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平最愛
花燈節,舉國上下,以江城的最為出名。
江城依山傍水,景色自是一絕,第二絕乃是江城的食物,吃過的人都惦念不忘,第三絕乃是江城盛產美人,江城的美人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極為出色,令諸多讀書人慕名而來。
景色,食物,美人,鑄就了江城的繁榮,舉國上下少有與江城能相提並論。
花燈節是江城最熱鬧的節日,新年和元宵都不及它。每花燈節到的時候,慕名來江城的人擠滿了大街小巷,也為江城百姓帶來了財富。
天色將暗,天空中正飄著濛濛細雨,一位女子撐著一把微破的棕色油紙傘行走在鋪滿青石板路的小巷子里。
傘下的女子梳著雙髮髻,年齡約莫十五六歲左右,皮膚白皙,眉似彎月,目如明珠,紅唇不點而赤,明艷動人。
一陣清風夾帶著細雨掠過,揚起少女的黑髮。
少女手上拎著東西,無法伸手去撥弄開臉上的髮絲,只能不耐的偏了偏頭,把傘迎風擋了擋。隨即垂眸看了一眼身下已經濕了的羅裙,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少女走到一處偏僻的小院前停下了腳步,收起了油紙傘推開了面前殘破的院門,走了進去。
刺耳的咯吱聲響起,驚動了主卧的婦人,少女習慣性的向院中看了一眼。
不出她所料,此時卧房裡婦人推開門走了出來,眉眼與少女有幾分相似,身上的衣衫如她們家的窗戶紙一樣補丁了一層又一層。
婦人面色暗淡,臉上布滿了細紋,一副受了歲月摧打的苦澀模樣。看向歸來的少女時,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湘君回來了。」
沈湘君也跟著露出了一抹笑,柔聲喚了聲娘。放下油紙傘后,便拎著買來的糖進了廚房。
沈母見跟著沈湘君進了廚房,邊走邊小聲念叨「你爹今日也不知怎麼的,非要嚷嚷著要吃酒槽。」
「爹的身體不能吃這些東西。」沈湘君聽聞臉上的笑意瞬間沒了,對著沈母低聲道。
沈母看了一眼沈湘君的面色,低聲道「娘架不住他念叨,就給他買了一點解解饞。」
沈湘君把手中的糖放進瓷罐中,轉身便去端爐灶中溫熱的剩菜。聽聞端著菜盤的手緊了緊,眼神中閃過一抹怒意,沒有說話。
沈湘君覺得李歡伯可能生來就是為酒痴為酒狂為酒死的人,所以在她只有五六歲的時候,李伯歡就為酒病了。
李歡伯因飲酒過度,後半生只能纏綿床榻過活,大夫見診后千叮嚀萬囑咐,讓李伯歡不可再碰酒,否則性命不保!
李歡伯不怕死,癱瘓后依舊不管不顧就是要喝酒,為了喝口酒,什麼招數都用上了!為了酒他命都可以不要!
人貪嘴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所以李歡伯一旦喝過酒後,便是她們一家人一晚上不能安生!
「湘君可是生氣了?」沈母見女兒不說話,便溫聲問道。
沈湘君餘光掃過破爛的小院,面色難看的進了廳堂,就著廳堂中缺了一條腿的板凳坐下去「娘想讓我怎麼回答?」
沈母面色微變,小聲辨道「你爹說了這是最後一次。」
酒鬼的話也只有她娘會信,李伯歡說的最後一次,已經讓沈湘君耳朵起了繭子。
沈湘君沒有理會母,吃著桌上的飯菜。不過吃了兩口,沈湘君便面色一變,緊握著筷子看向沈母,問道「娘動了我給你的銀子?」
沈母面色一白,心虛的沒敢看沈湘君,含含糊糊的道「買蔬果后剩下的。」
沈湘君隨即沉著臉,眼睛赤紅的看著沈母,心裡帶著一絲僥倖問道「可還有剩餘?」
沈母沉默不語,廳堂瞬間安靜了下來,此時若是地上落一根針,似乎都能都能震迴響!
沈湘君手中的飯再也吃不下一口,看著沈母壓著怒意,問道「我參選了今年花燈節,要去做舞娘,需要一兩銀子買舞衣。可有剩餘?」
沈母面色一震,一臉為難的看著沈湘君,沉默的搖了搖頭。
沈湘君瞬間心如死灰,失望的看著沈母帶著怒意的質問道「娘可知道那些錢的用處?」
不怪沈湘君生氣,而是沈湘君家真的很窮,平常的賺的銀子只夠她們日常花銷。
現在花燈節將近,沈湘君打算做點小生意,把銀子給沈母讓她買食材用的!
參選花燈節舞娘是意料之外,但這個意料之外的報酬卻是五十金!能為她們一家人解決好幾年的溫飽!
還有十日便是花燈節,舞坊的明日就讓繳納需要購買舞衣的銀子,沈湘君就算再勤勞,也不可能一夜之間變出一兩銀子!
沈湘君怒道「你把剩下的銀子全給爹買酒了?!!」
沈母如同一個犯錯的小孩一樣,手足無措的看著沈湘君,解釋道「娘以後不會再有用銀子的地方了。」
她們家院子破爛不堪,馬上又要臨近冬日,怎麼會沒有用銀子的地方!
沈湘君氣紅了眼「買完東西至少還剩餘二兩多銀子,你全給李伯歡買酒了!接下來幾天我們吃什麼?!喝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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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母縮了縮身子,不敢面對沈湘君質問,小聲道「娘買了十天的麵粉,能夠撐到花燈節。」
沈母也怕斷糧,二兩銀子給李伯歡打了壺好酒後,便用零碎銀子買了麵粉。
沈湘君聽聞,瞬間氣的一口鬱氣堵在路胸口!看了沈母半晌,心氣不順的道「娘真會持家。」
說完,忍著怒意坐了下來。未來十天吃不上飯菜了,沈湘君再怎麼生氣,也要把今日的吃完不能浪費!
沈湘君忍著氣紅著眼用著桌上的剩飯,起身收拾碗筷。心裡想著哪裡還能弄來一兩銀子!
沈湘君轉眸看著廚房中放置的水果,動了心思。
沈母小心翼翼的看著收拾碗筷的沈湘君,吞吞吐吐的道「湘君今日還去看你爹嗎?」
沈湘君側眸看了一眼沈母「去,順便去看看二兩銀子的酒。」
沈母立即噤聲,不再說話。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沈湘君后,轉身進了廚房點燃油燈,削著花燈節要用的竹籤。
沈湘君看了一眼沈母,沒有出言阻止。
卧房內,酒氣瀰漫。
沈湘君聞著上等佳釀的香醇,眸子冷冷的看著床上醉酒的李伯歡。
若是可以,沈湘君真想把李伯歡喝的酒給打吐出來,還給酒肆的老闆,這樣她就不用為銀子發愁了!
沈湘君忍著心裡的不悅,挑了一下燭芯,室內立即亮了起來,也驚動了床榻上的中年男子。
李伯歡兩頰通紅醉眼朦朧的看著屋內的沈湘君,面上閃過一抹緊張,隨即拿起一本書垂眸看著。
沈湘君看向李伯歡手中的書,沉聲道「書倒了。」
李伯歡心虛的立即轉動手中的書籍,乾笑著道「湘君來了。」
「爹還認得我,看來二兩銀子的酒也不過如此。」
沈湘君神情冷淡,顯然是生氣了。拿著本書拉了個凳子就坐在李伯歡的床頭翻看了起來,不與酒鬼再多話。
李伯歡被沈湘君的話一激,眼神瞬間清明了不少,斂著眸子看了一眼沈湘君,吞了吞口水。
記得他剛卧病的第一年,沈母為了一家人能夠過活,變賣了家中所有金銀首飾,他們才能勉強度日。
那時沈湘君只有六七歲,長的粉嫩玉琢,可愛至極。當時正逢冬日,主卧內燃著木炭,沈湘君走到床邊,稚嫩眼神清澈透底,就這麼看著躺在床上的李伯歡,像現在一樣也不多言。
待沈母出門后,只有六七歲的沈湘君便幹了件喪心病狂的事!
她拖著癱瘓在床的李伯歡,走向了郊外雪地。在人煙荒蕪的雪地里,把李歡伯給丟了!
「你在我家,影響我和我娘過好日子了。」
幼年的沈湘君童音清澈悅耳,但說出口的話,如同淬毒的利刃,直擊李伯歡的心臟!
憶及當年,李伯歡心裡便有些懼意,側眸偷偷看了一眼沈湘君。
燭光側映著沈湘君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李伯歡心瞬間沉了下去。
當年他還年輕,被丟了,咬咬牙能自己爬回來。如今年紀大了,加上卧床多年,要是再被丟了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為避免舊事重演,李伯歡從身下摸出一個小荷包遞給沈湘君,清了清嗓子便道「方才湘君在廳堂說的話,爹都聽見了,你看這些碎銀子夠不夠你買一件舞衣的。」
沈湘君翻書的手一頓,抬眸看向李伯歡。
沈湘君沒問李伯歡是如何藏的私房錢,接過銀子,打開荷包看了看,見銀子足夠,臉上的冷意消退,眼神打量的看著李伯歡道
「多謝爹。」
李伯歡對上沈湘君的眸子,小聲道「就這點銀子了,爹這沒有多的了。」
沈湘雲收回視線,淡淡的應了一聲,隨即平靜的道「經過爹幾年的教導,女兒也懂了些道理,不會再做出當年棄父之事,還請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