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供銷社
「芬兒啊，你說人城裡來的知青就是跟咱們村裡人不一樣哈，那小臉多嫩啊。」
「可不是，這麼漂亮的人，我看了也想護著。」
姑嫂兩人正常交流，沒有特意放低聲量，於是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他們的打趣，下一秒四周響起了零零散散的笑聲。
站在顧忍寒身後，慕知意心情平淡的聽著兩人打趣，只不過收緊的手心泄露了她的情緒。
察覺到衣角的扯拽，顧忍寒又往左走一步，徹底將慕知意嚴嚴實實的擋在後面。
抬頭望向對方，嚴肅的道：「嫂子，你說什麼呢，人家好好的知青咋能這麼編排人家。」
視線一轉，顧忍寒指著小芬道：「還有你，顧小芬，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在背後攛掇，再給我搞這些小動作，小心我告訴你小哥。」
顧小芬縮了下脖子，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一起出生的哥哥，快速的躲到自家嫂子身後不敢抬頭。
話音剛落氣氛立馬降至冰點，全場沒有一個人出聲音，打量的目光卻毫不掩飾，全都聚向慕知意。
顧忍寒不是那愛說話的人，看到大家都不說話了，反而覺得很清靜。
慕知意現在很矛盾，一方面她很感謝顧忍寒的挺身而出，另一方面又有些埋怨他情商很低，直言直語的把氣氛搞尷尬了，連帶著她現在也很尷尬。
但是面上卻不顯，雲淡風輕的看著楊樹的樹榦，把這些熾熱的目光當作空氣一般忽視了。。
「哞~」
顧大嫂聽到顧小芬說話的一瞬間，就意識到不對了，沒來得及制止，就想著向慕知意道歉，可惜還沒有走近，牛車就到跟前了。
不過這能難得了顧大嫂嗎，接連越過幾個人，一屁股坐到慕知意身旁。
伴隨著牛車出發，顧大嫂也開口了，「慕知青對不起啊，我跟小芬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誇你皮膚好。」
總歸是在人家的地盤，慕知意不好一直擺架子，見好就收道：「嫂子，我要說我沒生氣你肯定不信，但你能主動向我道歉我也就滿足了。」
顧大嫂沒想到慕知意這麼好說話，激動的拍著她的手道：「誒呦慕知青，你可太對我心意了，怪不得木木他奶奶昨晚上吃飯的時候一直誇你呢。」
「木木奶奶？」慕知意馬上聽出關鍵。
顧大嫂拍了下手，「我這個腦袋，忘了跟你介紹了，我是村長的大兒媳，小芬是村長最小的閨女。」
「最小的閨女，可是石頭看起來....」
看著慕知意提及石頭時平靜的表情，顧大嫂驚訝的道：「你見過石頭那孩子了？」
慕知意點頭，心想：石頭那孩子跟別人也沒有啥不一樣啊。
顧大嫂看見慕知意疑惑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岔了，解釋道：「石頭跟小芬是龍鳳胎，從小被我公爹慣壞了，沒大沒小的，皮得不行，我看你那架勢好像對他印象還不錯，有點好奇罷了。」
竟然是這樣嗎？可是他真的挺乖的啊。
想了很久，慕知意最後還是多嘴了：「我看石頭並不像你們說的那麼頑劣不堪啊，是不是中間有什麼誤會啊。」
這是自家的家事，顧大嫂並不想跟外人討論，含糊道：「或許吧。」
「坐好嘍，到顛簸的地方了。」
趕車大爺的聲音傳來,慕知意下意識的扶住了顧大嫂的肩膀，她也順勢借著慕知意的力量穩住身形。
重新回到平整的地方，慕知意伸手戳了戳木木的小臉，發自真心的笑道：「好可愛啊，幾個月了？」
顧大嫂換了個手，讓慕知意能看的更清楚，「八個多月了。」
「啊，那是不是快會走了。」
顧大嫂點頭，「已經可以扶著牆立起來了。」
慕知意對孩子的所有知識都是從書里看到的，具體到實際中來，她也不清楚。
兩個人因為木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的還挺開心。
「吁~」
牛車停住，大家成群結伴的很快就散開了。
顧大嫂因為要照顧木木，動作稍稍慢了點。
「嫂子，你快點，熱死我了。」顧小芬用手擋著陽光不耐煩的催促道。
顧大嫂訕笑，臉上表情停滯一瞬，熱情的邀請慕知意：「那慕知青我先走了，有空的時候去我家找我玩兒。」
「好。」慕知意同樣微笑著回道。
然後果不其然的遭到了顧小芬的白眼。
「呦，這麼快就攀上高枝兒了。」
怪聲怪氣的聲音傳來，慕知意不用回頭都知道是李彩霞在那陰陽怪氣。
沒有搭理她，慕知意走到顧忍寒面前，問道：「顧隊長，郵局在哪兒啊，我要寄信。」
顧忍寒目不轉睛，氣沉丹田：「咱們大隊女知青多，為了大家的安全，所有人統一行動。」
接過慕知意手上的白色信封，舉起來對著眾人問道：「慕知青著急寄信，那咱們第一站就去郵局，有沒有不同意的。」
顧忍寒前面都那樣說了，其他人又怎麼敢說出一個「不」字啊。
寄好信，顧忍寒帶著大家來到供銷社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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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熙攘的人群，慕知意大開眼界。
顧忍寒拉住慕知意的手腕，吩咐道：「後面的人抓住前面人的衣角，男知青站最後。」
有了顧忍寒在前面開道，眾人很快擠進櫃檯。
顧忍寒站在他們後面，察覺到身後人群的壓力越來越大以後，急忙催促道：「別猶猶豫豫的，要什麼快點說。」
擠在角落裡，慕知意努力舉起自己列好的清單，朝著售貨員快速的報了一大串名字。
「搪瓷盆，毛巾，肥皂，暖壺.....」，售貨員很快就把慕知意需要的東西放到櫃檯上。
一邊報著名字一邊撥著算盤，「一共四十五塊七角五分，還有兩張工業券。」
慕知意豪爽的掏出五張大團結，慕知意把錢遞給售貨員，同時接過自己的一大兜東西。
剩下的錢隨手裝進褲兜，「麥芽糖」，耳尖的聽到買糖的聲音，慕知意匆匆的拎著一大兜東西尋找位置，留下一句「幫我看一下，我去買糖」，轉身就跑遠了。
美滋滋的提著糖和點心，慕知意回頭沒有找到顧忍寒幾人的身影，心下一沉，到處尋找。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一路上，慕知意不知道說了多少遍，才終於看見李彩霞的身影。
慕知意激動的不行，抬腿就朝那邊跑去。
途中，慕知意沒有注意周圍，正好跟一個人撞上了。
「誒呦」
兩道慘叫的聲音重合，慕知意抬眼望去，是一個不過五六歲的小男孩，她立馬心軟了，把人拉起來，溫柔的揉揉對方的頭，「沒撞疼你吧。」
可惜還沒有摸到對方的頭髮絲，人家就狠狠瞪了她一眼跑開了。
「我是什麼洪水猛獸嗎，跑的這麼快。」慕知意聳了聳肩膀，沒有在意這個小插曲，拍拍褲子繼續朝著原本的方向走去。
「誒？」
慕知意拽了拽網兜，回頭看去，顧忍寒正板著張臉看著她。
「媽呀，我終於知道人家小孩為什麼那麼怕我了，原來我的身後有個大魔王。」這話慕知意不敢在顧忍寒面前說，只得背地裡默默吐槽。
緊張的吐了吐舌頭，慕知意低著頭用腳畫圈。
顧忍寒無奈，打又打不得，罵，也捨不得罵。
「走吧，去交錢。」
護在慕知意身後，顧忍寒算是長記性了。
「等一下，我交過錢了。」
這下輪到顧忍寒嘆氣了，對著慕知意解釋道：「大家都剛挑完，沒有付錢呢。」
「哦。」慕知意摸了下耳垂。
接著繼續沒心沒肺的左逛逛右看看。
供銷社裡人太多了，魚龍混雜的，顧忍寒拽住慕知意的胳膊，嚴肅的說：「你就站在我身前，不許亂跑。」
撅著嘴，慕知意背著手慢悠悠的在人群里擠。
有了顧忍寒的保駕護航，慕知意可比剛才自己來的時候輕鬆多了。
五個人站成兩排，顧忍寒限制著慕知意跟自己站在一起，免得一眼沒瞅見，她又自己跑走不知道做什麼去。
私自離隊是自己的錯，慕知意沒有控訴顧忍寒這種「限制人身自由」的行為。
閑來無事，慕知意無聊的盯著過路人，發現他們或多或少手裡都拿著一塊布料，慕知意很是心動。
攔住一位路過的大娘，「嬸子，你這料子好看，在哪兒買的呀？」
大娘指了一個位置，慕知意心裡蠢蠢欲動。
看準顧忍寒不會對她生氣，慕知意比著手指哀求道：「就一次，我保證不會亂跑。」
顧忍寒單手扶額，心有些累。
沉思了一會兒決定親自帶慕知意去一趟，「買布不光要錢，還要布票，你帶了沒？」
「當然了。」慕知意得意的掏著兜。
漸漸的，臉色越來越白，顫抖著嗓音道：「顧忍寒，我...我東西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