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進了賊窩
第383章進了賊窩
大理城東北大營,
已經入夜,這裡一片寂靜,綿延的營帳早已熄燈,軍卒休息。
一個個火把間隔有序地矗立,燃燒著熊熊火焰,在這黑暗中提供了些許光亮。
東北大營門口,碩大的營門早已關閉,
一隊百餘人的甲士手持長刀在門前駐守,還有一名將領模樣的中年人,右手握在刀柄上,在大門前來回踱步。
兩旁的箭塔以及烽火台上,有軍卒守候,能就著夜色看到他們的身影。
整個東北大營,充滿肅殺與肅穆。
就在這時,整齊有序的腳步聲響了起來,由遠及近,還伴隨有一些輕微的馬蹄聲,噠噠噠地響個不停。
聲音一經傳來,門前的所有軍卒神情警惕,持刀的將領將長刀抽了出來,身體出現在拒馬後。
發出一聲輕喝:「警戒!」
刺啦——
長弓拉開的響動在衙門口響起,一張張大弓被拉開,對準了前方唯一的街道轉角!腳步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亮也開始蔓延,將街道照得一片橙紅。
很快,披堅執銳的軍卒冒頭,
熟悉的甲胄長刀,熟悉的火把,熟悉的軍陣,以及前方熟悉的面孔!
這讓營寨大門的軍卒產生一絲錯愕。
那守城將領揮了揮手,軍卒們將長弓挪開。
「我乃大理知府耿軍昌,前來捉拿逆賊,爾等速速讓開!」
一伙人在寨門不遠處站定,耿軍昌走了出來,發出大喝。
「耿大人,可有軍令?」
「讓你開你就開,廢什麼話?」
耿軍昌臉色有些難看。
他側頭撇了撇,見陸將軍與曹國公沒有說話,揮了揮手。
一名軍卒快速上前,將手中文書遞了過去,上面有城守的大印以及知府大印。
守住寨門的將領鬆了口氣,將文書遞了回去,揮了揮手:「所有人都讓開,收起拒馬與阻攔!」
同時,他小聲說道:「去稟告王將軍。」
軍卒們快速行動起來,一陣忙碌后,大門終於打開!
但.營寨中有一道身影帶著一些軍卒快步趕來,身披甲胄,手拿長刀,行色匆匆!正是此大營的主將王勇!
王勇來到這裡,看到眼前茫茫多的軍卒,卻沒見城守,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快步上前,躬身一拜:「武德將軍王勇拜見諸位大人。」
耿軍昌點了點頭,臉色依舊嚴肅,沉聲開口:「王勇,本官問你,軍寨中可有哪部火頭軍為湖廣人?」
「湖廣?」王勇面露詫異,回答道:「回稟大人,軍中湖廣人不多,火頭軍中有那麼十餘人。」
耿軍昌點了點頭:「帶路。」
王勇面露詫異:「不知他們犯了何事?」
耿軍昌的眸子頃刻間掃了過來,充滿寒意!
王勇連忙解釋:「耿大人,戰事結束的消息剛剛傳回來,他們便告假出去快活了,如今不在軍中。」
「不在軍中?何時離開?」
「中午時候告的假,弟兄們緊繃了這麼久,下官也就沒攔著,任由他們去了。」
李景隆輕笑一聲:「消息這麼快?看來是早有預謀啊。」
耿軍昌深吸了一口氣:
「將他們一干火頭軍都抓起來!他們是逆黨,!」
「什麼?」王勇猛地瞪大眼睛,一臉的驚魂未定。
不多時,一行人來到了營寨的西北角,這裡沿著營寨邊緣修建了一些房舍,此刻大半已經熄燈。
來到這裡,王勇沉聲說道:「耿大人,平日里他們那些火頭軍都住在這裡。」
耿軍昌深吸了一口氣,微微眯起的眼睛猛地睜開,其中充斥著寒光,聲音冷冽!「統統抓起來帶走,他們的上官以及同鄉都帶走!!」
「是!」
原本安靜的營寨幾乎在剎那間躁動,軍官用力向前揮著手,一隊隊軍卒沖了進去!
整齊有序的腳步聲驚醒了這裡的軍卒,
原本黑暗的窗戶猛地亮了起來,昏黃的光芒輕輕搖曳。
砰砰砰——
一扇扇大門被踹開,大理城內的城防軍沖了進去。
而被軍卒包裹的李景隆露出激動,咬牙切齒地罵道:「他奶奶的,可算找到正主了,本公饒不了他們!」
陸雲逸側頭看了過去,眼中無奈一閃而逝,心中輕輕嘆息。
他轉頭看向前方的諸多房屋,
聽著耳邊傳來的一聲聲爭吵,眼神再次空洞起來。
一些棋子罷了,抓了不會解決任何問題。
現在的刺殺,是朝堂黨爭的外溢,只要在朝堂之外,不論做什麼事,都是無用功,治標不治本。
只可惜,他不能與李景隆說此事。
陸雲逸心緒複雜,腦海中一個個念頭飛速閃過,一個個反制手段被否決,隨之湧出新的辦法,而後再次被否決。
種種思緒念頭似乎在這一刻無窮無盡。
啊——
突然間,一聲凄厲的慘叫自前方傳來,所有人的眸子都投了過去,神情警惕!陸雲逸的眼神也猛地凝視,視線掃動間,一眼就看到了位於三層窗戶靠右側窗戶的兩道身影。
他們在進行激烈打鬥,手中長刀不停碰撞,時而會傳來慘叫。
最後,一道漆黑的箭矢猛地射入其中一人的身體,
那道黑影才徹底僵硬下來,向後倒去。
緊閉的窗戶被撞開,一道身穿白色內襯的身影掉了出來。
嘭——
陣陣灰塵瀰漫,依稀能看到身上的一些傷口。
慢慢地,越來越多的打鬥聲響了起來,刀兵碰撞聲不絕,叫喊聲也同樣如此。
越來越多的身影呈現在窗戶前,讓耿軍昌的臉色愈發難看。
王勇愣在那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難不成眼前的火頭軍全是逆賊?
他看向身後的軍卒,用力揮手:「上去上去,上去支援,通通都抓起來。」
聽到此言,陸雲逸眼中閃過銳利,冷聲喝道:
「慢!」
王勇定在原地,猛地抬起頭,軍卒們也停了下來。
李景隆有些疑惑地看了過來,但沒有出聲。
陸雲逸想了想,沉聲道:
「馮雲方。」
「屬下在!」
「帶領三百軍卒進入,所有反抗者,殺無赦!」
「是!」
馮雲方擦了擦臉上傷口滲出的鮮血,用力揮手!下一刻,更加緊密有序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三百黑甲軍卒出列,在剎那間分為了十隊,從不同的方向沖入眼前的諸多房舍。
前軍斥候部軍卒進入后並沒有如城防軍那般大喊大叫地勸降。
而是手持弓弩長刀,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掃過去,任何不降之人,都會被激射的弩箭釘殺!
慘叫聲猛然間多了起來,還伴隨有一道道悶哼與屍體倒地的悶響。
李景隆有些詫異地看向陸雲逸,壓低聲音問道:
「不審一審嗎?」
「都是棋子,審了只會惹禍上身。」
「那幕後兇手呢?」
陸雲逸慢慢轉過腦袋,眼窩深邃充斥著複雜,
李景隆只覺得身上像是壓了千斤重擔,沒來由地一陣緊張。
陸雲逸聲音冰冷,淡淡開口:「敢殺當朝國公與領兵大將的,整個天下也就那麼幾個人,
能讓重弩悄無聲息出營的,整個雲南也不多。
至於是誰證據不重要,懷疑誰,誰就是兇手。」
話有些拗口,但李景隆偏偏能聽懂,他的父親曾是整個朝堂上權勢最大的人,既管軍事,也管政事。
父親曾說過,在他眼中,
辦事不需要所謂的證據,只要懷疑,就是真相,頃刻就能動手。
那現在.李景隆突然緊張起來,想到了雲逸這一路行來的忐忑不安,以及在那酒肆中的魂不守舍。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李景隆想了起來,眼睛一點點睜大,
他想起來了,是在發現那二人是湖廣人的時候。
湖廣湖廣?
李景隆嘴裡喃喃念叨著,直覺告訴他,
兇手一定與湖廣有關係,是誰呢?隨著思緒深入,一道道人影出現,又被他一一排除。
最後,李景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只因與湖廣有關並且敢對他動手的人似乎就那麼兩三個。
他忽然覺得,不能這麼貿然掀起風波,至少也要先回到京城,與陛下與太子商量一二.他猛地回過頭,看向陸雲逸,結結巴巴地開口:「那那黑鷹那邊?」
根據從大理府的軍冊以及民冊的探查來看。
被解剖的兩名湖廣人孤兒寡母,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娶親。
但百密一疏,城中記錄的湖廣人就那麼多。
能在夜晚消遣的地方也不多,一經比對,找到了一家青樓,掌柜同樣是湖廣人。
那是如今大理城經營最好的青樓,姑娘都是從京城以及江南之地運來,在大理城很受歡迎,是一眾達官顯貴的匯聚之所。
青樓那種地方的清繳,交給了劉黑鷹。
李景隆有些擔心,劉黑鷹留下活口。
陸雲逸抿了抿嘴,輕笑一聲:「放心吧,黑鷹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
李景隆稍稍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大理城萬年街一號,尚水樓!這是一層足足有五層的巨大青樓,像是一座高塔,立在萬年街。
其內寬敞無比,佔地頗多,各式各樣的裝飾層出不窮,一層一層地向上盤繞。
一層正中央是一個碩大的水潭,中央有一個圓形檯子,是推舉花魁的地方。
此刻,原本應該人聲鼎沸的尚水樓變得冷冷清清。
繁花似錦的裝飾被隨意破壞,丟在地上,踩上漆黑腳印。
精美的桌椅板凳被掀翻,隨意翻倒,整個尚水樓雲霧繚繞,瀰漫著濃郁的清香。
但,隨著微風吹過,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開始瀰漫!此刻,尚水樓里裡外外都站滿了披堅執銳的黑甲軍卒,他們手持利刃,隱藏在黑暗中,警惕地盯著四周!
尚水樓五層!這裡寬大無比,只有幾間類似於庭院的屋子,顯得尤為氣派,
平日里五層只接待達官顯貴,
若是身份不到,不能進入這裡。
只能在四層或者更下層玩樂,層層遞進的感覺,讓城中不少權貴頻頻流連於此。
此時,原本人跡罕至的五層已經密密麻麻跪了不知多少身影,
他們有男有女,大多是尚水樓的姑娘、龜公,以及雜役。
在他們最前方的空地上,
原本應當是花魁跳舞展示身子的地方,現在卻擺滿了屍體!有男有女,死狀凄慘,其中最為顯眼的,就是已經被砍成兩半的尚水樓掌柜,
上半身與下半身分離,滿臉驚愕與惶恐。
在身體不遠處,一張紅木椅子靜靜放置,其上坐著一名身體魁梧,臉色黝黑,渾身充滿凶煞的年輕將領,正是前軍斥候部副將劉黑鷹。
此刻他正悠閑地抿著茶水,視線在眼前之人中來回掃蕩。
劉黑鷹端著茶杯,發出一聲冷笑,淡淡開口:「你們的掌柜陳康暗藏軍械、意圖謀反,刺殺當朝國公,
其罪過足以誅九族,你們這些逆黨一個也跑不了。
將你們知道的都說出來,本將可以給你們一條生路。」
此話一出,在場猛然生出一陣嘈雜,女子掩面哭泣,模樣凄凄,男子面露驚恐,腦袋死死抵住地面,不敢抬頭。
見他們遲遲不說話,劉黑鷹無奈地笑了笑:
「敬酒不吃罰酒。」
他拿起一旁的名冊,其中已經勾勒出了掌柜陳康的諸多關係圖,上面已經劃掉了十一個人,
他抬頭看向眼前跪著的眾人,問道:
「欣荷是誰?」
話音落下,整個五層有了剎那間的安靜,靜謐得連呼吸聲都顯得多餘。
所有人的眸光都看向了前方跪附著的一位紅衣女子。
她的身影在燭火下顯得醒目,卻又似乎被周遭沉寂所吞噬。
「呵,還是個花魁,你們這尚水樓還真是不講究,專吃窩邊草。」
「本將最討厭此等行徑!!」
「將腦袋抬起來。」
欣荷緩緩將腦袋抬起,柳眉彎彎,似遠山含煙,杏眼盈盈,清純動人,肌膚如雪,細膩得彷彿輕輕一觸就會融化,而那朱唇不點而赤,此刻卻因內心恐懼而微微顫抖。
身上的織金綉鳳紅裙如雲般鋪散開來,絢爛至極,卻在此刻顯得些格格不入。
欣荷的每一次呼吸都顯得異常沉重,她彷彿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將軍.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劉黑鷹掏了掏耳朵,臉色頃刻間冷了下來:
「再給你一個機會,老實說能活命,不老實就死。」
「我我真的不知道。」
欣荷聲音輕柔,帶著一絲絲媚意,緩緩回蕩。
劉黑鷹有些陰沉地看向跪地的諸多男女,冷聲問道:
「你們來說吧,說說出她與你們掌柜是什麼關係,平日里他們都在密謀什麼?」
安靜的尚水樓變得嘈雜,眾人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但聽在劉黑鷹眼中,里裡外外都是不知道!
劉黑鷹猛地站了起來,凝重地看著在場眾人。
他不相信人能夠在恐懼下這麼齊心,而眼前這些人,十幾個人死在他們眼前,依舊是現在這般齊心協力,這讓劉黑鷹感到一絲絲寒芒在背。
好像進入了狼窩!眼前這一個個面容和善的人,他怎麼看,都像是逆黨!
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勢力?劉黑鷹心中猛然蹦出了一個疑惑,同時打量著尚水樓,臉色愈發嚴肅。
從這五層的部分來看,尚水樓頗有規章,而且層層分級,有些熟悉。
熟悉在哪呢?劉黑鷹苦思冥想。
忽然,他的眼睛微微睜大,瞳孔驟然收縮!
他的視線在尚水樓環繞,想起了什麼。
在半年以前,他曾有過開青樓收集情報的想法,雲兒哥出了一個法子。
在人群中挑選權貴,收集情報的速度太慢,應當給來玩的客人分級,只需要抓住那些頭部的客人,
應天城的諸多情報,就會源源不斷地涌過來。
而現在,眼前的尚水樓,似乎就是如此!劉黑鷹咯噔一下,心裡暗罵:
「他媽的,還真進了賊窩!」
想明白了這一點,一些疑惑也迎刃而解,
為什麼他們如此團結,沒有互相攀咬,眼前這些人,都他媽是暗探。
深吸了一口氣,劉黑鷹眼神一凝,從一旁軍卒腰后拿下軍弩,快步上前,來到欣荷身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本將問你最後一次,你從哪裡來,與陳康是什麼關係?你們為誰辦事?」
「大人.民夫只是京城的歌姬,被陳掌柜請來唱曲」
欣荷暗暗垂淚,身體微微顫抖,寫滿了驚慌。
劉黑鷹不再猶豫,將手中軍弩舉了起來,瞄準欣荷裸露在外的光潔小腿,毅然決然地扣動扳機!嘭!箭矢與骨骼碰撞的聲音猛地響起,
箭矢打斷骨頭,刺穿血肉,釘入了身下的古樸木板!
欣荷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皮開肉綻的小腿,以及裸露在外的骨頭茬。
啊——
凄厲的慘叫聲猛地響了起來!
劉黑鷹又瞄準了她另一條小腿,同樣扣動扳機!
嘭!又一聲巨響,欣荷被牢牢地釘在地上,
鮮血飛濺得到處都是,白皙的皮膚被濺上了許多血滴,充滿妖艷。
「說不說?」
欣荷臉上畏懼的神情變了,變得陰狠惡毒,
她死死地盯著劉黑鷹,咬牙切齒!
「我什麼也不知道!!」
「媽的,還真是硬骨頭。」
劉黑鷹暗罵一聲,輕輕揮手,兩名軍卒上前將她結結實實地按在地上,並且抽出了她的胳膊!
同樣白皙,纖細。
劉黑鷹軍弩對準,扣動扳機,嘭!
而後是另一支!欣荷四肢都被釘在了地上,腦袋側歪,神情猙獰,咬牙切齒:
「我什麼也不知道!!!」
下一刻,欣荷身體突兀地一抖,眼睛猛地瞪大,
黝黑的鮮血從口中滾落,身體開始劇烈顫抖。
不到三息,就沒有了生機。
劉黑鷹的眉頭擰成了結,
雙眼如同被寒冰凝固,死死地盯著眼前那具靜默無聲的屍體。
隨後,他緩緩抬起頭,視線掃過前方跪伏的一片人影。
就在這一剎那,他的瞳孔猛地一縮,彷彿被某種無形的恐懼緊緊攥住。
不知何時起,那些原本低垂著頭顱、渾身顫抖的身影,
竟不約而同地挺直了上半身,宛如被無形力量喚醒的木偶。
他們臉上的畏懼如同晨霧般消散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難以言喻的深意。
緊接著,這抹深意迅速扭曲變形,化作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那笑容中沒有絲毫溫暖,只有純粹的惡意。
變化之快,讓人心生寒意,不少軍卒看到這一幕,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然而,更令人心驚膽戰的是,這笑容僅僅維持了片刻,便迅速被痛苦所取代。
那些人的嘴角開始溢出漆黑的液體,帶著死亡氣息,噴薄而出。
他們的身體劇烈顫抖,彷彿每一寸肌膚都在與體內劇毒抗爭,卻又無力回天。
一個個身影,就像被秋風掃落的枯葉,無力地倒在地上,漆黑的毒血染紅了周圍,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腥臭,充滿妖異。
他們倒下的形狀各異,但有一點相同。
他們的眼睛一直盯在劉黑鷹身上,意味深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