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太后免了娜木鐘這幾日的請安,娜木鐘也閑得在自己屋子裡呆著,只是刺繡時間長了,不免無趣,正想著要不要出去走走的時候,忽然看到小韻手上的一件袍子,問道,「怎麼把這個也拿出來了?」
「郡主久不穿這些,奴婢想著收拾收拾,有沒有要洗要曬的,過些日子天就更暖了,要穿不上了。」小韻抖抖那袍子,笑道,「奴婢記得郡主第一回來景仁宮穿得便是這件,看得人都移不開眼來了。」
娜木鐘被她一提,想起來自己好像真是沒穿過蒙古裝束,笑道,「你拿來我試試還能穿么,這些日子,別是胖了。」
小韻忙碰了袍子過去,「郡主明明看著就是清瘦多了,一會兒說不定還要大上一圈半圈的呢。」
「大了不成掛在身上了。」娜木鐘看她幾日伺候地殷勤,也不常常是淡淡的了,小韻說什麼,也理一理。雖不比同小雅親近,但也還算主僕和諧。
等袍子上了身,別處還好,腰身那兒倒是真大了一圈,有些鬆鬆垮垮,小韻見了笑道,「奴婢說的沒錯吧,奴婢找了針線給您改改吧。」
娜木鐘搖搖頭,「先不忙這個,把髮髻拆了換成原先那樣兒的,也相配些。」
小韻輕手輕腳地替她鬆了發,細細梳理一通之後便按著那樣裝扮起來了,手藝很是老練,娜木鐘不由疑惑道,「你倒是手很熟,我原以為你同小雅一樣,滿人的式樣會的多一點。」
「回郡主,奴婢之前是蘇嬤嬤手底下教出來的,有時候她不得閑或是病了,便是奴婢給太后梳妝的。」
娜木鐘瞭然,一個連博果爾都認不出來,一個卻是蘇茉爾教出來的,能給太后梳頭的,也難怪之前小雅只能由著小韻指使了。
還沒有梳妝停當,忽然就聽到一陣子紛雜的腳步聲,夾雜著喧鬧的人聲,娜木鐘從銅鏡里看到小韻轉身想要呵斥,卻忽然跪了下去,那處便露了明晃晃的龍袍來。
娜木鐘起身,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福臨指著她的鼻子道,「你又同你阿瑪說什麼了?怎麼好端端地他就跑到鄂碩家去撒潑了!這會兒烏雲珠的額娘進宮要接她回去了,定是你們說好了要逼走她的!」
「奴才不明白皇上說什麼。」娜木鐘皺起眉,額角突突地跳了起來。
福臨用一種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娜木鐘一番,開口冷笑道,「朕以為你真的改好了,也不過是裝裝樣子,你既然喜歡蒙古袍子,又何必進這宮來。我告訴你,朕除了烏雲珠誰都不會娶的!你不要以為處處學她就可以博得朕的歡心!」
娜木鐘抿了一下嘴,對於年輕帝王忽然而來的暴怒感到的只有莫名其妙,沉著臉輕聲道,「皇上也是念過漢人那些書的,該知道,天地君親師,如今是太后讓奴才進宮,奴才怎麼能不從。何況奴才進宮以來,不過在慈寧宮見了我阿爹一面罷了,何來說好逼走雲格格一說。」
「哼!你也知道天地君親師,就該知道朕是那個『君』!你和吳克善怎麼沒見過!那回出宮難道不是他送你回宮的?你定是因此記恨我,借題發揮!」福臨此刻的樣子,和幼時指著娜木鐘問她哪裡配的上「榮惠」這個稱號的樣子如出一轍,表情輕蔑,輕抖的手指透露著他的怒氣。
又抿了一下嘴,娜木鐘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乾脆就不說,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任由福臨指責發泄,最後看他氣急敗壞地甩袖離開。
說他是個孩子還真沒說錯……娜木鐘拍拍已經嚇呆的小韻,笑了笑,「皇上都走了,你還沒恭送完?去打盆子水來,我好像又乏了,去躺一會兒再用膳吧。」
「奴婢遵命。」小韻忙回神,給剛去傳膳回來的小雅遞了個眼神,二人忙不迭服侍娜木鐘睡了。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闔宮裡都知道皇帝為了雲格格發作了榮惠郡主,蘇茉爾發落了幾個嚼舌頭的奴才,轉過頭來又來勸太后,「格格您消消氣,皇上年紀小不懂事……」
「不懂事!我看他是太懂事了……」太后臉色鐵青,嚇得蘇茉爾趕緊給她排背順氣,「格格,格格您別嚇奴婢。」
半晌,太后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他人大了,心也大了,可到底還是個孩子,就這麼鑽進多爾袞的套子里了……」
「格格……十四爺他……」
「我怎麼能不知道……他被福臨傷了心了,不肯再等了,只要福臨堅持要娶董鄂,便是失去了蒙八旗的支持,原本哥哥就心存芥蒂了,福臨再這麼一鬧……瞧著娜木鐘倒是真懂事了,換了從前,並不說和皇帝打起來,也得跑我這兒鬧一場才算完。」太后閉上眼,靠在椅子後背上,不再言語。
蘇茉爾輕手輕腳地替她錘著腿,心裡頭不知道是該怪皇帝不懂事,還是十四爺太狠心。只可憐了她家格格夾在中間。
就在二人都各自思量的時候,忽然有小太監驚慌地來通報,「奴才給太后請安,景仁宮的小唐子剛才來報,榮惠郡主中毒了!」
「什麼?!」太后驟然睜開眼睛,厲聲喝道,「還不快給哀家說清楚了!」
「回太后,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說郡主喝了安神茶之後就吐血了,請來的太醫說是中毒了,旁的沒有了,小郭子也是趕緊著來報的。」小太監跪在地上,被太后的其實壓得頭都不敢抬。
太后苦笑,「蘇茉爾,咱們去看看娜木鐘那孩子。」
蘇茉爾扶了太后,低聲道,「格格您緩口氣,怒極傷身啊……」
「我還怕什麼傷身么?我連心都傷了……」太后的尾音抖了一下,無比的凄涼,聽得蘇茉爾差點沒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