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打擾,是我最後的溫柔(4)

第39章 不打擾,是我最後的溫柔(4)

第39章不打擾,是我最後的溫柔(4)

「你說的,我現在長大了,他還沒有。」穀雨告訴他,陸明只是來看看她,看到了,也就行了。

韓默愈看著她忙活,她嘴上說著事,手上卻不停,在給他編一個包掛。韓默愈已經說過她幾次:「編了一面牆,可從沒送過我一個。」

她就真的給他編了。陸明來過之後,她和韓默愈的關係反而增進了一步,他的忍耐和含蓄又贏得了她的一些好感。

他卻挑剔起來,嫌這顆青金石色不好,又嫌她才學的八股轉運結不好看。她問:「男人撒嬌,是不是表示他真的對那個女人上了心?」

「只怕上了心,反而丟了心。」他說。

她卻沒有聽進去,一根繩結卡在那裡,她繞了幾次繞不過去,她停下手出了會兒神。

「在想什麼?」他一隻手蓋上她的手背問。

這個時候不該扯到其他人,可她不想瞞他,「想阿因。」她說。隨即看看他,問:「生氣了?」

韓默愈偏過頭,點了根煙。他的姿勢告訴她,他沒有生氣,但並非全不介意。

「攻你的心就像攻城,千軍萬馬打下來,發現是座空城。」他說。

穀雨忍不住一笑,韓默愈真的講起浪漫話來還是有一套的。

見她笑得嫵媚,他多了點把握,往前湊近一點,「你給我編個如意結。」

「不會。」她說。

韓默愈沒有氣餒,他沉吟著,說:「讓我想想有什麼辦法一勞永逸。」他將她的手拿起來,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搓弄,最後,停在無名指上,拿起一根紅繩圍上去比畫了一下。

「做什麼?」她問。

「想知道你手指的尺寸。」

她笑一下表示心領,任他搬弄手指,將那條紅線系在她無名指頭上。她心裡卻不輕鬆,她知道以陸明激烈危險的性格,這事不會輕易了結。

幾天後有個客人拿著一串斷了的珠子來請她重編,那珠串的繩子舊了,從中間斷開,頭上的結卻是好好的。她翻了一下,不由怔住了。她擰開檯子上的小射燈,仔仔細細地看那串珠結,然後問客人:「這是誰給你編的?」

客人說是買的。

「在哪裡買的?」

「前面的鎮上啊。」客人指一指景區方向。

穀雨費了一番口舌,請客人將那串珠串留給她借用一下,作為交換,她送了一塊琥珀給那客人。第二天她去鎮上找到當初教她串珠的盛老太太,請老太太欣賞那上面的如意結。

「那時候我問您會不會打如意結,您說不會,可是您看您賣給人家的手鏈,這分明是如意結。」

盛老太太戴上老花鏡看了半天,「這是我賣的,但這個結好像不是我打的。」

「誰打的?」

「我哪記得喲。」

穀雨不死心,央她再想想,再想想。盛老太太想了半晌,說去年來過一個過路的姑娘,在她店裡歇了一會兒喝了口水,看她打結,就順手幫了點忙,幫她打了幾個。大概這就是其中的一個。

「哪個姑娘?哪裡來的?」

「我真不曉得了,你饒了我吧。」盛老太太說。

一直趴在旁邊看熱鬧的一小男孩忽然說:「我知道,是那個表演團里的姑娘喏,我看到她進店來的。」

「哪個表演團?」穀雨盯著他問。

「端午跟清明都來過的呀,我特別記得她喏!她好厲害!」小傢伙眼發光地說。

「怎麼個厲害法?」穀雨差不多身子也貼到小孩身上去。

「她功夫好酷啊,她會抓麻雀,抓鴿子,一手一個,好厲害呢!」

「表演團在哪兒?」

「那不知道了。」小男孩說著跟盛老太太擠眼睛,請盛老太太一起看穀雨失魂落魄的表情。

穀雨走回家的一路上都懵懵懂懂,這閃電一樣的消息劈在她心上,她的整個身體里都像有回聲。

阿爾芒遠遠地奔過來,兩條前腿扒著她,她俯身抱它起來。這狗又重了,項圈都緊了,得換一個。她伸手取下那項圈,忽然又不動了。她撫摸著項圈,再一次去看那幾個字母,那拼成的名字。

韓默愈來的時候,穀雨正在電腦上飛快瀏覽一本書。她神態急切,近乎於貪婪般,將瀏覽條上上下下滾動。韓默愈看一看屏幕說:「你還看安妮賴斯呢。」

「你看過?」她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說以前看過,是講幾個吸血鬼的故事。

「叫什麼?」

他想了想,報出幾個名字——路易、萊斯達、阿爾芒。他笑起來,「跟你這狗一個名字。」

她的心思早已不在電腦上了。

穀雨去鎮上找了群藝館,問他們每回藝術節,有哪些固定的團隊會來表演。群藝館的人說都是邀請的,也有固定合作的幾家,有時候也有外來的,流動性大,就不好講了。

她問有沒有一個表演抓麻雀的女孩,負責人皺起眉頭想了半天說這個不記得了。他們跟漢服社有合作,還有一家學校的話劇團,他們馬上要弄一個大型的話劇節……穀雨不等他講完就打斷,負責人說:「你說的這個我們真的不了解。」

旁邊一直低頭玩手機的一個大姐說:「是不是來過兩次的『邊走邊唱』啊?」

「什麼邊走邊唱?」穀雨馬上把200瓦電力的眼睛對準這大姐。

大姐說「邊走邊唱」是一個民間表演團的名字,現在有這種民間自己組的團,都是自願攢在一起的一幫人。是自主經營的,基本上哪裡都能去。他們自己有車有伙食的,很方便。現在這種表演團是最受歡迎的。她說穀雨講的人大概就是這裡面的。

「有沒有號碼?」

大姐在手機里翻了翻,還真找到一個號碼報給她,說那是領隊。

穀雨按著號碼打過去,對方卻不認識穀雨要找的人,又給了她幾個號碼,牽牽絆絆都是干這行的。

穀雨一個號碼一個號碼地打,但每個人都給了她另一串號碼。她沉住了氣,順藤摸瓜,四面八方地打過去,終於有個人說:「抓麻雀的那個小七?」

穀雨心裡大跳了一下,她咧開嘴想笑,卻又幾乎要哭出來。「對對對,」她說,「就是那個小七,她在哪兒?」

對方說那個姑娘不是他們團的,就是來客串了幾次。她是自由人,一向是這個團竄到那個團的。「她不就住你們那裡嗎?你怎麼到我這兒找她?」

穀雨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住哪兒?」她屏住氣問。

對方說:「她住白橋啊。沒有錯,我們就是去那裡找的她。」

穀雨走過那座橋,走過很長的棚廊,沿著長長屋檐投下的陰影走在青草凄凄的石板路上。她懷裡抱著阿爾芒,抱得累了,就放它下地自己跑。阿爾芒出來放風,樂得一顛一顛。

她走過那棵大榕樹,榕樹生在四方形的廣場上,四周很空,幾條小路四通八達,指向不同的地點。白橋不算大,但往裡走也深得很。初見面時,韓默愈就這樣對她介紹過。

她這麼可笑,住了兩年,一回也沒去過那深處。

越往裡走越是荒蕪,基本上有人到了這裡就會覺得沒路而掉了頭。她停下來四面看看。阿爾芒這時卻興奮起來,一路地嗅,並往左邊的小道上走去,她毫不遲疑地跟進去。

這裡一半的房子空著,等著拆或者等有人買下改作酒吧客棧。這地方是半開發的,過幾年再來看,也許會變一個樣子。

她繼續往裡去,眼前開朗了一點,有一片小菜田,還是有疏疏的幾戶人家在這裡住。再走幾步,她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混合著熟悉的葯香與花香,與她自己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從一扇蹩舊的門裡傳出來。

阿爾芒向那扇門直撲過去,前爪搭上房門。

穀雨過去,敲了敲門。門應聲開了,卻沒有人,只有一隻黑貓懶洋洋地躺在地上曬太陽。她的呼吸窒了一下,嘴巴里「呼哨」一聲。黑貓嗖地抬起臉,沖著穀雨看了一會兒,一個激靈爬起來,接著尾巴翹起,「嗚」的一聲,沒有一點猶豫,一道箭般地奔出門,鑽進她懷裡。

旁邊的一扇門也開了,一個頭皮青溜溜的半大男孩看著穀雨問:「你找誰?」

穀雨一時說不出話,對著他將懷中的黑貓亮了亮。黑貓此時已一躍下地,與阿爾芒互相凶了一陣,一前一後追逐起來。

那虎頭虎腦的男孩說:「哦,你找她啊,她們今天有演出。」他報了個地址給她。

傍晚的時候,穀雨出現在離此地20里地的剪綵儀式上。

當地一座大樓要起地基,按風俗,要好好熱鬧兩天。穀雨趕來的時候,表演已過大半。此前她緊趕慢趕,搭了幾輛順風車,才在落日之前趕到。

穀雨遠遠地看到高高的檯子上有一群穿短裙的姑娘正跳健美操,她們齊刷刷地亮出大腿。旁邊幾個小夥子打鼓,不倫不類的一個組合,台下也是一個個仰面興奮地圍看,陣陣叫好。

穀雨擠在人堆里,她踮著腳看了看,又擠出人群,繞了一圈,再次奮力地擠進人堆。她的目光一點一點地梭巡,一個一個地注視,終於,停在台邊的一個女孩身上。

那女孩穿著一套合身的連體衣,沒有像那群跳「大腿舞」的姑娘一樣只裹住三點,不同的是她戴了一頂銀色假髮。她上台的時候,音響里放出一支SealedWithAKiss。悠揚的調子讓人群靜了一靜,她的背後隨即飛起一群彩色鳥雀,不知是什麼品種。人群呼叫起來。

女孩伸出胳膊,游弋自如地讓那些鳥兒停在她肩上、胳膊上、手上,嘴裡呼哨出聲,鳥兒圍著她飛舞起來。後面忽然有鼓點急促地響起,壓住了樂聲,女孩隨著那鼓點節奏,閃電般伸手捉住了一隻鳥,接著又是一隻……台下轟然喝彩起來。

主持人拿著電流絲絲的話筒在台邊說,這個節目叫「百鳥朝鳳」。

女孩鞠了一躬,她的臉上畫了油彩,看不出表情,那低垂的眼睛和鬆弛的嘴巴,顯得仍是心不在焉。下台的同時將假髮脫了下來,露出穗子般的發梢。

穀雨感到一股熱慢慢地從胸中升起,快速地蔓延到了眼睛里,視線模糊了。她想,兩年的時間,這人竟成了個表演者,用油彩畫出面具,因此可以不用對人笑,也不怕被人認出。原來這人竟一直在她身邊,在距她咫尺之地生活了兩年。

表演完畢的女孩此刻蹲在一個角落裡不知在整理著什麼。她似乎負擔著音響和監場的任務,時不時地站起來沖後台喊一聲,又站在調音台旁指點一番。她站起來的時候可看到背影瘦削,蹲下便旁若無人,似乎鑼鼓喧天都不干她的事。

穀雨的視線隨著她上上下下。

人終於散了,滿地爆竹紅屑和花花綠綠的彩紙,夾雜著一些宣傳單。女孩沒有馬上離開,她彎腰一樣一樣收拾滿地的衣服、道具和雜碎,又將幾隻亂跳出籠的雀兒捉進籠子里。音箱里悠悠地正唱著幾句「Yesit'sgonnabeacoldlonelysummer,ButI'llfilltheemptiness,I'llsendyouallmyloveeveryday,inalettersealedwithakiss」。

女孩的身體隨著有一些自在地晃動,顯得很悠閑。在肩膀的一些左右搖晃里,她依然有了一個下意識的反應,像是一個無聲的提醒,她回過頭,便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穀雨。

穀雨抱著一條金色小獵犬站著,臉因背光而顯得暗沉沉,背後是傾潑一般的漫天晚霞。霞光的邊緣被點燃一樣衝出金光,但即刻就要被吞噬,沉入紫紅與蒼藍不停變幻的雲層底處。

女孩將手上的最後一隻雀兒扔進籠子里,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又將腳邊一團海報幕布踢開。臉上竟是絲毫意外也沒有,似乎等著穀雨說話。

但穀雨一聲不出,喉頭痛得厲害,要開口除非把那硬塊先摳出來。

她倆面對面站著,風似乎靜了片刻,夕陽悄悄地移動,將一個人的影子投到另一個人的腳下。阿爾芒喉嚨里發出低吼,「嗚汪」一聲掙脫了穀雨的懷抱,直向著對面的女孩撲去。

終於女孩塗滿油彩的眼睛一眯縫,一絲笑從昔日的表情里透了出來,她開了口,還是慢悠悠,不緊不慢的。

她說:「喲,還哭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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