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鄉
「小意。」慕奶奶拿著鍋鏟急匆匆的從廚房裡跑出來。
「你們兩個天天在我爸媽的房間里拿東西以為我不知道嗎？」慕知意已經氣得口不擇言了。
「你......」
慕爺爺沒有想到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孫女居然有一天會這樣想自己，憤怒的站起來指著慕知意，良久沒有聲音。
站在慕爺爺對面的慕知意很輕易的看見他眼底的失望，說實話慕知意心裡是有些後悔的，但想見爸媽的心情實在太過強烈，愣是嘴硬沒有服軟。
「好了，這種事有什麼好吵的。」慕奶奶觀察的細緻，早在第一天就看出來慕知意這是跟他們離心了。
沒有糾結，利落的摘下圍裙，順帶著把鍋鏟放回廚房，關好火，徑直走向門口，動作一氣呵成。
穿鞋的時候，慕奶奶回頭，望著還在懵圈中的爺孫倆，沒好氣的道：「不是要去看為禮他們兩口子嗎，你們怎麼還不動彈？」
慕知意驚訝了一下，反應過來高高興興的朝門口衝去。
三人到醫院的時候還不算晚，天還沒有黑。
看著眼前高大的建築以及顯眼的紅十字標記，就算沒有來過慕知意也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乖巧的跟在兩位老人身後，越往裡走，慕知意感覺心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越收越緊。
七拐八拐的，三人最後停在一個病房前。
慕知意登時就要開門，慕奶奶攔住了她，提醒道：「小意，爺爺奶奶知道你本性是善良的，不過你前些日子做的事確實有些出格，一會兒你進去要是你爸媽說你，你別頂嘴，特別是跟你媽，知道嗎？」
慕知意著急的想要見到爸爸媽媽，也不管慕奶奶說的是什麼，就著急的點頭，免得她再啰嗦。
進了門，兩位老人自然而然的兵分兩路，一個看兒媳，一個看孫子。
而慕知意呢，看到因為自己畢業旅行沒能見到最後一面的爸爸媽媽再次鮮活的出現在自己眼前，早就激動的熱淚盈眶。
「媽媽。」慕知意乳燕投林般奔向了慕母懷裡。
揉著慕知意的頭，慕母溫柔的問道：「是不是想爸爸媽媽了，咋哭的這麼傷心？」
慕父聽到動靜，也走了過來，坐在慕知意身旁，故意逗她：「女孩子一直哭鼻子的話會變得不漂亮哦。」
慕母見他都這個時候了還惹閨女傷心，沒好氣的懟了他一下，「咱閨女長得漂亮，就算哭也是梨花帶雨的」，低頭安慰慕知意：「咱不聽你爸的，他凈欺負你。」
聽著慕父慕母「拌嘴」，慕知意彷彿回到了還沒有畢業的時候，那時候爸媽還在，他們經常會為了一件小事「吵」個不停。
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剛進門的那種微妙的疏離感此刻也消失不見。
「爸爸媽媽，小意好想你們啊，你們怎麼能那麼狠心，這麼久都不來看我一眼。」慕知意純粹觸「人」生情了，哭得泣不成聲。
慕父不知道啊，他還以為慕知意這是把她對他們夫妻倆人多年的埋怨說了出來呢。
因為兩人工作原因，慕知意從小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即使後面接回來以後，也成天自己一個人獨來獨往的，不跟人說話，唯一關係好點的也就後來搬進來的一個同齡小姑娘。
「小意，是爸爸媽媽不好，不該錯失你的童年，也不該生了弟弟都沒告訴你一聲。」慕父拍著慕知意後背不斷安慰著。
「弟弟，媽媽生的？」慕知意高興的抬起頭在四周尋找，「弟弟在哪？」
見慕知意並不像往常一樣對弟弟充滿抗拒，慕父用手指了指，她這才發現弟弟就在自己身邊，而她因為見到父母太過於激動根本沒有注意到這裡。
緩緩走到弟弟的小床前，慕知意蹲下來，輕輕的用手戳了戳他的臉。
「咦，他笑了。」
慕父站在慕知意身後，聽到她的話，伸手捏了捏弟弟的小胖臉，「弟弟這是喜歡姐姐，對不對呀。」
「哈啊。」
弟弟興奮的揮動四肢，讓慕知意更加愛不釋手。
沒一會兒，弟弟就打起了哈欠，眼睛也半睜不睜的，看起來困極了，慕知意擔心把手指收回來會吵醒弟弟，焦急的小聲喊著慕父：「爸爸，爸爸.....」
「怎麼了？」
「噓。」
慕父走過來自然發現了慕知意的窘境，不用問，熟練的拍著弟弟的後背，在慕知意震驚的眼神的「咻」的一下幫她把手抽出來了。
「哇塞，爸爸你也太厲害了吧。」慕知意沒有吝嗇自己的誇獎，豎起大拇指表達自己的崇拜。
「你這丫頭，從哪兒學的啊，凈會哄你爹開心。」好不容易從自己閨女口中誇自己一回，慕父開心的嘴都合不攏。
「小意確實變了挺多。」
慕母半坐著靠在床頭，婆媳倆仔細的觀察著慕知意的動作。
「小意能喜歡弟弟，那是再好不過了。」慕奶奶削了塊蘋果遞到慕母的嘴邊。
「媽，你別一個勁的喂我了，你也吃。」看著婆婆吃下蘋果，慕母再看向慕知意時有些感慨：「是啊，之前我看小意那態度，還以為她不喜歡弟弟呢，沒成想生下來以後，小意居然這麼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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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再吃一塊。」
接過婆婆手裡的蘋果，慕母嚼著嚼著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媽，醫生說我跟孩子今天就能出院了。」
「啊？」慕奶奶愣了一下，下一秒就激動的拍起手，「太好了，哪兒都不如家裡舒服啊，正好小意下鄉之前，咱們一家還能聚幾天，媽這就幫你收拾東西。」
火車站台上，慕知意胸前戴著一朵大紅花，滿心不舍的抱住家裡的兩位女性，「媽媽奶奶，你們別擔心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去往H省的火車就要發車，請前往H省的知青們儘快上車。」
廣播里開始催促知青上車，慕知意依依不捨的朝家人揮手。
時間緊迫，慕母抓住慕知意的手叮囑道：「小意，缺錢了就跟爸媽說，遇到事兒了也別怕，有爸媽在呢，還有記著財不外露，出門在外多長個心眼，知道了嗎？」
知青們著急趕車，慕知意也被推著往車上走，顧不上說話人就進到車廂里了。
慕父和慕爺爺因為給慕知意搬行李，三人短暫的在車上碰了一面。
「小意，鄉下不比城裡，你也不是去玩的，到了那兒千萬別耍小脾氣，多跟人聊聊天，別成天的板著張臉，多認識幾個朋友。」
慕父怎麼都放心不下，恨不得把自己裝進行李箱里跟著慕知意下鄉。
慕知意自認為自己兩世加起來也算得上一個大人了，自然是可以照顧好自己的，面對慕父的囑託只得顧左右而言他的道：「爸爸，火車要開了，你們趕緊下去吧。」
「唉，小意你照顧好自己，需要什麼跟家裡說。」慕父拍拍慕知意的肩膀，情緒低落的走了出去。
「爺爺？」
見慕爺爺周而復返，慕知意不由疑惑。
話在嘴邊轉了幾圈，慕爺爺也沒有確定要不要將這個消息告訴慕知意。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列車員又開始催促，「嗚——」，火車的汽笛聲響起，慕爺爺知道不能再耽擱了。
躲過匆忙上車的知青們，慕爺爺湊近慕知意耳邊悄悄道：「爺爺已經拜託老戰友的孫子讓他幫忙照顧你了，你可以相信他。那個老東西年輕的時候人高馬大的，做孫子的肯定也不遑多讓，到時候能讓他幫忙的就讓他干，咱們小意細皮嫩肉的能少干點就少干點。」
聽著爺爺毫不掩飾的「雙標」，慕知意心裡很是感動，但再怎麼關係好也不能這樣啊，「爺爺」。
「行了行了，我先下車了，你自己，誒呦」，慕爺爺沒有注意，徑直撞在人家行李上了，「不好意思啊。」
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想到對方的名字還沒有告訴自家孫女，慕爺爺連忙回頭，正好看到慕知意朝他揮手，雙手放在嘴邊作喇叭狀大聲道：「趙紀文，他叫趙紀文。」
車廂里實在太熱鬧了，慕知意眯著眼睛試圖靠嘴型確定慕爺爺說的是什麼，奈何人實在太多了，她只能繼續朝慕爺爺使勁揮手。
「嗚」「咔擦咔擦」，火車正式啟動。
慕知意坐在座位上，看著站台上的親人，半個身子探出去，使勁的揮著自己的手，「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你們快回去吧，我一定能照顧好自己的。」
等到再也看不見人影，慕知意才悶悶不樂的回到座位上。
十七大八的小姑娘小夥子們，大都是第一次離開家，不知道誰第一個開始，不一會兒，悲傷的氣氛很快就席捲了整個車廂，慕知意也被感染掉了幾滴金豆豆。
「大家是去建設祖國的，我們是為了國家作貢獻，這是好事，你們哭什麼啊？」
出聲的是一位臉圓圓的小女孩，說完以後也不管大家什麼反應，靠在座位上就開始閉目養神。
火車「哐當哐當」走了三天三夜，終於在第四天的清晨，來到了慕知意要去的公社——東荷花鄉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