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影體(十七)
【即便是組織里也少有人清楚,以奇迹般的盲狙技巧和過於驚人的射程距離作為招牌標杆的景芝酒,在加入組織以前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罪案偽裝師」。
——偶爾也會兼職幾回「犯罪策劃師」。
若月奏夜往往擅長將一份最關鍵的線索拆分開來,悄然隱匿在周邊合情合理的相關事物當中,以此達成瞞天過海。
他更擅長不留痕迹的調動人類心底那無處不在翻湧的情緒,成為每個人腦中盤旋著的低語惡魔。
有時候只需要在恰當的時機猛然推出一把,便會有盡職盡責的傀儡木偶自以為自主的幫他完成目的。
天衣無縫。
所以當一名礙眼的倒霉警察作為獵物落在他手中的時候,黑髮青年選擇暫時撿起自己的老本行,這完全不令人意外。
若月奏夜果然就按照那一晚同搭檔們訴說的那樣,在這個任務執行的第一天,便徑直拽了個外圍成員給自己當司機,不急不慢的來到米花町的那家甜品店。
任務附件上的那張目標照片是幾天前才拍攝出來的,因此就像是預想中的那樣,他輕而易舉的便用小費喚醒了侍應生那略顯模糊的記憶。
「那天……我記得應該是那天下午接近傍晚的時候吧,這個人在我們店門口站了有一會兒。」
身穿店鋪Logo圍裙的侍應生努力拚湊著記憶中的細節。
「我本來想要招攬他進店來坐坐的,但是看他站在路邊一直低著頭表情嚴肅,好像是有什麼煩心事,所以我也就沒上前打擾。」
「不過後來他自己倒是主動走進店裡來了,還要了一份我們家的招牌甜點心。」
「但是因為最後一份剛好被上個客人買走,新的一爐又需要等待片刻,所以我就陪他閑聊了一陣。」
侍應生說到這兒笑了笑:「我跟他抱怨收音機里播放著的新聞聽起來有些讓人不安——就是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件連環分屍案。」
「結果那位先生就告訴我說他是一名警察,還安慰我說著那件案子很快就會水落石出,讓我放心……感覺是個很可靠的警官呢。」
「客人您找那位警官是有什麼事嗎?」
年輕侍應生看向面前卡座里有些特立獨行將黑長風衣披在肩頭的沉靜客人,後知後覺有了些透露警察相關行蹤后的忐忑。
黑髮青年回過神來,仰起臉沖他露出個細微輕淺的笑容。
「你別擔心。」青年十分細緻入微的體貼打消他的顧慮,「我其實是他的朋友。」
「只是我們上次在分別時鬧了些不愉快,現如今我倒是覺得是自己那時候年輕氣盛太過衝動了,可又礙於彼此之間已經許久未曾聯絡……」
黑髮青年不太好意思的微低下頭,語氣多出幾分愧疚和無措。
但很快他便調整好了自身的情緒,重新抬起頭來誠懇道:
「你覺得我在登門拜訪的時候帶一份他喜歡的食物,這樣會令他稍微歡迎我一些嗎?比如你們家的招牌甜點心?」
侍應生先生這下徹底放下了心,還善解人意的向這位知錯就改的客人君熱情提供了幾條修復友情關係的好建議。
黑髮青年認真聆聽,連連點頭。
就像是走在路上偶遇靠譜人生導師指點迷津的可憐路人。】
工藤新一嘴角抽搐:「木雲警官這演技是去夏威夷特別培訓過嗎。」
說完這句他又想到什麼,於是扭過頭去望向另一邊的金髮青年。
「還是說公安卧底人員的演技培訓老師是專門請國際影星前去指導了?」
直到決戰結束后才得知給自己造成大面積心理陰影的波本君其實是公安零組組長的某偵探對此有話要說——非常多的話!
毛利蘭也不由得感慨:「兩分虛假八分真實,是新一完全學不會的技巧呢。」
工藤新一又羞惱又心虛,最終只好可憐巴巴的爭取女友同情:「蘭~」
黑羽快斗摸著下巴:「至少名偵探現在的撒嬌技能已經遠超及格線了吧?」
這都是江戶川柯南的過往經驗啊。
【「近日來有數位市民在千川區和匯牛區多處垃圾桶內發現了不明身份的屍塊分佈,經專業人士分析,這些屍塊至少來自於五名被害人。」
「目前警方正在全力偵破此次案件中,記者在此也提醒各位觀眾們注意出行安全,盡量不要獨自在夜間外出,發現異常及時向警方彙報……」
披著黑風衣的青年從警視廳方向走來,路過正在街邊播放著新聞報道的商鋪電視,接著朝更繁華區走去。
他這次的任務目標最近應該是沒辦法繼續出現在組織行動現場周圍了,因為目前負責這起連環殺人分屍案的警官之中就有對方這個中流砥柱。
與之相對的,若月奏夜也就有了完成組織任務的最好誘餌。
他掏出組織出品的假證,又稍微調動了一身的沉穩正氣,順利用警察的身份徵得了門前保安的同意,一個人獨自漫步在這片建築富麗佔地廣闊的別墅區。
在這片寸土寸金的風景區中央位置,居住著高官、明星、社會上的眾多名流,無一不是手握驚人財富與權力的巨佬,是警視廳想要出手也要提前向上打報告的存在。
但若月奏夜的目的地卻不是中央區。
黑髮青年穿過即便是在寒秋之中也依然花團錦簇的花園,根據路口銘牌的指示選擇自己接下來的方向,最終路過幾座西式風格的浮雕涼亭,停在邊緣區域的某棟別墅門前。
他平靜打量著面前房屋的氣派與從容,手指按響門鈴。
片刻后,安裝在宅院大門上的監控探頭扭轉身形對準了他。
「你是誰?」
別墅的主人禮貌而謹慎的問道。
黑髮青年漫不經心將手中警官證對準門上的「眼睛」,側頭勾唇淺笑,眸色幽深莫測。
「介意稍微花費一點時間跟我聊一聊作案感悟嗎?」
「——在逃兇犯先生。」】
工藤新一瞳孔微縮,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真是可怕的推理能力。」他喃喃著,眼裡升起一抹戰意,又很快化作一縷惋惜。
服部平次回想著熒幕上黑髮青年的行為舉止,倒推鎖定線索:「是那些拋屍的地點有問題?」
白馬探琢磨著:「不,與其說是拋屍地點有問題,倒不如說是這些地點向我們透露出的隱藏信息有問題。」
毛利蘭聽不太懂偵探們的討論,只扭小聲頭和宮野姐妹表示自己對木雲和泉的驚嘆。
「我還是第一次聽新一會這樣形容一個人的呢,就連對他爸爸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坦誠。」
宮野志保環抱雙臂,冷冷清清的調侃:「是呢,孩子也該到長大的時候了。」
不會再鬧跟大人彆扭了。
毛利蘭愣住,旋即噗嗤一聲笑出來。
【七生秋彥被逼到了絕境。
——被連環分屍案件的幕後真兇。
事情如果要從最初說起的話,就是他在接手這個作案手法殘忍、兇手相當膽大妄為的惡劣性質案件以後,就一直加班加點的到處奔波忙碌於各處案發現場。
連帶著他對那些傢伙的秘密調查都不得不暫時擱置。實在是上頭給的壓力太大,他沒辦法把自己劈成兩半去用。
但根據手頭上目前所能匯總的信息,七生秋彥總覺得自己得加快速度想方設法去見木雲和泉一面。
他至今仍不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清楚的知曉自己上次深夜在某條小巷中意外撞見黑髮青年時,那自對方身周環繞著的血腥味與硝煙氣絕對不是什麼好徵兆。
比二人第一次在案件現場相遇時的黑暗氣息更加濃厚了。
阿泉在當初隱姓埋名之後到底去到了哪裡?他現在又在做些什麼危險的事?
那些和他一樣總是穿著一身黑衣的混賬傢伙,會是阿泉現在的手下嗎?
他……真的回不了頭了嗎?
懷揣著愈發不詳的預感,七生秋彥幾乎是強逼著自己連軸轉,想要儘快破解眼前分屍案的謎題,然後就去找到木雲和泉。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讓那傢伙像條滑不溜秋的泥鰍一樣堂而皇之的溜走了!
可是在那之前,他卻因為急切而輕率步入了此次案件真兇設下的陷阱……
不,如果只是犯人自己設下的陷阱,不該對自己有著這樣的了解程度,簡直已經到了一環扣一環的地步。
是警視廳內部存在著對方的同夥嗎?
身形高大向來頂天立地的青年此刻扶著身旁破舊不平的水泥牆踉踉蹌蹌,滿是狼狽全身濕透。
每一步喘息都混合著冰冷水滴的流淌濺落,在滲著涼意的秋風中迅速流失體溫。
他剛剛在和犯人的搏鬥中觸發了對方提前設置在這棟廢棄倉庫里的機關,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就掉進了由一大塊巨型塑布造就的深水池中。
那渾濁的水裡不知道摻雜了什麼東西,他就只是在掉下去的瞬間猝不及防嗆了一口,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體力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消散。
他差點就要被犯人溺斃在其中。
好在隨身攜帶的軍刀救了他一命,讓他得以從底部破開那層堅實的塑布,跟著那潭渾水一起從高空中跌下。
滿是灰塵的地上鬆鬆散散放置著一些木箱和沙堆,幸運的成為了他的緩衝氣墊。
那犯人壓根沒想到他能夠脫困,站在二層腳架上看見這一幕時連忙就要爬下來繼續滅他的口。
埋在碎木殘骸里的七生秋彥評估著自己的身體狀況,還不清楚自己到底喝下去了什麼東西,因此咬了咬牙便強忍身體的莫名不適感選擇先一步往外沖。
離門口更近的位置使得他搶佔了先機。
但是這樣下去意義並不大,因為他已經看見了犯人的長相,並且還恰巧知道對方的身份。
——犯人顯然是不會放過他了。
誰又能想到一個不停犯下分屍罪案的兇殘犯人竟然會是一名家境優渥學歷優異的小提琴家呢?
七生秋彥在心裡咒罵兩句,咬緊后槽牙拼盡全力推開倉庫陳舊的鐵門,發出嗞嘠一聲刺耳的摩擦聲響。
他的車就停在倉庫外二十米遠的地方,但讓人絕望的是,跌跌撞撞衝出來的清俊警官一眼就注意到了那邊大開著的車門。
毫無疑問,犯人一定是在他最初走進倉庫以後就對他的唯一逃生工具做下了手腳。就算他現在衝上駕駛位,對犯人而言很可能也只是另一種形式的瓮中捉鱉。
而且……他好像也已經撐不到那邊了。
七生秋彥感受著自己越來越絕望無力的四肢,腿彎陡然支撐不住,一條腿噗通一下跪在草地上。
他低下頭深喘了一口氣,努力剋制自己瘋狂鼓噪叫囂的心臟,眼神堅毅如鷹。
就這樣吧。
他想。
既然無處可逃,那就從死境中尋找一絲可能存在生機。
額前的蔫嗒嗒碎發還在流淌著水滴,七生秋彥仔細聆聽身後的動靜,打定主意要在對方動手的剎那拼盡全力反殺。
再不濟也不能讓這狗東西在坑了自己之後還能活著逍遙法外。
青年磨了磨牙,屏息凝神全神貫注於身後方向。
然後,就在那殘虐猙獰的扭曲笑聲混合著急促追趕的腳步由遠及近出現在身後的同時——
七生秋彥又聽見了來自前方驟然響起的、鞋底與乾枯草地摩擦所發出的簌簌聲響。
兩個人?!
手指骨節緊繃,他的心一下子就沉墜到了無底深淵。
就眼下這種情況,打一個神經質小提琴家他都得拚命,再來第二個死變態他就可以直接放棄掙扎早投胎早輪迴了。
七生秋彥苦中作樂的想著,卻很快意識到情況的不對勁。
因為不知何時,自己身後的那名犯人失去了所有動作的聲響,就像是被人陡然按下了截止鍵,只剩他劇烈的喘息聲與前方的輕緩平穩的腳步聲宛如雙聲道似的一同回蕩在耳邊。
然後,七生秋彥聽見犯人恭敬克制又畏懼的喊了一聲:「先生,十分抱歉,是我搞砸了。」
「沒關係,既定的結果並不會因為些許微不足道的小失誤而產生任何改變,你做得很好。」
從前方走來的人含著輕描淡寫的笑音,是七生秋彥熟稔至極又陌生不已的嗓音。
狼狽不堪的青年驀然抬起頭來,緊縮的瞳孔里映出身披深沉風衣的好友在朝自己微笑。
「該死的人總會死的。」
若月奏夜漫不經心止步在水淋淋的可憐大型犬面前,眸光冷冽漠然。
「你說對嗎——這位總喜歡多管閑事的敗犬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