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立威(二)
換了一身深色的窄袖家居服,我帶著斂晴又折回了大廚房。來到齊那圖專用的案板灶台前,一時間還真沒想好要做些什麼給胤禛吃。一路上我已經向斂晴打聽了胤禛的飲食習慣,沒想到這丫頭了解得還挺詳細,倒是讓我有些意外。說起來胤禛對於飲食並不是很在意,不過他喜歡清淡的口味,不喜葷腥油膩的食物。
我出生在遼寧,說起來應該算是來自滿人的老家,也就是關外。可是東北菜偏油膩,想必胤禛是不會喜歡的,想了想還是南方菜更清淡一些。一偏頭剛好看到那笸籮魚。我輕笑,就它了,就讓胤禛嘗嘗我的「全魚宴」吧!
我用魚頭和豆腐做了一個魚頭豆腐湯;剔下來的魚肉揀凈了刺兒,和莧菜一起做成莧菜魚肉煲仔飯,魚皮用水燙熟后加上胡蘿蔔絲、黃瓜絲扮成冷盤。又做了一條蔥油魚。
斂晴一邊幫我打下手,一邊皺著眉說:「主子,怎麼都是魚呀!」
我狡黠的看了她一眼,「這裡有個說法,叫做全魚宴,吃了之後可以年年有餘。」沒說完我自己就已經笑了出來。
斂晴也笑了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您這是準備年夜飯呢!」
可不是,我看了看手裡的魚,今天被它鬧了一整天,索性晚上就拿它來開刀,只是難為了胤禛,不知道他看著滿桌子的魚會有什麼感想。
我把飯菜都做得了,便找人叫來了虞總管。「虞總管,你今天就辛苦一些伺候爺用膳吧!今天的事情,如果爺問起來,你實話實說也就是了。另外,如果這『全魚宴』爺不滿意,你便說是我做的;要是爺吃著還滿意,就不用提起我了。知道嗎?」
虞總管有些不解我的意圖,不過他見識了我今天的魄力,對我倒是越發恭敬起來,也沒有多話,答應著,命人端了盤子碗到前面去了。
我忙了一大半兒天,又是辦人拿事,又是下廚做飯,還真有些累了。從前的我,最是精力旺盛的,可是來到古代,似乎身子也變得嬌貴起來,動不動就累的腰酸腿疼的,整兒一個「半殘」,倒是叫我自己都瞧不上自己了。
換下廚房裡做飯的那套深色的家居服,我又換回了旗裝,剛坐下歇了歇,喝了口茶,斂晴就開始張羅著要給我擺飯。只是我這會兒胃口全無,便讓斂晴自去吃飯,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假寐。沒一會兒,聽到腳步聲響,我以為是斂晴,便連眼睛都沒睜,隨口說:「你去吃飯吧,我想自己呆一會兒。」
「我已經吃過了,『全魚宴』,呵!」
這聲音——我忙睜開眼睛,胤禛高大的身影正罩在我的身前。我一撇嘴,「怎麼,爺吃得不滿意?」
他嘴角一咧,眼裡似有幾分委屈地說:「你就算要拿魚來撒氣,也不用撒在我身上呀!」
我抿嘴一笑,這個人真是搞不懂他的脾氣,一下子狂風暴雨,一下子又風和日麗。好像我們前幾天根本沒有發生過任何不快似的。
「你還有什麼是我所不知道的?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他的手撫摸著我的臉頰,整個身體包裹著我的,將我籠罩在他身體反射的陰影之下。他的氣息清晰的吹吐在我的臉上,引得我全身麻痒痒的。
「過去爺很了解我嗎?」我抬著眼問他。
他的身體一僵,目光帶著探索,炯炯的看向我,似乎想從我的眼裡獲得更多的信息。他犀利的目光好似能夠穿透我的身體,深入我的靈魂,竟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難道這世上也有兩個你?」他喃喃著說著,看我的眼光變得迷幻起來。
「什麼兩個我?」我不解,心裡卻猛地一沉,難道他已經發覺了我和從前的「萱薈」是兩個人嗎?
他揉了揉太陽穴,站直了身子,臉上已經恢復了常態。「額娘的壽辰快要到了,你這幾天置辦一些壽禮。」
「好。」我輕聲的回答。見他回過身去,以為他要走,便從椅子上也站起身來。「爺要走了嗎?」
他倏地轉過身來,我差點兒便撞在了他的身上,連忙向後退了一步,可是偏又忘了剛剛離開的椅子,小腿正撞在椅子沿兒上。那可是上好的紅木椅子,木質堅硬。而我因為被嚇到一時向後急退,這一下撞得結結實實,疼得我眼淚差點兒流了下來,忙蹲下來用手揉著小腿。
他一怔,見我呲牙咧嘴的蹲在那裡揉腿,眉毛皺了皺,一下抱起了我輕輕放在床上,嘴上還不忘念叨:「你怎麼總是這麼毛毛躁躁的。」看我皺著眉,紅著眼圈兒,他也有些慌了,「怎麼,疼得厲害嗎?」說話間便挽起我的褲管來看,雪白的小腿上一條紅色的印記清晰可見,他輕輕的用手掌揉著我腿上的紅印,眼睛則一眨不眨的盯著我的小腿。他的手掌又大又暖,手指修長,指甲圓潤。臉上的表情更是專註而柔和,讓我不禁有一種錯覺,彷彿他從來不曾對我清冷無情,從來不曾對我怒目而視,更從來不曾對我發過脾氣。
他的眼神慢慢的炙熱起來,手掌里的溫度也在不斷升高,當他的手滑向我大襟上的紐襻兒時,我以最快的速度緊抓住了胸口的衣裳。他詫異的抬頭看我,我卻只是對他挑了挑眉,「爺,您還是別看我的衣裳為好。」
他的眼裡閃著問號,我突然有些恍惚起來,可是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開了口,也顧不得他的反應,「我今天穿的還是那件小衣。」我的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
他的眉頭果然突突的跳了兩下,眼神也變得凜冽起來,他一把緊握住我的小腿。「啊!」我一聲尖叫,腿上的紅印還沒有消退,恐怕又要添上五個指痕了吧!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這麼做,對不對?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綠色,可是你卻偏要穿綠色!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顧我的疼痛,手依然緊緊的攢住我的腿,聲音里的寒意逼人,眼睛瞪得既大又圓。
他眼底的那抹傷痛像針一樣深深的刺向了我的心,我甚至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同樣望著他的眼,就這樣對視著。直到門外響起小桂子的聲音:「爺,十三爺在書房等您,好像有急事。」
「哼!」他冷哼一聲,甩開我的腿,頭也不回的走了。我不由得長長吐出了一口氣,心裡卻不禁反問起自己:我難道真是故意這樣做的嗎?
德妃的壽辰,作為兒子胤禛自然極為重視,而我也遵循著往年的舊例置辦著壽禮。德妃是康熙極寵愛的妃子之一,當然她的美麗是一個不可忽略的關鍵,這在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體會到了。除此之外或許就是她的那份平淡吧,沒有任何華麗的修飾,平平淡淡的彷彿一切都是最自然的流露,這在皇宮這樣一個到處金碧輝煌、繁華似錦的地方顯得格外珍貴。我在準備禮物的時候,本著這樣一個原則,選擇的物件都是那種清新淡雅,絕不花哨的。
德妃的壽辰在八月里最熱的時節。胤禛一大早便進了宮,而我則帶著蘭歇直奔德妃的永和宮。本來府里的幾位側福晉都是要帶進來的,只是玉芊病了,眠芳有了身孕,李氏要照顧六個月大的弘時。沒有那麼多人跟著,我也樂得自在,更何況我還是很喜歡蘭歇的,平常在府里也就只有她和我還算投緣。
等我們到永和宮的時候,胤祥的側福晉瓜爾佳氏也已經到了。胤祥的額娘敬敏皇貴妃去世后,一直都是由德妃照拂,因此他也將德妃當親額娘一般看待。
瓜爾佳氏看起來是個很嫻靜大方的女人,我們這幾個女人湊到一起,都是一樣的性情和脾氣,氣氛難免會有些冷淡。德妃看著我進獻的壽禮,倒是很滿意,不禁對我笑著點了點頭。
一會兒有太監進來稟報說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正往這邊來,要給德妃祝壽請安。德妃忙吩咐讓人在二進院里的同順齋擺酒席,自己去換衣裳。我則帶著瓜爾佳氏和蘭歇在一進院門那裡等候這些爺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