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謎寶藏系列之二 通天之塔(下)》(19)

第一百八十五章《謎寶藏系列之二 通天之塔(下)》(19)

最後的晚餐

看到這一幕,馮教授腿一軟跌倒在地上,顫巍巍地說:「完了完了,我們兩個今天要成圖瓦人的盤中餐了。」

我第一次見到這麼一大盆內臟,也覺得犯噁心,但我比馮教授理智一些,仔細看去,那些內臟比人的內臟大了許多,似乎不是人類的器官。圖瓦壯漢把我倆推到盆子前,做了一個洗的動作。

「怎麼他要我們把這些東西洗乾淨?」馮教授瑟瑟地說。

我苦笑一聲,點點頭說:「看樣子是。」

「開什麼玩笑,我寧願死,也不要碰這些東西。」馮教授的眉眼已經擰成了一團。

我也開始犯難。就在這時,兩個女人走進來,她們有說有笑,每人端著一個盆子,盆子里居然裝滿了鮮血。

我和馮教授的臉『唰』一下白了。兩個女人見了哈哈大笑,其中一人走過來,熟練的撈起盆中的腸,將血灌進去,然後把血腸的兩頭紮緊,放進旁邊的一口大鐵鍋了,鐵鍋架在篝火上,不一會兒,鍋里的血腸就開始沸騰翻滾。兩個女人將煮熟的血腸撈出,切成片狀,整齊擺放在盤子里,一個女人還好心地端到我面前,讓我嘗一嘗。

我尷尬地擺擺手,女人也不勉強,又端起兩大盤,分別塞在我和馮教授手中,示意我們跟著她走。我們一前一後,往自己居住的蒙古包走去,就在這時,迎面走來兩個人,他們的身上都包裹著紗布,一路談笑風生。我認出其中一人就是擊暈里維的那個壯漢,而另一個人,居然是斯瑞。

「斯瑞!」我叫了起來,看到他沒事,我真是說不出的高興。

斯瑞也認出了我,立即面色一沉,我這才發現,他的左臂和前胸都裹著紗布,看樣子傷得不輕。

「宋方舟,怎麼是你?」他也覺得很意外。

我說:「我現在是俘虜,幫著打點兒雜。」

斯瑞不再說話,但表情明顯警惕了不少,我上前兩步,試探著問:「你的傷…」

斯瑞冷笑一聲說:「是里維,那天他把我領到一邊,二話不說就是一槍,我滾下山崖昏死過去,如果不是歐查在山谷里發現了我,恐怕我已經死了。」

我看了一眼旁邊那個名叫歐查的男子,他和斯瑞一樣,用很不友好的眼神望著我,我知道他們認為我和希德爾公司的人是一夥的,所以非常敵視。也難怪,我們挖掘了斯基泰王族陵墓,觸犯了圖瓦人的禁忌,斯瑞又差一點兒被裡維秒殺。

我還想說點兒什麼,斯瑞卻沒有要和繼續我說話的意思,徑直朝前走去。走出幾步,他冷冷地拋出一句話:「宋方舟,這是報應!」

我心頭一顫,斯瑞已經完全把我當成了敵人,根本聽不進任何解釋。

回到蒙古包,我發現里維已經醒了,只是他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現在根本動彈不得。馮教授把盤子放在地上,其他人立即圍了上來。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血腸。」馮教授的聲音依舊乾澀:「這幫圖瓦人真當我們是囚徒了,給的食物全是下水。」

「不是的。」里維說:「圖瓦人崇尚自然,認為浪費食物會招來惡報,所以會把獵物身上的所有器官都吃掉,這才是真正的圖瓦餐,他們自己也吃這個。」

馮教授苦笑一聲,不再說話,獨自走到一邊去坐下。

「原來這就是圖瓦餐,你早說嘛!」呂方陽走過來,拿起一片血腸就往嘴裡塞,吃下第一口時,他微微皺了下眉頭,但很快就把剩下的塞進了嘴裡。

「也不是那麼難吃啊,」他邊吃邊說:「你們都嘗嘗吧!」

廚師皺著眉頭走過來,也嘗了一片,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這東西的味道實在不怎麼樣,不過能填肚子,也只能勉為其難地吃下去。其他人見嘴刁的廚師都敢吃,於是一哄而上,大家都餓壞了,兩大盤子血腸很快就被消滅掉了一大半。眼看著食物越來越少,馮教授終於坐不住了,他走過來,伸手就是一把,動作比任何人都快。呂方陽一邊吃,一邊拿了幾塊給里維,里維也不說話,張口便吃,他受過嚴格的生存訓練,知道自己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能補充熱量的食物。

填飽了肚子,大家的精神都好了許多。里維告訴我們:這個部落應該是當年成吉思汗征戰時留在薩彥嶺的傷兵,這些士兵非常忠誠,傷好后一直在這裡等候可汗歸來,時間長了,他們索性在這裡長住下來,娶妻生子,以狩獵為生,一直延續到現在。

說話時,他不時看看外面,天亮了,希德爾公司的援兵也應該到了。我想,既然奧普沒有被抓住,就應該會領著特工們前來營救我們,憑他的能力,要找到這些蒙古包不是難事。

「放心吧,他們會來救我們的。」呂方陽難得的善解人意一回,儘管他對里維的許多做法不敢苟同,但里維畢竟在關鍵時候救過他一次。

里維不無擔憂地搖搖頭,沒有說話。

這時,一個衣著奇怪的男子走了進來,他的身上和頭上都穿戴著用羽毛製成的衣服,頭冠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眼睛,這樣的裝束我很熟悉,他就是在圖瓦人當中享有很高地位的薩滿。薩滿一進來就念念有詞,一隻手上還捏著個鹿皮鼓,神經質般抖個不停,他的身後跟著壯漢歐查。

歐查冷冷看了里維一眼,突然用半生不熟的英文說:「我敬重你的身手,所以沒有殺你。」

「你那是偷襲,有本事和我光明正大的比試一次。」里維掙扎著站起來,雖然他為人冷酷殘忍,但此刻的行為確實令人佩服。

「我不會和你比試,勇士的鮮血是獻給神靈最好的禮物。」歐查露出讚許的微笑。一旁的薩滿揮舞著鹿皮鼓走過來,他閉著眼睛,在每個人身邊逗留一下又離開,最後又回到歐查身邊,小聲說著什麼。

歐查立即叫來幾個圖瓦壯漢,指了指我、呂方陽、馮教授和里維,示意我們站出來。馮教授顫巍巍地站起來,低聲問我:「他們是不是選了我們當祭品?」

「看樣子是。」我的心中也在打鼓。

馮教授的擔憂終於應念,立即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一個圖瓦大漢單手一提,把他夾在胳肢窩下走了出去。我和呂方陽扶起里維,隨後跟上。我們四個人被押到另一個蒙古包里,一走進去,我立即聞到濃重的腐臭氣味,和我們之前遭遇伏擊時聞到的味道一摸一樣。

這個蒙古包里的光線明顯暗了許多,四周煙霧繚繞,我發現臭味來自地上的一個臟盆子,盆子里裝著黑色的凝固物。

「那是什麼?」呂方陽也注意到了那個盆子。

「那是野豬油。」里維吃力的說:「圖瓦部落習慣在狩獵以前在皮膚上塗抹野豬油,這樣可以掩蓋掉自己的體味,油脂還能保護皮膚不被凍傷。」

我皺皺眉頭,氣味這麼臭,這盆野豬油怕是已經過期了很長時間。

我們被帶到帳篷中間坐下,說是坐,其實真正坐著的人只有我和呂方陽兩個,馮教授已經暈倒了,里維身受重傷,想坐也坐不起來。

薩滿圍著我們轉了幾圈,似乎非常滿意選定的祭品。沒多久,幾個婦女走進來每人端著煮熟的氂牛肉和肝臟,看上去比剛才的血腸美味許多。

薩滿退了出去,臨出門時對我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這幫人是不是發善心了,殺人前還請我們吃頓好的?」呂方陽嘆息一聲,卻沒有動手的意思。

「圖瓦人認為肝臟里藏著動物的靈魂,讓我們吃這些,也是為了獻祭。」里維勉強撐起身體:「肉,給我吃肉!」

我拿了塊肉給他,里維抓過去就吃。我本來胃口全無,但受了里維的鼓舞,也大口吃起來。呂方陽見了,胡亂抓起一塊肝臟塞進嘴裡,一邊吃一邊說:「說得對,老子死也不做餓死鬼。」

我們三個風捲殘雲,把眼前的肉食全都吃光,即便已經撐不下了,還要強迫自己去吃,那是一種瀕死前的瘋狂,那時我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撐死也不要做祭品。

呂方陽終於吐了出來,他已經撐過了極限,趴在蒙古包外,把吃進去的東西吐了個乾淨,不僅傷了腸胃,還連累到舊傷,頓時感到胸口一陣憋悶,『哇』一聲吐了口血出來。

我趕緊把他扶到角落裡坐下,替他捋了捋肚子。呂方陽臉色蒼白,他本來就是個文弱的讀書人,硬沖好漢只能適得其反。我嘆息一聲,如果當初楊sir沒有拉他入伙,他現在也許正在學校里做著自己喜歡的研究。要是他能活下去,一定能做很多有用的事。如果能活,只要能活…

我突然想到了斯瑞,他雖然對我有誤會,但我知道他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如果去求他,也許他能幫我一把。

這樣想著,我悄悄走到蒙古包門前,朝外望去,門口站著一個大漢,他身材魁梧,目光如炬。但我現在根本顧不上害怕,只能寄希望於自己的身形比他更加靈活,說不定能跑出去一段距離。

這樣想著,我深呼吸一口氣,猛衝出去,誰知剛一出門,就被大漢一把抓住手臂,我想使勁掙脫,那隻抓住我的大手卻像鐵鉗一樣牢固,我慌了神,用另一隻手揮拳過去,這一拳毫無章法,輕易就被對方一把捏住,然後順勢反擰,我只覺得一陣劇痛,肩上剛剛癒合的傷口再次撕裂,鮮血迅速從紗布下滲出,染紅了一大片。

呂方陽見我吃虧,趕忙從蒙古包里鑽出來,他過去也經歷過惡戰,知道不能從正面攻擊,於是抄起那隻裝野豬油的大盆子,趁那人抓住我,兩手不空的時候,揮臂橫扣過去,盆子不偏不倚地砸中大漢的臉,大漢下意識鬆開手,把自己的臉從豬油里拔出來,我趕忙掙脫,趁機朝前跑去,可我不知道斯瑞在哪個帳篷里,只能邊跑邊喊他的名字。

沒跑出幾步,大漢已經快步追上,一把抓住我受傷的肩膀,使勁一捏。我幾乎痛暈過去,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只能扯開嗓子大喊斯瑞的名字。呂方陽想上前幫忙,被大漢一腳踢開。很快,許多圖瓦人聽到動靜趕了過來,其中也包括歐查,他們驚詫地望著眼前這個瘋子:他的肩膀被制住,鮮血染紅了半個身體,一邊拚命掙扎,一邊扯著嗓子不停地嘶吼,額頭青筋暴現,雙目充滿血絲,就這樣足足吼了半個小時,聲音由響亮變得沙啞,再變成聲嘶力竭的低嚎,像極了一頭困獸。

在力量面前,我向來不是強者,但我也不是懦夫。

半個小時后,我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地上,視線逐漸模糊,我看到斯瑞熟悉的身影朝我走來,我鬆了口氣,暈厥過去。

美麗的姑娘守在我的床前,她望著我,兩眼含淚。我心頭一顫,猛地睜開眼睛,發現床前的確蹲著一個人,不過不是我夢中的姑娘,而是一個圖瓦小女孩兒。她見我醒過來,開心地跑出去,她撩開簾門,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醒來時,天已經全黑了。身體依舊很疲憊,我的傷口被重新包紮過,依舊陣陣發痛。不一會兒,斯瑞走進了帳篷,他依舊面無表情,只是看著我的眼中多了幾分欽佩和無奈。

他說:「你用不著費這麼大勁找我。」

「如果不這樣,你不會見我的。」我淡淡地說。

他嘆息一聲:「那你告訴我,我為什麼要見自己的敵人?」

「我不是你的敵人,雖然我當時沒有能力救你。你可以不原諒我,但你應該很清楚,這支隊伍里的人並不都像里維一樣。」

斯瑞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斯瑞,我想請你幫個忙,救一個無辜的人。」我繼續說。

「那要看是誰。」他的聲音依舊冰冷。

「呂方陽,你也認識他。」我說:「他是個單純的人,和隊伍里的其他人不一樣。歐查一直在監視我們,他應該知道,呂方陽是我們當中唯一一個試圖阻止陵墓挖掘的人。」

斯瑞的表情有了些許改變,但又馬上面露難色:「這個很難,你們已經被選定為祭品。」

「可你不會讓一個無辜的人就這樣死去,對嗎?」我支撐著站起來。

「被選為祭品是無上的光榮。」

「可我認為,人活著會更有價值。」

斯瑞想了想,轉身朝門帘走去:「不行,我辦不到。」

我急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那就讓我見歐查,他是部落首領,我去跟他說。」

「歐查不會見你。」斯瑞搖著頭,慢慢踱出室外,留下我一個人獃獃地跪在那裡。微弱的篝火漸漸熄滅,一如我心中僅存的希望。

蒙古包里一片漆黑,我緩緩站起來,撩開門帘走了出去,一個大漢把我帶回到呂方陽等人身旁,他見到我,趕忙端給我一盤肉,一邊笑著說:「吃吧,吃飽了好上路,別走到半路上沒力氣了,把我一個人扔下。」

我也沖他笑笑,抓起肉就吃。里維正在睡覺,但我知道他沒有睡著,馮教授已經醒了,他面前那盤肉卻一點兒也沒動過,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眼神已經渙散了。

這一頓,我還是吃得太多,根本睡不著。呂方陽好像也一樣,我倆都沒有說話,就這樣默默坐著,一直到天亮。

經過了一天的等待,我終於確定,奧普不會出現了。我們所能等待的,只有死亡。

希德爾公司派遣這支隊伍的目的並不是救人,而是需找黃金之塔的入口。奧普的行為,的確符合公司一貫的冷酷作風。

夜晚的薩彥嶺異常寒冷,四周還潛伏著兇惡的野獸。儘管如此,這個夜晚依舊是我最珍惜的時刻。我想起拉提姆老人曾對我說過:掌握了禿頂族的語言,就必須經歷嚴酷的考驗,甚至會有生命危險。他不願自己的孩子冒險,所以努力保守秘密。可爺爺不僅教了我這門語言,還把我推薦給希德爾公司,讓我協助公司尋找黃金之塔。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我這個孫子就這麼無關緊要嗎?即便是,他也無權選擇我的人生。

可是,我終究還是按照他的部署,走到了這一步。如果我死了,也許就再也沒有人會尋找通天之塔的下落。仔細想來,這樣的終結也不錯。

我的記憶深處又浮出爺爺的聲音:「方舟,能做到這件事的人,只有你…」

我苦笑一聲:爺爺,現在的我,已經什麼也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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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寶局中局:絕境探險小說(全6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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