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尷尬人難免尷尬事3
作者有話要說:
我更新,我好乖!
不知道大家喜歡不喜歡葯殷……我覺得好難處理葯殷啊~~~要不一掌拍死,拖到後山偷偷埋了算了?!
「子遲聽聞,玄長老不光學富五車,於音律,也是頗為精通。今日可巧了,子遲這兒正備有箏琴一把,望長老不吝賜教。」
我恍然,可不是趕巧了嗎,您安排得真緊湊啊!
暗自撇嘴,不解他這個「聽聞」從何而來。想想,我近三年未碰箏,最初學箏,不過是附庸風雅,而後不再堅持,因為這時代的曲音非常人所能忍受——不要懷疑,先前紫羅蘭那樣的殺豬般的琴聲,能隨心變換律調,在這裡應該算是技藝超群的。
這裡的箏琴,類似我所認識的古箏,相仿卻不同。已發展成一十六弦,七聲音階。我就一直納悶,這琴明明具備非常廣的音域,卻無人嘗試作出柔和抒情的曲子,反而追求鏗鏘之聲,爭鳴之音,金戈鐵馬,破空而出。
「不怕公子見笑,毒玄琴藝不精,只會貽笑大方,無登大雅。」我不識宮商爵徵羽的樂譜,當年是葯殷彈一遍,我強記琴弦順序跟手勢變化的。如今時隔多年,毫無印象。
「玄長老為何推脫?」紫羅蘭面色未變,但收起了笑容,然後緩緩抬起手。我見他沒有其他動作,突然感覺到人落到了內院的門邊,下盤功夫很穩,落地無聲,但不敢回頭,裝作無知。只聽紫羅蘭接著說道:「難道玄長老,跟我一名粗心的隨從一樣,不小心傷到了手上的筋骨,無法操琴?」
「咔嚓」一聲,很輕很輕,內力不深的話,這樣的距離不會聽到異常,但是我能聽到,清晰可聞,骨骼斷裂之聲!
「聽候公子差遣……」緊繃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順勢回頭,果然看到一名黑衣女子,一臉僵硬、面色鐵青地站在門邊,她的左手手掌呈現不自然的吊垂狀態,估計整個腕骨都斷了。
「你下去休息吧!我叫你出來,只是給玄長老看看,玄長老的手可是金貴的很,受不起這樣的傷!」紫羅蘭說得輕描淡寫,很像那麼一回事兒。我的背心一下就泛出冷汗,只為紫羅蘭毫不掩飾的威脅。
「這位姑娘,受傷如此嚴重,竟還未處理。就讓毒玄為她接骨吧!」我吞吞吐吐地說,我是沒接過骨,但沒吃過豬肉,還是看過豬跑的,跟彈琴比起來,我更樂意接骨——至少,痛苦的人不會是我。
「一個下人罷了,怎敢勞煩玄長老!玄長老還是彈奏一曲,讓子遲一飽耳福。」紫羅蘭揮手斥退那女子,我看著她強忍痛楚,飛身消失在牆邊。
「請公子賜座!」我決定咬牙加血吞。腦子開始糨糊,想不出他讓我彈琴的用意,只能順其意。
「請玄長老進亭子吧!」紫羅蘭巧笑著起身,拂袖步出了亭子,姿態優美得挪步坐到正對著亭子的軟塌上,柔若無骨般斜靠著,悠然自得。
我剛欲邁步,就見那兩個童子先行進了亭子,手腳麻利得更換了矮墊跟香爐,然後,退到了紫羅蘭邊上。我等了等,確定沒有其他動靜了,才坐進了亭子。
紫羅蘭家的琴,連我這外行都能一眼看出絕非凡品。老紅木的琴身,箏頭雕著交錯變幻的如意圖紋,箏尾刻著栩栩如生的錦鯉,琴沿附著乳白光亮的象牙。我嘗試著挑一弦,音質純凈,音色清脆,飽滿而透亮,難怪能彈出那麼驚心動魄的凄厲之聲。
「毒玄獻醜了!」
我開始回憶《春江花月夜》,當然不是妄想能突然地莫名地彈奏出來,即使知道曲調,知道音調,知道音階,甚至看到樂譜,都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強行而來,就是褻瀆!
我的嘴裡低低哼唱著,感受著記憶中江樓鐘鼓的深遠意境,想像著夕陽映江面,熏風拂漣漪,委婉平靜。單手試探地勾抹著弦,一根一根,依次撥弄,最後定下了d調。心中無譜,眼中無弦。
我將雙手放鬆地伸放在琴身上,左手只是輕輕地捺擻,右手較之靈活,緩緩地摭、分、扣,不求呼應,只為和諧,跟練習一般。我最初還會擔心,經常抬眼看紫羅蘭,發現他只是垂目而思,似乎心不在焉,並無不悅。於是我漸漸放大膽子,後來竟沒再注意紫羅蘭了。偶爾能驚喜地發現,某段悅耳流暢,於是重複了數遍;某音偏高,刺耳尖銳,就停下來,重新配合……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童子進進出出,換了幾次香爐,重燃了幾炷煙香。其它時候,四周彷彿無人,靜謐致遠,唯有靡靡琴音。直到,突然插入一個清冷的嗓音——
「掌門大弟子葯殷,來給縵殊公子請安!」
葯殷這句,聲音不大,但是用了內力,清楚傳進了內院,我心神一盪,受了驚,手指頓住,一弦立斷。
慘了!這是我的第一個反應——紫羅蘭家的琴,不知道用的是什麼詭異的弦,我怎麼賠得起?!
我急忙瞄向紫羅蘭,他仍保持靠坐的姿勢,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立刻起身,剛出亭子,就看到葯殷的身影出現了內院門邊。
「師叔,吃藥時間到了,請隨師侄回去!」葯殷徑直走了進來,略微掃了一眼院內景象,未給紫羅蘭行禮,卻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前。
奇怪!
我下意識看向紫羅蘭,他正直直望著葯殷,面色平靜,臉無慍色。隨後接觸到我探究的視線,明顯一怔,然後居然嘴角上勾,毫不吝嗇地綻出一朵大大的笑花,臉頰上的鳳尾幾欲騰空而出。
「師叔!」耳邊傳來葯殷的叫喚,我急忙收斂心神,偏頭望去,葯殷冷冷地瞪著我,嘴角半抿,難掩不悅。
我頭疼——他果然生氣了。昨晚真是失策啊!好比,你拿著一根羽毛,調戲一隻喜愛撒嬌的貓咪,逗了半天,就是不肯摸摸它的腦袋,順順它的毛,最後直接拍拍屁股閃人了。我不知道別家的貓咪會有什麼反應,但是換作是我,我會直接撲上前……撓死你!
「玄長老與子遲相談甚歡,子遲還有問題想請教長老呢!譬如,她剛才為子遲彈奏的曲子,是何人所做?」紫羅蘭儀態萬千地從軟塌上坐起,接過童子遞上的茶盞,輕抿,沒有看向我們。但是從人稱上,我知道他是對著葯殷說話。我現在才注意到,紫羅蘭的爪子上,居然塗有丹寇,顏色鮮艷偏金,不似單純用鳳仙花染出的。
「剛才那只是毒玄隨性而彈,不算成曲,難登大雅之堂。」我的臉皮再厚,也不敢把剛才的瞎鼓搗叫做「音樂」。
「玄長老特意為子遲作的曲嗎?子遲真是欣喜。」這話說得柔柔糯糯的,竟有嗲意。
我全身的寒毛全部豎了起來!我怒,都跟你說那不是曲了,你欣喜個什麼勁?!
「師叔真是好興緻!師侄原只知道師叔文采俊秀,卻從不知師叔還精於音律。」葯殷聲音里的溫度又低了幾分,已臨近冰點了。
「玄長老真是才華橫溢。她剛才贊子遲『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男,女子好逑。如人間至寶,可遇而不可求。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又對子遲吟誦『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說話間,紫羅蘭神態扭曲,姑且能稱其為「神情嬌羞」。
瞠目。紫羅蘭,敢情您就是那傳說中過目不忘,過耳猶識的神童啊!失敬失敬!
突然發現,他明明是在講我,為什麼老是對著葯殷說?!我奇怪地看向葯殷,才發現葯殷的視線一直沒有移開過,始終怒視著我,那眼底的火苗與他臉上的冰冷,真是冰火兩重天啊!
我心一顫,對著葯殷露出一個討好的笑臉,已經是在求饒了。
那多嘴的紫羅蘭又開尊口了:「玄長老對子遲的頌詞,真是新穎!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他突然停住了。剛才那做作的神態,一下消失不見,他古怪地看向我,但是下一秒,又橫了眼藥殷,態度恢復如常,只是沒再繼續說什麼了。
「師叔需要按時用藥,不然容易舊疾複發。就此別過,縵殊公子。」葯殷說這話的時候,還是死死瞪著我,沒有看紫羅蘭,更沒有行禮。
我能確定他們兩人早就相識,而且關係是暗潮洶湧了。就是想不明白,葯殷是葯光的弟子,紫羅蘭是葯光的主子,這兩個身份的懸殊大了點吧?!再想想紫羅蘭剛才故作曖昧的態度,莫非這兩個是傳說中的……紫羅蘭真該把自己的號改為「龍陽君」!突然又想到,葯殷似乎對我有幾分動心,難道是紫羅蘭單方面迷戀?可是,好像有哪裡不對勁!看來還需要繼續觀察。
我乖乖地跟在葯殷後面往外走,剛走到門邊,突然想到進門時,被沒收的「寶」劍,就停了步。葯殷立刻察覺到了,也停下,無語地瞪視我。
「子遲公子,請讓您的手下歸還毒玄的劍!」別瞪我,我絕對不是對這裡有所留戀!
之前收走我的「寶」劍的黑衣女子,立刻落了下來,無聲地將劍遞向我。
「慢!」紫羅蘭一個音節,那女子就收回手,拿著劍迅速後退。
幹什麼?大白天想搶劫嗎?!我死死盯著女子,盯著她手上的「寶」劍。
「玄長老,子遲甚是喜歡您的這柄劍,不如就贈予子遲吧!」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什麼叫做睜眼說瞎話了!你有看到過我的劍才怪!何來喜歡一說?!
「公子不知,這是毒玄最為喜歡的一把劍,平時常佩身邊,已有了感情。」就算這劍是長年壓箱底的,我也不想便宜你!
「長年在身邊,就有了感情啊……」紫羅蘭的語調異常,但是沒等我回過味來,他語氣一轉,說道:「玄長老可知,子遲的這把琴,雖不是名琴,但是選材皆精良,特別是它的一十六根弦,是以北冥鯤鵬之羽,混合著千年玄鐵,煉製而出的……」
「子遲公子,寶劍贈美人!美人如玉,氣勢如虹!請公子務必收下這劍,此乃毒玄的一片心意啊!」沒等紫羅蘭說完,我急急打斷他。那弦怎麼這麼變態啊!我斷你琴弦,就賠你寶劍,算起成本,其實我賺了!
「玄長老要將長年佩在身邊的寶劍贈予子遲?子遲真是受寵若驚!」紫羅蘭特彆強調「長年佩在身邊」幾個字。
「公子笑納!毒玄告退!」嗚嗚,青天白日的,我被人搶劫了,然後還不准我報官!我暗自懊惱,帶著葯殷,快步走出了「丹楓白露」。
「師叔,好一句『寶劍贈美人』啊!」剛走到迴廊,身後的葯殷就開口了——他的聲音,已非冰點可以形容。
我居然忘了,還有葯殷這麼大個的麻煩等著我去處理!明明是個清冷如謫仙的人兒,怎麼會如此森冷駭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