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你不知道這是太子的奉儀?
陸小桃規矩地跟在盧琸的身後,小手交疊置於小腹前,微低著頭小步走著。
盧府佔地極大,穿過垂花門便是正堂大院,兩側花草山石崢嶸繁茂,奴才婢女井井有條,見到她身前之人皆躬身行禮。
陸小桃只能從旁人反應中猜出這人身份極高,且還是這棟宅子的主人。
想必位高權重,手段通天,對付自己綽綽有餘。
陸小桃緊抿著唇,因心中的猜想微微沮喪了幾分。
在這樣的人手中,她如何逃的出去?何況從他話里判斷,他要將她獻給府中的一位貴客。
貴客?這府中的貴客還有比太子更貴重的?
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瞬間,她整個人一垮,小臉更是現出五雷轟頂似的欲哭無淚。
意識到自己可能要被送給太子,她不僅越走越慢,雙手更是因這想法而被氣的微微發抖。
她千辛萬苦從太子身邊離開,轉了一圈竟又回到了他身邊。
陸小桃不由吐了一口濁氣。
她仍還記得前往金閶的前一晚,她因害怕坐牢而哀求太子幫她,可男人決絕地拒絕了她的祈求,即便她哭喊著放低姿態,他還是無情地掰開了她的雙手。
他已經厭棄她了。
她的所作所為傷了他作為太子的尊嚴,他便乾脆斬斷前緣,抽離一切,將戶籍與路引給她,從此做個陌生男女,好聚好散。
拋棄一顆桃子於他不過是順手之事,可若他發現被啃過的桃核又回到了自己身邊,想必想也不想便會無情拒絕,甚至還會猜測這是不是自己的詭計。
若她被送給太子,太子絕不可能幫她,她還可能因為太子的無情,陷入更加窘迫的境地。
陸小桃心頭暗暗悶堵了幾分,腳步更是沉重,走至最後,兩腿似被灌了鉛,便連面上的笑容都已維持不住。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身前之人,見此人不疾不徐穿過了一條長廊,停在了一處庭院。
對於她的施施而行仿若並不在意,盧琸負手而行,走至一處亭內坐下。
陸小桃思考一刻,還是故作鎮定地踱至他身後。
不管如何,還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說,能活幾天就活幾天,只要死之前不再受罪,她便已萬分感謝老天了。
她認命的充當著奴婢的角色,渾身緊繃地站著,耳畔回蕩著茶水與玉盞碰撞的清悅聲響,後知後覺的想著,她應該給她的新主子沏茶才對。
心頭緊張忐忑了大概有一刻鐘,忽地,不遠處傳來了一陣輕柔的腳步聲。
「鶯鶯見過大人。」女子垂眸施禮道。
盧琸捏著玉盞淡淡應了一聲,冷聲開口:「以後你不用候在太子院中了。」
鶯鶯驀地抬起頭來,小臉欲泫欲泣:「大人,請再給奴婢一段日子……」
盧琸不耐地擺擺手,他對這女子本來寄予厚望,奈何她實在不爭氣,除了太子來盧府的第一日與其有過親密后,便被太子徹底厭棄。
前段日子更是當眾失了臉面,已徹底不可能給他帶來利益。
「大人,太子是喜歡鶯鶯的,只是因為鶯鶯恃寵而驕所以才惹了太子不高興。太子是個重規矩大過一切之人,即便是沈姑娘,昨日都因沒有規矩而被太子責斥了一番。」
此話一出,不僅盧琸面色一沉,便連陸小桃都微微愕然地抬起了頭。
目之所及處,說話的女子竟與沈玉容有七分相似,比沈玉容少了幾分清麗,多了幾分嫵媚。
可她還是因著那句,太子因為規矩斥責沈玉容而怔了一瞬。
陸小桃恍神地想著,太子怪不得得不到沈玉容的心,就因為規矩斥責心上之人,她不討厭你才怪,活該。
轉念一想,又微微欣喜起來,這沈玉容也不是個好人,被罵了,活該。
真想知道太子怎麼責斥沈玉容的,有沒有喊她跪下……
陸小桃想的出神之際,卻因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很快清醒,再抬眸時,那女子已盈了滿眼眶的淚珠,正在委屈地福身。
鶯鶯見大人心意已決,眼梢處覷到盧琸身後直勾勾瞧著她的狐狸精。
瞧瞧,這狐狸精仗著自己長了一張嬌艷的面龐,正對著自己挑釁呢。
她咬了咬牙,知曉自己已被盧琸徹底拋棄。她自然心有不甘,可無可奈何,只能憤憤離去。
她剛轉個身的功夫,兩旁卻忽然竄出兩名男子將她口鼻捂住,箍著她的身子直接將她拖走。
陸小桃驚愕地望著這番景象,嘴唇蠕動幾下,腳步生生滯在原地。
她很快明白,這人是為了警告她,才帶她來看的這番戲。
驀然間,她心頭一緊,只覺處處危機四伏,讓她好生辛苦。
她不過就想活著,真的有那麼難嗎?
盧琸的雙眸一刻不離她,見女子面上現出幾分膽怯來,滿意地點點頭:「若七日內,你還未討得那位貴客開心,那麼下場和她一樣。」
果然是要將她送給太子。
陸小桃怔怔盯著面前的男子須臾,沉默地點了點頭。
此事過後,陸小桃心中已無其他想法,如一具行屍走肉,失了所有生氣。
她壓著眼睫緊緊跟著盧琸,發現入目處出現了一雙黑色皂靴時,已過去了好一會兒。
她斂下雙眸,跟著身前之人停下步伐,屏息聽著二人交談。
「趙大人,著實巧,老身也正準備去往太子院中。」
盧琸見那女子甚是上道,便想儘快將這女子安排在太子院中,誰知路走到一半,便見著前方大步而來的趙灼。
趙灼腳步一頓,見著盧琸帶著位看不清容貌的婢女要進太子院子,很快洞悉了他的想法。
不管對盧琸有多厭惡,趙灼還是拱手作揖,平靜開口:「既如此,晚輩便與盧大人同行。」
站在一側的陸小桃全身一震,這聲音,趙灼!
餘光處,來人穿著與記憶中一樣張揚的鮮艷藍袍,只是神態相比平日要正經威嚴了些。
男人正端肅地與身前之人交談著,有禮淡然,真的是趙灼!
陸小桃的呼吸微微急促了幾分,電光火石間,一抹大膽的想法掠至心頭。
未想此方法到底可行與否,陸小桃咬了咬牙,下了狠心。
不過一個霎那,便讓她雙眸積聚的璀璨流光匯成驚喜剔透的晶瑩,溢滿了眼眶,從臉頰緩緩滾落。
「相公。」
這道纏繞著情絲與牽絆的繾綣呢喃,讓盧琸與趙灼同時停止交談。
盧琸眸中閃過一抹厲色,扯著眼角朝身後的女子看去,便見她滿面淚流,啜泣不止,狹長上挑的美目凝著思念之情,而那視線之處,正是趙灼。
盧琸擰了擰眉,一時沒明白這女子在搞什麼花樣,剛轉個身佯裝怒斥將此事揭過,誰知這女子已踮著腳尖朝趙灼奔去。
盧琸一張臉猛地沉冷下來:「放肆,你這婢女有沒有規矩……」
「相公。」
陸小桃已伸出雙臂將獃滯在原地的趙灼抱住。
從聽到她的聲音,再到觸到她的面容,趙灼因這突然出現在人間的女子愣在原地。
可這女子嘴裡大聲叫著他相公,雙手緊緊將他箍住,小臉埋在他懷裡時,卻用著模糊不清的嗓音急切道:「趙灼,修竹小院那事是我對不住你,但如今事關緊急……」
趙灼還未聽的分明,女子已被一旁的奴才扯開。
可陸小桃如何能讓那人得逞,她在江寧本就不認識什麼人,除了與趙灼關係尚好外,其他人要麼討厭她,要麼想殺她。
若她不在趙灼這試試,等待自己的,好像只有死路一條。
見趙灼不為所動,陸小桃知曉他已對自己有了芥蒂,可她如今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不管如何,她都要試試。
被送去太子那,只會死的更快。
想罷,她面上更加悲戚,痛苦地望向木頭樁子似的男人:「相公,你不認識陸珠了嗎?我們不過幾日未見,你便不認識我了嗎?」
趙灼一愣,動作遲緩地望向女子姣好的面容。
他的瞳孔從女子深情瞧著自己,實則眼珠子一直輕瞥向盧琸的雙眸,掃到她急切焦慮的神情,最後落於她身後的盧琸面上。
即便他還沒有理清這一切,也不明白為何死去的女子又出現在眼前,更不明白她為何叫自己相公,可他已然知曉,這女子有了麻煩。
當即,他擒住陸小桃的手臂將她往身後一拖。
陸小桃一喜,迅速躲至他高大的背影后,歪著頭顱只露出一雙水眸在盧琸面上逡巡。
盧琸已然懵懂,饒是他再過精明,此時亦是被兩人的言行搞了個糊塗。
這女子明明是他讓諸陽平去蘭香館尋的,怎麼卻與趙灼有了牽扯。
與趙灼有了牽扯,那還能與太子有牽扯嗎?
盧琸抿唇,心頭暗罵那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面上已漾出和煦的笑容。
「此女乃是老夫的婢女,竟不知曉何時與趙大人……」
最後幾個字曖昧不言,趙灼面色沉沉,盯著他看了好半晌,好笑開口:「這人何時是你的婢女了?」
盧琸是何等聰明人,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千絲萬縷中竭力想捕捉什麼,可什麼都捕捉不到。
他眯眸在探頭打量自己的女子面上頓了頓,忽地試探道:「老身倒未聽聞趙大人娶妻之事,不知曉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趙灼面上現了抹玩味之色,「盧大人確實未有誤會,本官確實還未娶妻。」
後背被兩隻指腹輕輕一揪,陸小桃驚慌地掃了眼趙灼,生怕他將她推給那個老傢伙。
可趙灼只是微微一笑,同情地望向他:「盧大人,你竟不知曉,這便是太子的奉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