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情切切良宵花解語
作者有話要說:
葯殷照顧了毒玄四年,也就是從十四歲開始照顧毒玄,不管他懷春不懷春,總之他的世界里,最親近的異性就是毒玄。
寫到這裡,突然挺同情葯殷的了。。。。。。
不過,這章最後,毒玄的遺憾,純粹是在矯情!
毒玄的性格,設定為異常理智的,甚至能直接說是冷血,不容易被情感所干擾。但是這樣的她,一旦動了真情,就是火山了……
「勾引」的「勾」字,何解?
「溝」,溝通,溝通再溝通,於是就能「水」到渠成——「勾」到手了。
可是,沒有時間,怎麼「溝通」再「溝通」?而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今天算是我運氣好,胡言亂語,矇混了過去;明天那個紫羅蘭一個不高興,或者那個葯光一個多疑,沒準我就成了後山的肥料,為門派做出最後的微薄的貢獻。
「師叔……您先進屋,我去給您煎藥。」葯殷特有的清冷的嗓音,沒有往常那般清澈,混著異樣的情愫。
感覺到他又開始輕輕地掙扎,我回過神,發現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回到了「霽月苑」。我沒立刻放開他的手,而是側身打量他,心裡盤算著如何對他下手,但是這一看,讓我傻了眼——
院中,朦朧的月色里,周圍矮檐下懸著的氣死風燈的燭火光暈,映出了別樣風情的葯殷——他的雙眼迷濛,似有千言萬語,如玉的面龐泛著似桃花的粉色,瑩白整齊的貝齒咬著紅潤的下唇瓣。他看到我轉頭看他,立刻垂眼,居然有幾分羞怯小媳婦的樣子。
汗!成吉思汗!此時此刻,我才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葯殷,他絕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男子。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急忙鬆開了手,帶著慌亂。敏感如他,察覺到我情緒的波動,抬眼看向我,一臉不解,當他看清我蹙眉的表情時,明顯一怔,然後低下腦袋,先前的羞澀一下就褪去,臉色甚至開始發白,帶著某名的委屈。
請別責罵我辜負這美好的月色,胡亂破壞氣氛。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能否認,葯殷很美,清雅如梨花,這種美,無關乎性別或是種群,就像看待一個藝術品。而,藝術品就該掛在牆上,擺在角落,收藏在博物館里,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我能單純地欣賞他的美,但是讓我完全敞開懷抱,伸手擁住他,對我而言,是有很大難度的,我要克服的,是我自己的心理障礙。
我看待男子的審美觀,始終停留在二十一世紀中國人的傳統的正常的意識形態。來這裡的四年,很大程度地扭曲了我的人生觀及價值觀,但是還不足以同化我的審美觀。我需要更多的時間來適應,來改變我的心理——前提是,我還有命活到那個時候!
瞬間,我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現在不是「挑食」的時候!
「殷,我不是要輕薄於你……」我囁嚅著,然後假裝害臊地撇開頭,掩住臉上的尷尬神情。
「師叔……」葯殷聽到我刻意柔聲喚出的他的名,迅速抬起頭,看著我,雙眸驚訝地睜圓了。我偷瞄到,他的整個耳唇都泛紅了。很好,剛才那種曖昧的氣氛,總算又回來了幾分。
「你……去熬藥,我到屋裡等你!」我快速說道,然後轉身走開。在進屋前,很有技巧地回眸,果然看到葯殷的視線一直膠著我的身影。我對著他,露齒一笑,然後故作瀟洒地關上了房門。
剛在偏廳坐下,就有弟子進來問我要不要傳點心,被我揮手打發了,順便把院里的弟子全遣下去休息了,然後獨自一人在桌邊托腮發獃。
我似乎忘記研究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了——這個國家的男女大防,究竟到了何種程度?不知道葯殷的底線在哪裡?!腦海中,一下閃過《紅樓夢》、《西廂記》、《鏡花緣》、《八段錦》、《鴛鴦夢》、《如意君傳》、《□》、《鳳雙飛談詞》……想來想去,決定還是走文人路線,談詩論賦,談天說地,談情說愛,不容易旁生枝節,不會發生**,天雷勾地火的意外。
問題是,在這個時代,我還沒看到過我所熟悉的詩詞歌賦,書上的文體,只有一類,稱為「時藝」。人們傳抄的,欣賞的,模仿的都是這種文體。我只讀過一小段就實在看不下去了。這種文體,只有形式,沒有內容,死守固定格式,甚至連字數都有所限制。破題、承題、起講、入手,最後以束文結尾,要求必須寫出一反一正,一虛一實,一淺一深。
我不得不佩服,能做出這樣文章的人,真是太有才了。
不過,現在根本沒有時間讓我從頭開始學寫「時藝」文,然後現學現賣。病急亂投醫,中國上下五千年,文人騷客無數,他們的心血結晶,總能讓我找到幾句能打動葯殷的辭藻吧!
「師叔。」在我還沒醞釀出具體用哪些文句,屋外傳來葯殷的聲音。
我不語,隔著繪著鸞鳳和鳴的綉帛屏風,依稀能看到葯殷推門走了進來,單手托著葯碗,在門邊似乎掙扎了一下,最後還是合上了門,緩步進了偏廳,然後繞過屏風,一眼就望向我,發現我一直含笑看著他,臉上居然又泛起粉桃的色澤。他走到我跟前,習慣性地拿起匙子,就要喂我喝葯,但是見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手微抖了一下,低頭把裝葯的翡翠湯碗放到了桌上,推到我面前。
「師叔今天精神好,就自己用藥吧!」他退到離我三步遠的角落,低斂眉眼,垂手而立。
「殷,你知道,你在我的眼裡像什麼嗎?」我拿起匙子,攪拌著黑褐色的葯汁,發現這葯湯已經溫涼,不見熱氣了。葯殷,你在外面胡思亂想了多久?如果不是葯要涼透,你還不打算進來,是不?!
「師侄不知。」葯殷又掛上他那經典的清冷的面具了,只是清冷的聲音中夾雜的輕顫,出賣了他。
「梨花!」我露齒而笑。他會臉紅,會緊張,說明我大有「水到渠成」的希望,「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華。桃花人面各相紅,不及天然玉作容。」
我對他念的這兩句,其實是出自兩首不同的詩。本人不才,每首都只記得上半句,拼湊一下,將就用了,反正他肯定都沒有聽過。
念完,很是期待他的反應,但是發現他只是怔怔地看著我,沒有其他特別的反應。我不由懷疑:絕句詩對他而言,太過艱深了,他聽不出我在讚美他的清雅脫俗?難道要我換現代詩?
就在我搜腸刮肚回憶關於梨花的現代詩的時候,葯殷突然開口了:「我知道你不喜歡羅裳,我知道你不喜歡脂粉味,我知道你不喜歡男子上妝,我知道你不喜歡……男子。」
我開始只是驚訝,他不再叫我「師叔」,或者尊稱我為「您」,而是直接變成「你」,不由仔細聆聽,他的語調,越說越低沉——如果說,他前面說的話,讓我嘆服於他的細緻入微,那他最後那句話,讓我想抄起井蓋直接將他拍死算了!特別是他說到最後「男子」兩字的時候,居然還敢給我哽噎了一下,讓我想裝做沒聽到都很困難。我不喜歡男子……我怒,他是哪隻眼睛看到我自戀、喜歡女子或者迷戀其他的生物種群了?!
深呼吸,再呼吸!世界如此美好,我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心理建設做完善了,我再次扯著稍嫌僵硬的面部肌肉,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誘哄道:「殷,誰說我不喜歡男子的?我就很喜歡殷啊!」喜歡你化身為一個花瓶,站在我房間的牆角,讓我遠遠地欣賞。
「我?」今天的他,好像特別遲鈍,片刻過後,他似乎才反應出我說了什麼,雖然表情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但是他的整張臉彷彿一下亮了起來。
春天來了!
雪香凝樹,冰膚細韻,艷靜如籠月,巧笑融春風。如此飛揚的神采,如星辰墜入人間,超越了夜明珠發出的光耀,流目盼,生姿嬌,如此瑰麗,令人驚艷,不願遺忘。
我突然站起,拿起葯碗仰頭喝盡。他居然笑著看著我,晶亮的眸子,似乎還在期待著什麼,我放下碗,含糊說道:「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去睡了!」
然後,不敢再多看他,徑自跑進了內室,重重甩上了雕花格門,直接撲倒在床上。這一系列的動作過程,我還不小心撞上了屏風,很疼,很疼,只是為什麼我明明撞到的是左肩,抽疼的卻是我的心呢?
我承認,我心軟了!我一直雪藏在北極的良心,居然現在冒出來了!
我不忍心傷害他,他明明像是梨花,殘春時才綻放的梨花,為什麼讓我產生暖春的錯覺呢?可笑啊,我從不知道,我會如此珍惜美好的藝術品,我真該去當文物販子!
我無聲地自嘲,無聲地笑著,笑到眼睛濕潤,笑到眼角流下了一滴冰涼的淚,淚珠順著我的臉頰,流進了我的嘴角,頓時,我嘗到了苦味——我現在的心軟,以後可能會將我致於死地!我不能心軟!不能選擇心軟呵!
梨花那般的他,始終是葯光那邊的人,也就是我的敵人。他為什麼是梨花,而不是蓮花呢?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蓮花……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