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顧家鳳棲
第九章
男人忙叫停了車,扶搖側立一邊,這才想起來蘇君正的家就和沈家距離不遠。
正覺倒霉晦氣,蘇已經到了她的面前:「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她雙眼微紅,只梗著脖子瞪他,努力不讓淚水掉落下來:「見過太傅。」
前幾年和小皇舅舅成天在一起,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蘇君正和母親之間的恩恩怨怨,也曾喚過他一聲太傅,學過幾日禮儀,她雖討厭他,卻也維繫著表面上面的尊敬,是的,母親說過,或惱或怒,什麼事情不能放在臉上。
蘇君正抬眸看著不遠處的沈家大門,沈悅言已經從裡面追了出來:「妹妹別走,我叫人套了車了,這就送你回去。」
他向前一步,將扶搖擋在身後:「不必了,還是我送她吧。」
扶搖轉身就走:「誰也不用誰送。」
說著跑了起來,蘇君正回頭驚呼一聲,可少女腿力見長,像風一樣,片刻就跑過了街角。沈悅言下意識要追,卻又被他攔住,身後母親已經被驚動了,急急的也出來追趕扶搖,只得先稟明了情況。
蘇君正再回身去攆,哪裡還有小姑娘的影子?
扶搖一口氣從北大街一直跑到郊外的湖邊,楊柳依依,藍天白雲,她站在河邊感受著無風的沉悶,蹲下了身子。
水波蕩漾,她慢慢走到水榭上面,蹲下身子看著湖水。
母親說過,這世上最無用的事情就是哭泣,她跑這一道,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只剩下氣喘吁吁了。
她怔怔看著水面,晚霞映在湖面,黃昏了,好像風都停下來了似的。
風過無痕,她開始回想她第一次見到沈悅西的時候,他少年之姿,如蘭靜雅,太傅總說她淘氣,沒有半刻的安寧,見了他之後,才知道,其實一個人只要靜靜的躺在那裡,只是拿著本書,就像是一幅畫。
沈悅西長大之後果然才情過人,她總覺驕傲,可惜明白得太晚,他或好或壞,都與她沒有關係,春天的時候,他偶遇來京玩耍的江南才女,便動了春心。
儘管沈悅非和悅言都不願意,儘管沈伯母一再的禁錮,儘管她儘力地表明了自己是如何的喜歡他,可他言辭犀利,卻是反問她,說她喜歡他他就一定要喜歡她嗎,給她堵得啞口無言。她怔怔看著霞光一點點退散……他說的不對,扶搖走在夜色當中,心想如果有一個人那麼那麼的喜歡她,那麼她也會喜歡他的,當然,這個人要將沈悅言排除在外,她既然答應了沈悅西,回去之後必當稟明母親,休書一封,斷了沈夫人的念想。
站起身來,以後再不會跟在他的身後。
這也是母親不喜歡沈悅西的原因,母親曾對她無數次說過,不要跟在男人的身後,那樣會迷失自己。
她走得很慢,本來跑出來的一身汗,在湖邊發了一會呆也都散了去,這會夜風一吹,頓覺渾身發涼,整個人都驚了一驚。
也不知是不是多心,扶搖總覺得有人跟著她,她從小耳力就極其的好,風聲不對,她加快了步伐。
後面的確是有人,眼看著就要走出林帶,那人身形極快就撲身過來,扶搖回頭揮臂,可惜動作早被來人看透,他幾乎是撞在她身上的,直接將她釘在樹上。
是個男人,他一身夜行人,臉蒙黑巾,只露出一雙黑眸。
扶搖腕上一痛,頓時被人鉗住住,她下意識出腿,卻也被踢了回來,腳尖痛得厲害,幾乎是以為碎骨了,她也來不及後悔任性獨自夜行了,緊緊盯著他的那雙眼厲聲喝道:「大膽狂徒,我的侍衛隊可就在左右,現在放開我絕對不為難你。」
男人擰著她的雙手,猶豫了一下一手從後腦上面扯下髮帶來將她兩手捆住了,又將人抵在粗樹上面。
他一手摸向她的腰間,扶搖驚叫一聲,剛一出口頓時被他一手捂住口鼻,只能殘喘著呼吸,男人在她腰間仔細摸了個遍,彷彿是在找什麼東西。
扶搖唔唔出聲,一手在後面用力的掙脫,她曾和玉玲瓏學過逃脫戲法,這種程度的束縛根本就沒有難度。
這男人定定地看著她,忽然停下了摸索的動作,夜裡,只能憑藉月色模模糊糊地看著他的眸子,似乎很是為難。
扶搖也不敢再動,可就在她鬆了口氣的時候,這人突然一手按在了她隆起的胸前,隨即像是燙到一樣移開了。
她咬著銀牙,一聲不吭。
男人真的在找東西,她知道他一定是在找自己懷裡的那個小囊,裡面就裝著那塊奇怪的玉,正是想到,他從上到下忽然摸到了她懷裡的物件。
一聲輕笑,他入她懷裡,本就是薄衣附體,他的手又擦著她的胸而過,一下就拿出了那個小囊。她一手已經掙脫,飛快抽出腰間的匕首划向來人!
鋒利的匕首帶著勁風,男人一驚之下,小囊落地。
未待撿起,當空一腳,從上到下,他堪堪避開,冷不防斜地里又竄出一人,他同樣一身黑衣,但卻是矮了他一點,面目十分的冷峻,卻是個少年。
扶搖腳疼,本來就是強忍著,此時見了個認識的人就有了點安全感:「顧若善!」
的確是顧若善,他一言不發,緊緊盯著那蒙面的男人。
她頓時將自己的匕首扔了過來:「你接著,給我狠狠地打他!」
顧若善反手接住,身形一動就是欺身而上,他出手就是致命狠戾,分明是拚命三郎的模樣,絲毫不留任何的餘地,男人連連後退,不敢還手。
不消片刻就見高下,扶搖坐在地上,看見那男人只是一味的避讓,正是疑惑,那人忽然虛晃一招,遠遠的飄走了。
顧若善立即轉身,月色之下,少年彷彿是踏著月光而來,雖然他臉上表情看不真切,但是她也難免動容。
「顧若善,你怎麼在這裡?」
「嗯。」
他顯然是不想說話,在地上摸索了一陣,到了她的跟前。
她腳趾踢到了疼痛難忍,已經脫掉了鞋自己揉著。
顧若善伸手一捏,引得她的驚呼:「別碰別碰!」
他臉色更是沉了三分,回身蹲下了:「上來!」
說著反手一把將她扯了起來,正好摔在自己的後背。
平日也就是個瘦弱的少年,雖有點拳腳功夫,但那日試探了,扶搖正奇怪他的路數,卻已經伏在了他的背上。
正好腳疼,她提著鞋子兩手交叉著摟住他的脖頸:「你還沒回答我你為什麼會突然來這裡。」
他走得很慢,到了街上偶爾路過的行人都紛紛矚目。
走過沈家大門,扶搖枕著他的肩頭,閉上了眼睛:「能遇見你也真好,剛才那個混蛋」她幾乎是咬著牙地說道:「要是被我抓到,非要剮了他!」
顧若善依舊不說話,她仍舊自言自語著:「你知道嗎,本來今天我就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
正說著,他突然停了下來。
扶搖睜開眼睛,透過他的肩膀,看見尋找自己侍衛隊已經趕了過來。
顧若善隨即將她放了下來,她將鞋子扔在地上剛要低頭,他卻已經先一步拿起了她的腳放入了鞋中。
她錯愕在地,少年給她穿好鞋子,站起身來,剛好高她一個頭。
他目光灼灼,扶搖被他盯得有點莫名其妙:「顧若善,你怎麼了?」
他一手覆上她的雙眼,突然咬了她的唇角一口,她驚叫出聲,少年往她手裡塞了個東西,然後也不等她做出任何的反應,從她身邊走開了去。
侍衛隊已到面前,扶搖看著少年背影,緊緊捏著手裡的東西,她不看也知道,他將失落的小囊給撿回來了。
她重新放入懷中,又欠身將剛才系在小腿上面的那條髮帶扯下來抓在了手裡,犯我扶搖者,雖遠必誅!
顧家大宅後院的書房裡面,男人揉著眉心,他半邊面具已經摘下,露出半邊帶傷疤的臉,燭火下,他正仔細研究著大夫給弟弟若善開的方子,只覺得這葯下得一次比一次重,卻不見任何的效果。
不多時候,外面傳來猴兒的叫聲,一人從窗口躍進,他微抬眸,淡淡說道:「拿回來了?」
黑衣人一把解下面巾扔在桌上,露出一張俊美的臉來,他膚白貌美,一雙丹鳳眼平添了許多魅惑。
說若善貌美,仿若紅梅傲然高潔,他兄弟二人長相相仿,他卻是更添媚色,此時長發隨意披著,更顯絕色。
顧燕北見他抿著唇,面露錯愕:「怎麼?難道你失手了?一個小姑娘而已,你竟然失手了?」
來人正是顧家二子顧鳳棲,他隨意坐了旁邊,拿起本書來姿態慵懶:「那不是你的好弟弟顧若善么,巴巴地趕了去,還對我下狠手,本來都拿到手了,又失落了。」
顧燕北臉色頓沉:「你看著辦,這件事交給你了,我顧家的玉令兵符,怎能落在她手!」
男人一手纏著自己的髮絲,想起自己手下的柔軟觸感,挑眉笑道:「好啊,那我就去會會這個小郡主,也好斷了若善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