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ss202 山川異域

幾十年之後。

塔中空空蕩蕩，不復輝煌，唯有年邁的法師一人還在校對經本。

密密麻麻的梵文讓人看一眼就頭大，但法師卻依舊反覆斟酌比對。

時不時傳來咳嗽聲。

「法師，近來可好啊？」

法師咳嗽兩聲，聽得出身體已經很差了:「如你所見，布豪。」

聲音又響起「法師您身為出家人，四大皆空，也要保重身體啊。」

法師不在意道:「西行路上烙下的老毛病了，鷹啄，犬咬，烈日，風沙。

一路上苦難多啊，治不好。

菩薩保佑我這一雙眼能繼續翻經。」

老法師面前的是一位名門之後，祖上更是被賜下丹書鐵券，可免死。

只是眼前這位公子顯然不是什麼受器重之輩，身邊連個侍從也沒。

和面前這位自己研磨的法師倒是相配。

公子很熟稔的在一旁研磨，顯然也是常客。

「法師辛苦，還得照顧這偌大的寺里的幾十位僧人。」

法師笑呵呵的看著面前人:「比不得兩代老法師，通天本領，能拴住人心。

到我這就只剩下這點人了。」

眼前的老法師絲毫看不出是以前那個風雲人物。

公子也笑了:「法師何必妄自菲薄。

我怎麼聽說，那兩位老法師貪財無數，招來禍端無數啊？」

法師沉默片刻，臉上似有無語:「錢居士說笑了，想要弘法沒有錢怎麼能行。

萬一到時候起了禍端，拿錢逃生也是個法子不是？」

錢公子哈哈一笑:「法師高見。

法師可曾預見今日之落魄？」

法師:「落得個清閑也好，小僧沒那個本事，只能如此了。

自從老法師不在了，也就是錢公子常來看望老僧了。

若有一天我去了，我也許會遣散僧眾。」

說完有狠狠咳嗽了兩聲，看起來沒幾天可活了。

錢公子衣著得體，可身上的衣服卻有縫補的痕迹，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

錢公子關切道:「法師，可還有何心愿未了？」

法師看了一眼東方嘆息道:「西方已去。

東方未紅，若有來世，必然東渡。」

錢公子嘆了一口氣道:「不說來世，只說今生。」

法師雙手合十，誦了一聲佛號:「若是未來我佛門真傳弟子有大難，還望公子照拂一二。

屆時還望錢公子略施援手，除此之外我在後院井中留了一點種子。」

錢公子沉默了，什麼都沒說，只在心中道:「我還以為我能享享福，到頭來還是得出心出力啊。

罷了，搞錢也是我的老本行，誰讓我連名字都姓錢。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當年種因今日得果，兜兜轉轉還是回來了。」

……

許多年後。

無數大好頭顱滾滾落下，但這影響不到錢家。

錢公子沒什麼大成就，幹啥啥不行，摳門第一名。

但是跟在他身邊討飯吃的卻很多。

有人看見他們經常拿出書頁翻翻，也不知幹什麼。

都說富不過三代，到頭來最不起眼的孩子反而成了救命稻草，遏制了頹勢。

雖然沒有以前輝煌，但說不得未來依舊會是一個大家族。

時光不饒人，錢公子變成了錢老居士，而後是一塊牌子。

走的時候許多僧侶自發來為其祈福，為報跑路時供養之恩。

錢老居士要求給自己火化，因為想知道裡面有沒有舍利。

某些受其恩惠的老僧為其立了舍利塔，不燒不知道，火化后儘是舍利。

而後誦經聲足足有三年之久，甚至有人說錢居士是彌勒佛化身。

別的不談，不說經文祈福有沒有用。

錢家得利無數，有人說錢居士真是投資大師。

當年誰都不看好，他倒是能散盡家財去賭，最後讓錢家名利雙收。

陰謀論之說也大行其道，但無所謂，錢家未曾沒落。

也有人說，當時真和尚早跑了，說不得就是他背地裡乾的。

就是沒人知道錢家的小公子哪來的那麼多錢。

簡直就像是大風裡刮來的，總不能真是菩薩轉世吧？

時光一轉，一個朝代快要覆滅了。

……

「法師，此去東瀛危險重重。三思啊」

「阿彌陀佛，縱使我目盲身殘，五次出海皆不成就。

即便異鄉無歸亦無怨。

祖師傳下法，惜法無人受。

拈花一笑傳古今，靜待花好伴月圓。

此去傳道終不悔，東方紅透半邊天。」

「法師為何一定要去？」

「可能是，想向天再搶上百年光陰吧。」

「法師也求長生？」

「求，求萬世長存。」

沒人知道為誰求的。

有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搞錢居士大把贊助。

理由是，當年家族遇難，得高僧指點。

高僧遺願想要東渡傳法，如今法師的努力有目共睹，算是一脈相承。

特來相助。

到底是那個家族呢？

好難猜啊。

沒人看的懂在搞什麼，錢家依舊在，甚至桃李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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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那麼個幾代總有一些搞錢天才，有的人說，真是有點家族傳承在裡面的。

唯有錢家人自己知道，因為老祖宗的血脈傳承，苦讀都是基本素養。

錢還是知識都要兩手抓，行善積德，時不時贊助一下廟裡觀里修繕門戶。

而這一次更是豪擲千金，為東渡計劃保駕護航。

現在是第六次。

熬過了風浪。

風暴。

乃至海嘯。

沒人知道海里有什麼，但就偏偏讓一個又老又瞎的法師成功東渡，還回來了。

隨行的俗家弟子搞錢居士與老法師，終於是見到了舉國歡迎的局面。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

寄諸佛子，共結來緣。

那個不起眼的小島上，到處都立上了佛像。

寺廟到處都是。

「法師，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這裡本就災難頻發，將東西封在這裡會不會……

未來會不會為我東土帶來大災？」

瞎子老法師嘆了一口氣:「有時候，總得放棄點什麼。

也許有一天，他們會成為無情的劊子手。

成為妖魔屠戮百姓。

希望佛法能夠讓他們教化吧，相比九州遭難，放在這裡會好很多。」

不知何時塔下的井不見了，關於妖魔的傳說也早已被人淡忘。

倒是一旁的彈丸之地上，逐漸有了許多關於妖魔的傳說。

甚至，百鬼夜行。

……

幾十年後，對於世界而言，法師的東渡算不得什麼。

朝代更迭。

有人黃袍加身，登上大位，這才是大事。

值得一提的，是編排百家姓，錢放在了第二個。

僅在皇帝的之後。

錢家依舊在，搞錢能力，一流。

……

泰山。

兩個錢家子弟並排登山。

「你看那是不是一座廟。」

「好像是，進去看看？」

「算了，山間小廟萬一有什麼就不好了」

二人隔著老遠了一眼，其中一人像是想到了什麼。

「像是很久沒人打理的佛廟啊，佛像都不知道去哪了，怕不是被人偷了去吧？」

「你這麼說我倒是想到了最近有些外邦之人來，好像是不列顛。

他們對我們這的東西就很感興趣，總不能是他們吧？」

「不知道，說不定是當年滅佛的時候乾的呢？」

「也可能。

不過滅佛到底怎麼回事，咱們又不是不知道。

不是那位大法師自導自演的嗎？

真和尚不都提前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