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舞姬
李伯歡呵呵的笑了,聲音有些乾巴巴的應道「爹相信湘君。」
沈湘君聽聞嘴角勾了勾,沒有再多言。
父女兩各自看著手中的書,偶爾沈湘君遇見不懂的,還向李伯歡請教兩句,因為李伯歡掏出了銀子,解決了沈湘君的心頭之憂,父女兩之間的氣氛瞬間和諧不已。
半個時辰過後,沈母走了進來,見此情景,心裡爺鬆了口氣「湘君忙了一天也該累了,去休息吧。竹籤的事別擔心,交給爹娘就好,這兩日就能削完。」
還有十日便是花燈節,她們打算做些水果糖葫蘆去賣。白日沈湘君要去做工,天黑才回,這些活便落到了沈母頭上。本來沈母對此還有些怨言的,但想著花光了沈湘君的銀子,便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沈湘君合上了書,起身對著沈母道「娘也早些休息,還有些日子才到花燈節,不用著急做。」
沈母看著態度突變的沈湘君,有些受寵若驚隨即道「娘樂意做。」
沈湘君勾了勾嘴角便走了出去。
李伯歡是在沈湘君五歲的時候突然出現的,沈母說他不是她親爹,卻勝似她親爹,沈湘君不明白這是何意。遵從沈母的吩咐,會喚李伯歡爹。
她還記得,當年沈母得知李伯歡被她丟了后,氣急之下給了她一耳光!
那還是她第一次見沈母動怒,驚訝之餘,委屈和生氣怨恨就此爆發,母女倆第一次為半路出現的男人大吵了一架!
沈湘君露出了最醜陋的嘴臉,把李伯歡說的似陰溝的寄生蟲,所有涼薄狠毒的話在那一刻說盡,沈母直聽的心驚肉跳!
好在李伯歡自己爬回來了,才終止了這段紛爭!
沈母心有餘悸,不顧家裡已經要窮困潦倒,咬著牙送沈湘君去學堂!讓她讀書寫字,知曉世間道理!
沈母猜不到沈湘君心裡是如何想的,但是表面上似乎已經被學堂的先生教化了!再也沒有對李伯歡做過出格的舉動!
深夜,冷風卷著李伯歡病症的痛呼聲與沈母哽咽的安慰聲吹進沈湘君耳朵。
沈湘君睜開眼長嘆了一聲,隨即起身去燒熱水。
次日,天微亮。
沈湘君面色疲倦的拿著銀子出了門,徑直的往歌舞坊走去,交了買舞衣的銀子。
收銀子的是個中年女人,是歌舞坊的樂師,看著要離去的沈湘君疑惑問道「沈姑娘不練舞?這是要去哪?」
沈湘君停下了離開的腳步,一臉為難的看著樂師道「可否寬限一日?今日過後我定日日前來,直到花燈節開始。」
樂師對此一臉不滿的道
「沈姑娘雖有天賦,但也不能仗著有天賦就偷懶。花燈節對江城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說,沈姑娘也是知道的。若是沈姑娘對此不上心,我也只能換人了!」
沈湘君面色一變,不願五十兩金就這麼沒了,看著樂師面上透露出一絲哀求道「我知道,還請寬限一日,只需一日就好,待我把家中的事情解決完就來。」
樂師見此,眉頭輕皺,也沒有再為難,道「還請沈姑娘言而有信,若是明日沈姑娘沒來那便只能換人了。」
沈湘君微微頷首,道了句謝,轉身往一個做蜜餞的小作坊走去。
小作坊的管事見沈湘君來了,便笑著打招呼道「沈姑娘不是說今日不來的嗎?怎麼還是來了?」
沈湘君輕咬了一下唇,看著管事商量道「今日我再做一日,但可否請管事的破例先結算今日的工錢?」
管事的聽聞,笑容瞬間也假了幾分「這哪有沒做事就要工錢的道理?我這的規矩,沈姑娘又不是不知道。今日為沈姑娘破例,明日就得李姑娘破例。這年頭生意難做,沈姑娘也是知道。」
沈湘君眼神微暗,知道他是不肯,沒有多周旋,轉身便往其它地方去了。
沈湘君去了好幾處作坊,都是碰壁,不同意先給工錢。
李伯歡昨日折騰了一夜,現在正病怏怏的躺在床上。怕李伯歡出事,她必須請個大夫回去給李伯歡瞧瞧。
為了往後的生活,沈湘君把昨日李伯歡銀子先付了舞衣,便沒有剩下的銀子請大夫了。
沈湘君有些心灰意冷,或許等不到明天歌舞坊的換人,她就要提前去讓樂師退了銀子,去給李伯歡請大夫了。
沈湘君面色黯淡,看向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管事,乾癟癟的說著請求的話。這是最後一個作坊了,不行她就真的只能回歌舞坊退銀子了。
「沈姐姐的為人我知道,這是今日的工錢,沈姐姐先拿去應急,我等沈姐姐過來就是。」
少女姓王名落,她家作坊是做花燈的。
王落面容生的圓潤,一雙眼睛天生含笑,拿出今日提前結算的工錢遞給沈湘君。
沈湘君眸子一亮,感激的看著王落,隨即接過銀錢連忙道謝。
「多謝王管事,我稍後回來。」
王落看著沈湘君離去的背影,嘆息了一聲。
沈家的情況王落也是有些了解,這世道女子謀生本就困難,何況家中還有一位卧病在床的爹。這負擔給任何女子都不見得能扛的起,王落自認為是做不到像沈湘君這般,所以遇見沈湘君相求,也是能幫則幫,左右也沒多少銀子。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沈湘君去了藥鋪,找了位相熟的大夫,替李伯歡去看診,提前付了銀錢后,便轉身去了王落的作坊。
連著幾日,沈湘君忙的不可開交,白日在教坊司練完舞后,晚上回來還要做花燈節售賣的水果糖葫蘆。
其它的一些攤主早已經提前四五天開攤了,開始賺錢了,而沈湘君的水果糖葫蘆才完工。
沈母在廚房幫沈湘君掌著燈,看著面色面色疲倦的沈湘君,愧疚的道「湘君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剩下的讓為娘來。」
沈湘君沒應,因為她有別的事相求。
沈湘君看著沈母,輕聲道「娘把燈再掌近些。」
沈母依言把燈照的近了些。
母女兩人看著一串串水果上裹上了均勻的糖衣,臉上都露出了一抹笑意。
沈湘君一邊忙著手中的活,一邊對沈母道「花燈節那日,我要去跳舞,娘幫忙去照看下攤子吧。」
沈母聽聞,面色微白,沉默著沒有應答。
沈湘君做完糖葫蘆,擦了擦手,看著面色蒼白的沈母,溫柔的勸道「娘可是害怕?」
沈母眸子里閃過一抹懼意,似乎沈湘君的話是在向她索命一般。
「娘不必害怕,還有三天才是花燈節。這兩日我與娘一起去賣,等過兩日娘適應了便好了。」
沈母站起身,小聲道「娘考慮考慮。」
說完便快步回了卧房。
沈湘君看著沈母的背影,心裡心裡湧現一股子鬱氣與無力感。
沈母生性膽小,不到迫不得已不會與人打交道,沈湘君自小就知道。讓沈母幫忙去看攤子,也不過是無奈之舉,只怕沈母不會答應出門。
沈湘君獨自一人做完了糖葫蘆便回了房間。
次日傍晚,沈湘君從歌舞坊回來,便背著糖葫蘆出門了,隨意找了個角落擺上了。
初來江城的人第一次見水果糖葫蘆,新奇不已,紛紛上前來詢問。
沈湘君本來就生的好看,笑起來更是晃眼。水果糖葫蘆賣的不算便宜,十文錢一串,十五文錢兩串。
不少人沖著沈湘君買上兩串嘗嘗鮮。
出門的時候,沈湘君喚了沈母。到底是應了沈湘君的猜測,沈母沒有任何來的意思。
沈湘君收攤的時候,看著食盒中僅剩一支的糖葫蘆,神情黯淡,紅唇勾起一抹疲倦的笑。她在笑她娘還是這般無用,也在笑自己一個人孤立無援。
隨即拿起剩下的單支糖葫蘆,放進了嘴裡,感受著糖衣在唇齒間化開的甜膩。
形影單隻的糖葫蘆配形影單隻的沈湘君,一切都正好。
一旁賣糖畫的老者看著沈湘君嘴裡的糖葫蘆,眼神中閃過一抹異色,哪有東西不賣,還自己吃的。
老者見沈湘君吃的香,便想起了自己的小孫子,笑著道「沈姑娘明日給老朽留兩串糖葫蘆,這水果糖葫蘆,老朽還沒見過,稀罕的很。老朽想帶回去給我小孫子嘗一嘗。」
沈湘君笑著應道「可以。」
第二日依舊如此,沈母甚至連面都沒有露面。
沈湘君雖然知道是這個結果,但還是心裡有些難過。收攤的時候,沈湘君把預留的糖葫蘆遞給了老者,老者想用糖畫換。
沈湘君拒絕了,對著老者道「明日小輩要去做舞姬,想把攤位擺在這裡,老先生幫忙照顧一下生意,收下銀子可好?」
涉及銀子,老者一時間沒有應答,問道「沈姑娘家中不是還有位娘嗎?為何不讓她來?」
見老者提起沈母,沈湘君面上閃過一抹黯淡之色,隨即應道「她不喜出門。」
老者還未見過把生活重任全壓在子女身上的父母,老者低聲疑惑的咕噥了一句。
「還有這樣做娘的?」
沈湘君看著老者,微微頷首。
老者無奈嘆了口氣,應道「答應你可以,明日你得再給我留兩串糖葫蘆才行。醜話先說前頭,銀錢少了,你可別賴我!」
「自然不會,小輩謝過老先生。」
沈湘君感激的應下了,道了謝。
老者笑著道「你這丫頭,怪懂禮的。」
今日沒有多的糖葫蘆可以吃,沈湘君與老者道別後,獨自一人背著食盒回了家。
院子里燈火通明,再窮的人家,在花燈節即將來臨之時,也要掛些紅燈籠,添一些彩頭,沈家的小破院子也是一樣。
主卧內此時靜悄悄的,裡面的人似乎早已經睡下了。
沈湘君一臉睏倦的整理好剩下的糖葫蘆,簡單梳洗了一下,便回了房間。
細細的數著銀錢,不過兩日,本錢已經回來了,還有點盈利。不管明日買多買少,都不會虧了。
念及此,沈湘君心情也好轉了些。收拾好銀子,便輕輕叩響了房門。
「娘,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