。
陶語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了下去。
劉遙又開始忙了,這一忙就是好幾天,訓練任務的加重,讓她根本就抽不出時間來休息,總是累得倒頭就睡。直到那天盼盼過來看她,看到她那疲倦的樣子,一陣心疼,讓她也用不著這樣拚命,她卻反倒安慰起了自己的表姐。
「遙遙,晚上過來紅石雲吃飯。」這天,盼盼的電話,打破了寧靜。
紅石雲,雖然近在咫尺,但是劉遙卻一直都沒有進去過,十年前的那場變故之後,她就當這酒店是隱形的。如今再進紅石雲,是盼盼下的命令,還是因為和熊峰的合好,心裡再沒有了這心結?
應該都有吧?
紅石雲有太多的回憶,在這裡,她的初吻沒了,也是在這裡,她傷心了,卻發生了那塊變故。十年了,再走進這裡,需要勇氣,那是因為,遙遙害怕再面對那個傷心的記憶。
紅石雲,依然是盼盼的地盤,所不同的就是,十年前這只是一家部隊外的小酒店,而如今卻是酒店連鎖的總部。紅石雲的成功,秘訣到底是什麼,其實就在於大城市過慣了那種浮躁的生活,少的卻是那種清新自然的淳樸之氣息。
三號的包廂,自從十年前發生了那事之後,這個房間就再沒被開放過。曾經熊峰想要來這裡找回回憶,卻被盼盼拒絕了,這是她的權利,任何人都改變不了,連她的父母也不行。
如今,遙遙再進紅石雲,卻推開了三號包廂,但盼盼沒有拒絕,似乎這扇門是需要她的打開。
這裡依然如以前一樣的擺設,遙遙站在門口,望進去,似乎見到了五年前那場飯局,熊峰和莫名似乎還如當年一樣的忐忑不安地坐在領導的旁邊,沒有任何囂張的氣焰。
裡面有太多的回憶,她靠著門檻,大口大口地喘氣。腹部有點兒疼,那裡的傷,自從十年前受傷之後,其實沒有真正好過,主要在於她進入特種大隊之後每日每夜不要命的訓練。
沒有人知道她是為了他才進入特種大隊的,甚至連盼盼也不明白,但是只有她知道,自己其實就是想近距離地看著他。
十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人成長,但也足以讓一件事更加深沉。比如她的愛,比如她對他的思念,比如她和他的回憶。
一回身,卻見到熊峰正站在她面前,一身的迷彩藍,不知道他在她身後站了多久。
「遙遙……」熊峰喊。
見到她,他有太多的話想說,原來半月不見,他卻彷彿覺得半輩子沒有見了。她的眼睛里有一抹羞澀,而在這羞澀里,卻讓他心尖上的那顆種子發了芽,在膨脹。
「維尼哥,你怎麼在這?」劉遙問,其實也不難猜,自己是盼盼叫來的,那熊峰自然也是她請來的。
他們兩人的合好,盼盼並不知道,她這樣做,也許是在撮合吧?
熊峰卻沒有說話,也沒有放手,只是手勁加重,將她扯向了自己的懷裡,另一隻手扣住了她的腦袋,唇就落了下來。
十年前,他在這裡吻了她,她的初吻融化在了他的嘴裡,今天,他依然吻了她,吻中卻有疼惜。
舌頭撬開她的牙關,鑽了進去。
「遙遙,你好甜……」熊峰加深了這個吻。
劉遙的吃驚化在了他吻里,笨拙的回應。
燈,突然暗了,兩人的唇迅速地分開,在他倆的吃驚中,一道光走廊里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