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奔跑吧，柚子(2)

第24章奔跑吧，柚子(2)

林柚曦和盧莉都穿著高跟鞋，尤其是盧莉，因為工作的需要還穿著行動不便的窄裙，但她們依然在大街上飛奔著，形成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她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最後跑到一個廣場上。那裡有許多小孩放風箏，還有鴿子停在路邊啄食行人手裡的食物，兩人氣喘吁吁地停下來。盧莉的頭髮散了下來，垂在臉兩邊。

然後盧莉一下蹲在了地上，毫無預兆地就大哭了起來。這哭聲不僅把林柚曦嚇了一跳，還把邊上的路人也給嚇住了。這是什麼情況？這位美女是丟錢了還是失戀了？他們紛紛用好奇的眼光看過來。

事後盧莉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要哭。因為跑累了？因為剛從一場爭吵中逃出來？還是因為想到以後？

盧莉哭累了，林柚曦在附近的商店買了兩個冰激凌，笑嘻嘻地蹲在盧莉面前，說：「哭累了吧，來，吃個冰激凌。」

那樣子看上去就像是兩個玩累了的小女孩蹲在路邊，其中一個天真無邪地逗另一個人開心。盧莉吸吸鼻子，接過冰激凌咬了一口，隨即沖林柚曦笑道：「謝謝了。」

「客氣什麼。」林柚曦把冰激凌咬在嘴裡，伸手替盧莉把散亂的頭髮捋到耳後，「跟我說什麼謝謝。」

兩人踢掉高跟鞋坐在廣場的台階上，盧莉的腳後跟被磨起了泡。鴿子在周圍飛來飛去，下午的陽光暖得讓人想睡覺。盧莉吃掉剩餘的冰激凌，拍拍手說：「我想好了，大不了重新找工作嘛。」

「是呀。」

「大不了就被人罵不要臉啊。」盧莉接著說，說了很多，像是自暴自棄般。林柚曦靜靜地聽著，沒說話。

那天下午她們坐了很久，身邊坐下來的路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不斷出現新面孔，只有她倆像是駐守在那裡的雕塑，靜靜地待在那裡。

直到林柚曦的手機響起來，鄭陶問她人在哪兒，如果事情處理完了就回公司一趟。

「你回去工作吧，我沒事了。」盧莉說。

林柚曦自然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家，於是把自己家的鑰匙給她：「你暫時別回家了，去我家住吧。晚上等我回家我們再從長計議。」

盧莉接過鑰匙，沒有拒絕。

匆匆趕回去，項目的基本方案已經決定，還需要林柚曦一起商量細節，並派兩個人去出差。工作室里有資歷的就三四個人，但是對於出差，大家似乎都不太積極。這個情景讓林柚曦想到之前在公司里和鄭陶的那次出差，幾乎是下意識地，兩個人又默契地主動提出這次出差由他們去。鄭陶把公司的大小事務都交由另一個同事打理，林柚曦隨手抓了個蘋果啃。

她站在陽台吹風，鄭陶出來，在背後喊了聲她的名字。

「下午那麼急，出什麼事了？」

「一個朋友臨時出了點事。」說著就是一大口，蘋果立馬缺了一大塊。

林柚曦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過頭，一臉嚴肅地看向鄭陶：「問你個問題。」

「喲，你還有問題需要請教我嗎？」鄭陶揶揄她。

「我認真的呢。」

「你說。」

「到底什麼是愛情？」

鄭陶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看到林柚那麼嚴肅地問自己，他還以為她要問出什麼有深度的問題來。他笑笑，問：「你這是受什麼刺激了嗎？」問出口他才想到之前林柚曦說她和男朋友分手的事，意識到不妥，立馬咳嗽兩聲轉移開話題，「向愛情導師諮詢問題是要收費的。」

林柚曦看他那副自以為是的表情，真想把沒吃完的蘋果扔他臉上。

「我隨便問問而已，並沒有什麼具體的問題。」林柚曦趴在欄杆上，「以前也沒怎麼仔細想過這個問題，覺得愛情不就是兩個人互相喜歡然後在一起嗎？但到現在卻覺得愛情怎麼跟自己想得不太一樣。」

「怎麼不一樣？」

「比如說很多人都說兩個人在一起久了，感情就會變淡，當初的激情會慢慢褪去，最後只沉澱成親情，而這種感情才是最紮實可靠的。所以當其中一方出軌了，旁人就會說這很正常，感情就是要縫縫補補過一生的，幹嗎那麼錙銖必較。」林柚曦說到這裡停了下，聲音有些變了味，「有的時候我們很瞧不起那些橫刀奪愛的第三者，可命運弄人，也許某天你喜歡上的那個人正好有了女朋友有了家室，但是對方也喜歡你，這個時候該怎麼辦？愛情和道德，到底哪個更重要？人這一生中，到底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呢？活到我們這個年紀再說愛是不是已經是一種羞恥了，是不是很可笑？」

林柚曦一口氣說了許多話，連她自己都沒料到她會對鄭陶掏心掏肺地說這麼多，她也不知道自己說的這些有什麼意義，說不定對方聽了只會覺得自己幼稚又可笑。

有那麼一小會兒，兩人都沒有說話，彼此沉默著。林柚曦看小區外面街道上的燈，用手枕著下巴，她不知道鄭陶正偏著頭看她。

直到鄭陶開口說：「怎麼說呢，我不是什麼情感導師，也沒談過多少戀愛，但我覺得愛情應該是理解和寬容。很多人輕易就說出了愛這個字，但其實他們並沒懂得什麼是愛。不過是腎上腺素激增，一時的衝動而已。愛應該是歷久彌新，是忠誠，是愛護。在兩個人的相處過程中不斷有摩擦，但雙方都願意調整自己的位置重新相處，而不是爭吵、責怪彼此。所以有時候要找到一個性格相投的戀人很難，因為我們大多數時候喜歡上對方，都不會理性地辨別到底合不合適，就這麼盲目地愛下去了，之後的不合適覺得都可以忍耐，一味地退讓反而使這段感情越來越不平等，所以愛到後面就覺得力不從心，覺得累了。」

鄭陶說完這些話后，結結實實挨了林柚曦一拳頭，他吃痛一聲：「幹嗎打我啊？」

「沒想到你居然說得這麼好。」林柚曦誇讚道，「我居然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這麼多年你沒被忽悠進傳銷組織也是蠻難得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林柚曦不滿道，「我誇你說得有道理，你怎麼反而損起我來了？」

「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但不能代表它就是正確的，畢竟每個人的經歷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也會不一樣。」

「這些感悟都是從唐蒙染那裡得來的？」話沒過腦子，就直接從林柚曦嘴裡冒了出來。

鄭陶卻沒什麼異樣，反而哈哈兩聲道：「算是吧，畢竟她是我女朋友中交往最長的。」

「聽說你們大學時就在一起了？」

「是呀，看來我的八卦你早就知道了啊。」

「一點點啦，以前公司同事多，是非也多。」

林柚曦以為鄭陶不想提過去的事，準備轉移話題，沒想到鄭陶卻主動說起大學的事來。

鄭陶和唐蒙染是同一所大學的，唐蒙染比鄭陶大一屆，是鄭陶的學姐。剛開學那會兒，唐蒙染和同學去火車站迎新，接到的就是鄭陶。後來一來二去，兩人熟了起來，交換了號碼，唐蒙染隨口一說以後有事儘管來找我，鄭陶也還真沒客氣，小到出門逛街找不到路，大到期末考試作業，只要一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鄭陶就去找唐蒙染。

一開始唐蒙染還很有耐心，次數多了也煩了，就沖鄭陶發脾氣道：「你怎麼什麼事都找我啊，我又不是哆啦A夢！」

結果鄭陶冷不丁地就說：「因為我喜歡你。」

說起這段告白的事，鄭陶不好意思地自我解嘲說，還真是不浪漫，當時唐蒙染在學校里也算是風雲人物，大大小小的社團里都有她的身影，學校舉辦的各類比賽她也常參加，並都能拿個不小的獎項。長相雖不能算是傾國傾城，但也清秀有氣質，但身邊卻沒有追求者。因為她實在是太過強勢，身邊的男生對這種女生都表示HOLD不住，寧可選擇小鳥依人溫柔體貼的小女生。

「所以你這算是走了狗屎運？」林柚曦開玩笑道。

「什麼狗屎運，我那個時候也不差好嗎？」

鄭陶沒有吹牛，雖然他看上去文文弱弱，但在學校里人際關係很好，他有什麼事大可以找其他的任何人。加上幽默風趣，又會幾樣樂器，喜歡他的女生很多，可是他偏偏喜歡這個強勢的學姐。唐蒙染當時對他的追求完全是理都不理，鄭陶堅持了整整一年，唐蒙染才答應。兩人好了以後非但沒有影響學習，反而年年都能拿學校最高的獎學金，參加的比賽全都獲獎。那個時候學校里的學生都把他倆叫「雌雄雙煞」，這不是貶義，是指他們在學校廣告系裡叱吒風雲的意思。唐蒙染先鄭陶一年畢業，那時兩人約定好要一起去倫敦留學進修。男才女貌，金童玉女的一對，但在最後一年卻分道揚鑣了。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明明那麼般配的兩個人怎麼就分開了呢。

事實也只有當事人明白。

「我們在一起其實更像工作夥伴，我們適合一起學習一起拍片一起研究討論，但是跟愛情無關。一開始以為的愛情不過是一時悸動，因為沒有在一起過，所以把那份未知想象得過於美好了。可是我們並不適合。」

「就因為這個你們分手？」林柚曦覺得不可思議，「聽上去並沒什麼大問題啊。」

鄭陶聳聳肩：「她太過強勢了，我們根本不適合。」他說，「無論什麼事都必須按她的想法去做，她覺得自己什麼事都可以一個人完成，唔，這點有時候跟你還挺像。不過她更自我，完全不理會旁邊人的想法和感受，經常弄得大家不開心。有時候，我在你身上總能看到她的影子，所以那時說你要有團隊精神，不要什麼都自己單幹。」

林柚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是如果相愛的話，對方的缺點不是都會包容的嗎？」

鄭陶笑笑：「我一直都在包容啊，從最初開始到大學最後一年，我們不斷爭吵不斷和好，可是她一點改變也沒有。最後一年我本來已經準備好去倫敦留學的手續了，但她卻突然提出分手。」

「是她提出的分手？」林柚曦驚訝道，她以為是鄭陶提出來的，不然唐蒙染糾纏他什麼？鄭陶一臉無辜地說：「是呀，是她提出來的啊。所以後來我一氣之下就去了澳洲，然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繫。」

「那你為什麼要我假扮你女朋友？她後悔和你分手了？」

問到這裡，鄭陶也愣了愣：「也許她只是覺得不甘心，為什麼和我分手后我從來沒有去找過她，從來沒有提過複合。她一向心高氣傲，所以回國后也一直跟我唱反調，我爭取的項目她一定會橫插一腳。沒辦法，誰叫她在國外那麼牛。」

林柚曦聽完想了想，說：「我覺得不是哦。沒有人會因為賭氣而橫跨一個大洋過來跟你較真，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還喜歡著你，你也知道她還喜歡你，不是嗎？」

鄭陶怔住，他自然知道林柚曦的意思，唐蒙染一次次來找自己自然也不可能是因為賭氣較真，他這麼說是因為他早就自欺欺人地也這樣以為。他不過是想逃避一個現實，那就是他已經不再喜歡唐蒙染了。可是說不愛，這話太過傷人，所以他拉著林柚曦去咖啡館，把她介紹給唐蒙染認識，告訴她自己已經有女朋友了，以為這樣她就能明白，但唐蒙染還是一副盛氣凌人、居高臨下的態度。該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打電話，該送禮物的時候送禮物，工作室里的那兩把藤椅就是唐蒙染叫人送來的。她總是事先把一切都安排好，甚至還給鄭陶找好了幾個項目，不過都被鄭陶拒絕掉了。

「這麼好的女人你都不要，小心引起民憤啊。」林柚曦嘆了口氣，「算了，算了，我自己的事也弄得一塌糊塗，沒資格說你。」

為了節省經費，這次出差兩人便坐的火車。跟以前什麼都有公司給報銷不同，路上的花費全部都要由他們自己掏腰包。鄭陶泡了兩碗泡麵從車廂那頭一路端過來，兩個人擠在狹小的桌子上吸溜著麵條。吃了幾口，林柚曦不禁感慨著：「創業還真是不容易，如果乖乖地待在公司里，你現在一定是坐在飛機上吃飛機餐吧。」

「是呀。」鄭陶把嘴邊的麵條吸溜完，一臉輕鬆地說，「然後乖乖地給別人打一輩子工，往上面一點一點升職，安逸地等死。」

「……你這人還真是倔啊。」

「你不也是嗎？否則幹嗎辭職？」

「那不一樣。」

「本質都是一樣的，不滿足現狀。」

林柚曦無話可說了，八個小時的火車，吃了一碗泡麵。火車上人很多，吵吵嚷嚷的，幾句話不合，眼看就是一場紛爭。林柚曦的座位挨著過道，鄭陶坐她對面。火車搖搖晃晃地向前行駛著，有人離開座位上廁所，有人端著拆開的泡麵去接開水，腳步一個不穩，眼看手裡的泡麵就要傾倒在林柚曦的身上。鄭陶眼疾手快，趕快起身幫忙端穩那碗泡麵，但裡面的湯水還是灑在了他的身上。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對方抱歉道。

林柚曦急忙掏出紙巾，幫鄭陶擦袖子上的湯汁：「要不你把衣服先脫下來吧。」

「沒事。」鄭陶說，「等下車就幹了。」

鄭陶拿過紙巾，沖林柚曦笑笑：「怎麼，覺得我夠爺們了吧？」

「……擋個泡麵，又不是擋刀。」林柚曦坐回座位，慢慢恢復到之前的神情。

下了火車，兩人去事先在網上預訂好的酒店休息。和客戶約好下午三點見面，所以他們還能先吃個午飯恢復恢復體力。鄭陶洗完澡換了身衣服，然後去敲對面房間林柚曦的門。敲了好半天林柚曦才開門，林柚曦臉色有些蒼白，頭髮散亂著，一看就是剛從床上爬起來。

「說休息一下，你還真睡著了。」鄭陶調侃道。

林柚曦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

「你自己注意休息，我可沒有給你買醫療保險。」

林柚曦回房間梳好頭髮，補了補粉，然後拿著資料就和鄭陶出門了。因為是陌生地方，司機一看是外地人，本來不遠的路硬是兜了一個大圈子才到達目的地。林柚曦不知怎麼的有些暈車，一下車就急忙蹲到路邊乾嘔。嘔了半天也沒吐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鄭陶在一邊看著干著急，去附近藥店買了葯回來讓她吃下。

「不好意思啊。」林柚曦一邊喝水一邊對鄭陶說，「可能是減肥期間，把胃餓壞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