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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睡夢中醒來后,埃爾莎確信一切都並不是一個惡夢那麼簡單。埃爾維斯.羅齊爾,這個她曾經一味討厭想要逃離的父親已經真的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從睜開眼睛起,那種直覺就告訴她這個現實了,她可並不是那種喜歡活在夢幻里自欺欺人的女孩。起身的時候,頭有些隱隱的痛,她清晰得記得自己應該是喝醉了,只是兩杯而已……心沒來由的難過起來。
門被輕輕的敲了兩聲,然後打開,培提爾.格林格拉斯看了她一眼,走進來。
「你睡了很久,正如我所想,你應該醒了。」他的嘴角帶著慣有的弧度,埃爾莎別開頭,他總是那麼喜歡笑嗎?哪怕是他那個固執的老朋友剛逝世?
「我想你會需要喝點牛奶,這樣會讓你的胃好受一些。」說著,培提爾已經將餐盤端了過來,動作自然極了,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看到埃爾莎沒有反映,他叫她,「埃爾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一切都過去了……」她嘟噥,心裡依然在難過,那種酸酸澀澀卻無法開口的感覺讓她厭惡。她原本應該高興才是,這麼一來她就不用再被束縛住,埃文永遠不可能像他們的父親一樣管束她。她一直是難以教化的,叛逆的,格格不入的,現在,她不用再擔心埃爾維斯.羅齊爾對嘉樂不利。這麼說,她可以回家了?回到嘉樂身邊去……
「需要準備葬禮,吃了早餐就下樓,會有人來給你量尺寸,我們需要準備參加葬禮的長袍。」培提爾將餐盤遞進她手裡,交待道。
「你沒有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先生。」埃爾莎沒有胃口,只是愣愣地看著杯子里的牛奶晃著。
「並不是一個愉快的過程,埃爾莎。」
「那是我的父親。」她的語氣堅定,連她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我從小就想知道他是誰,可現在,我的親生母親和父親都已經不在了。」她黯淡下來,她的手指在鋥亮的餐盤上無意義地劃了划,她都沒有叫過娜塔洛娃一聲母親,就連叫埃爾維斯父親也並不是真心誠意的。
她的手被一隻溫熱的手握住,現在,埃爾莎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冰冷,這樣的溫度讓她想起埃爾維斯.羅齊爾臨死前的接觸,不禁打了個寒戰。
「這是命運。」培提爾認真地看著她,他不再笑了。
「命運?」她重複,「他殺了生我的女人,那個曾經深愛他的女人,那個也是你曾經深愛過的女人,曾一度我真的不相信你會毫無知覺,除非你的愛並沒有我認為的那麼強烈……」
培提爾扯了扯嘴角,他突然站了起來,「仇恨會讓人迷失,我的願望與目的可並不單純,埃爾莎。可有些事是需要平衡的,當你走進這個圈子就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平衡,所以可以用所有人的鮮血去換取?哪怕是同盟或愛人?」她質疑了。
「你還不明白,」他搖了搖頭,輕撫了一下埃爾莎的下巴,「懦弱只會讓我們失去更多。」說完,培提爾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
直到培提爾走出去,直到門被關上,埃爾莎才回過神,她的腦海里不得不去想一些因果關係,想培提爾說話的語氣與神態。一切都看上去正常極了,走進這個圈子她確實應該明白,這個圈子裡存在的同盟關係,或愛人,或親朋友,利益高於一切。哪怕是盧修斯.馬爾福,哪怕是埃文.羅齊爾,還有培提爾.格林格拉斯。心頓時冷了冷,太執著,在這個圈子裡並不會被接受。
「能幫我把少爺找來嗎?找埃文少爺來。」埃爾莎完全沒有心思用早餐,她將早餐盤放在一邊后開門隨便叫了一個站在走廊里的僕人。
「埃文少爺很早就出去了,他說任何人都不要打擾他。」僕人回復,「格林格拉斯先生吩咐您一旦用完早餐,請下樓。」
「知道了。」埃爾莎淡淡的回答,然後關上門。
埃文.羅齊爾並沒有出去,他依然呆在這所莊園的某個房間里,一整晚的靜坐,茶綠色的眼眸看上去如同結了冰一般。陰沉的書房是埃爾維斯.羅齊爾一直以來都喜歡的格調,他瘋狂的迷戀黑魔法,整個房子以及房間都透著黑魔法的詭異氣息。他,埃文.羅齊爾同樣是這樣的,應該就是這樣的。如果決定放棄一些什麼,就一定會得到什麼,起碼目前來說,他依然信奉這個教義。哪怕,他接下去的決定說不上正確,因為那有些違背自己父親的臨終意願。可是,卻是他一直想要做的!
書房的門被打開,然後又被關上,直到那個身影走到原本是埃爾維斯.羅齊爾專用的書桌前現在坐著他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埃文.羅齊爾。
「一切都井然有序。」那個身影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培提爾.格林格拉斯,他幾乎包攪了羅齊爾莊園此次的葬禮,「黑魔王會嘉獎羅齊爾家族,為了你父親的忠心和不幸。」他的話,意思很明白,埃爾維斯.羅齊爾的死給家族帶來了榮耀。
從培提爾還沒有走進這個屋子時,埃文就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他抬了抬眼皮看著培提爾,很冷靜地聽他把話說完,「除了獎賞還有什麼?」
埃文冷淡的語氣與帶著傲氣的神情讓培提爾動了動眉毛,他這麼說一定是瘋了,只有不知好歹的人才會這麼說。可他依然沉穩地告誡,「注意你的言辭,埃文。」
「當然。」埃文點了點頭,「我會做一個決定,我希望您能給我支持,格林格拉斯先生。」
「請問你要做什麼決定?」培提爾問。
「我要改變羅齊爾家族的命運,杜絕一切可預見的危險。」埃文理所當然地說,他的眼睛看上去閃閃發光,他已經打定主意要這麼做,「我要把她趕出去。」
「你父親不會願意看到的。」這樣的結果不難猜,但並沒想到那麼快。
「他已經死了。」埃文的手指在一本古老又厚重的書冊上點了點,「我需要支持,但並非完全需要,您是我父親的同盟。說實在的,我父親將家族的事務交由您來管理是因為信任和需要您,並不代表您可以制約家族族長的決定,現在我才是這個家族唯一,而且是合法的繼承人,我有權利做這些決定。」
「羅齊爾家族不只有你一個人,埃文。」培提爾說。
「呵--得了吧。」埃文笑起來,「您是說我們的德魯埃拉姑姑么?她已經老了,我認為我們同樣不必考慮來自她的危脅,相信我,德魯埃拉姑姑比任何人都清楚,怎麼做才對家族最好。她現在更應該守著布萊克家族的榮耀包括自己唯留的還未出嫁的姑娘,畢竟安多米達已經讓她丟盡了顏面。」
「埃爾莎很單純,她是你的親妹妹,你父親對她很嚴格,同樣也很在意她……」
「當然,我父親是很在意。」他打斷道,「只是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是父親唯一的兒子,現在是,將來也是!我不能讓整個家族毀在這個小姑娘手裡,永遠都不!」
這樣的決定雖然殘酷,但起碼確實對羅齊爾家族有益,而且這個小姑娘……那是娜塔洛娃的遺願,他的責任就是帶她遠遠的離開埃爾維斯.羅齊爾,離開羅齊爾家族。只是,在真正聽到埃文說出想法后,培提爾有些不忍心,說他欲擒故縱也好,說他假意慈悲也好,他以為自己會不動聲色……
「待到葬禮后,如果你真的決定了。」培提爾最終看上去是妥協了,「你的父親剛離世,他不會希望在自己的葬禮前自己鍾愛的兒子把他的女兒掃地出門。」轉身,他離開了這間書房。
可沒過多久,他就在樓梯上看到埃爾莎走上梯樓,她看去變得不一樣了,那個就像是永遠長不大的女孩子正變得勻稱修長,她淺綜色頭髮不再是以往那種亂糟糟的,還帶著自然的光澤,她的皮膚很白,泛著健康的紅潤,那個輪廓讓他平靜的心再次感覺到跳動了一下,直到那雙同樣茶綠色的眼睛看向他,他平靜下來。
「很高興看到你完成了我的囑咐,雖然黑色並不是你喜歡的顏色。」他開口說道,用著平常慣用的語氣和聲調,這些都只是小意思。
「先生,葬禮之後,我就可以回學校了,是么?」埃爾莎問。
「當然。」培提爾向樓下的台階走了兩步,「需要一起散個步嗎?」他問。
「好。」
然後,他們一前一後來到了後院,羅齊爾家的莊園並不小,不過比馬爾福莊園要略小一些,埃爾維斯沒有那麼好的興緻在莊園里雕砌那麼多的噴泉或養一些珍貴的禽類,但馬爾福莊園則完全不同,有噴泉,有草坪,有剪裁得相當平整的樹籬,後園還養著有漂亮羽毛鸚鵡和孔雀。照盧修斯的話說,那些都是屬於貴族生活的一部分,生活就是用來經營與享受的。相對來說,埃爾莎更喜歡馬爾福家的裝飾,優雅、浪漫、奢靡,那個石頭城堡在水晶與絲綢的裝飾下起碼很有生活的味道。
太陽已經西斜了,這一覺她確實睡得夠久的。九月的風吹在身上帶著涼意,如果沒有發生這一切,她應該在霍格沃茨,已經開學了,她應該困在o.w.ls考試前夕的緊張氣氛中不能自拔。直到現在她才敢承認自己並不是不在乎那個考試,魔法界的一切如同一個夢幻故事,可它又不全是一個故事那麼簡單,它真實存在著,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她需要在這個世界里生存下去。
「你一定有話對我說。」她一邊走一邊輕聲說。
「確實,顯而易見。」培提爾點點頭,埃爾莎可不是笨蛋或傻瓜。
「那麼,說吧。」
周圍是空曠的草地,如果真有什麼需要單獨聊的話題,這裡應該是一個好地方,不用擔心被偷聽或被打斷,夕陽下這樣的場景,安逸而且還帶著傷感,因為這個莊園原有的主人剛剛去世了。
「埃文想要你離開。」他開門見山的說,「你知道,他一直不怎麼喜歡你。他依然認為自己是羅齊爾家正統的兒子。而你是埃爾維斯和娜塔洛娃的私生女。」
再次聽到這些話,埃爾莎出奇的不再生氣或發火,只是有些小小的失望,她以為埃文起碼是相信了他們都是娜塔洛娃的一雙子女的,她認為埃文起碼是有過一些轉變的。原來一切都回歸到了原點。可是,承認或不承認還有什麼意義?娜塔洛娃死了,埃爾維斯也死了,那個可能是這個驕傲的少爺唯一顧忌的父親已經再也無法改變什麼,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對埃文親口說過他和她都是娜塔洛娃生的!
「那麼,如果我讓他心愿達成……」
「如果一旦決定要這麼做,你將一無所有。」培提爾看來並不是在開玩笑,他認真極了,那雙灰綠色的眼睛里從未有過的認真。
「你同意了他的做法?」她問。
「我同不同意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埃爾莎。」培提爾看上去有些無奈,「他是羅齊爾家族合法的繼承人,他有權這麼做,但是做為一個哥哥而言,這麼對待自己的妹妹確實有些過份。但他的任何決定都不取決於我是否同意。」
埃爾莎不解地看著培提爾,有些不甘心,又有些迷茫,這一直是她想要的結果,是不是?「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做?」那一點點的不甘心在作祟。
培提爾笑了笑,他溫和地看著她,「你長大了,埃爾莎,你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主意,一直以來都不是一個喜歡讓人操心和支配的角色。所以,你問我應該怎麼做,到是真的難倒我了。我只能告訴你可能會發生的一切,有可能你將一無所有,也很有可能你的周圍會發生一切改變。不用我說你也一定贊成斯萊特林就是一個現實無比的學院,沒有家族的支持無法立足,沒有金錢的支持也無法立足,沒有疼愛,沒有父母,沒有財富,這些都將是客觀存在的。」
「我知道。」埃爾莎回答,她當然知道。
「可你得明白一點你擁有羅齊爾和普魯維特的血統,那些不理解或嘲笑能改變的只是你所能看到的,但這些都無法改變你高貴純正的血統。」
「精神的強大並不意味會改變什麼,先生。」
「除非你不願意去嘗試。」他說得到是很輕巧。
「他不能那麼做,羅齊爾家的族譜上明確寫著我的名字,埃爾莎.羅齊爾,我母親,娜塔洛娃.普魯維特起的名字。」埃爾莎固執道。
培提爾笑了,笑得相當無奈,「埃爾莎,埃爾莎,讓我說什麼好呢?」埃爾莎不說話了,她還在固執什麼,還在幻想什麼?就連培提爾都開始笑話她了,「沒有人會質疑一個家族族長的決定,羅齊爾家族的旁支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複雜,我們都知道你的德魯埃拉姑姑虎視眈眈著這一切,可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離開並不等於放棄你的血統。」
「離開,然後再背著羅齊爾的血統招搖過市?」這是她無法想像的情景,那些斯萊特林們會怎麼笑話她,特別是安姩,安姩.格林格拉斯,眼前這個男人的侄女!「您一定也相當的喜於樂見這件事的發生吧,先生。」她的語氣有些針對。
「這只是你的想法。」他並沒有生氣,依然微笑面對她。
「謝謝您來告訴我,不至於埃文在突然公布了這個消息時讓我驚惶失措,他是願意看到我的尷尬處境的。」
「之後需要你自己去面對一些事,起碼你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你才沒那麼好心!」埃爾莎突然惡狠狠地打斷他,她心煩意亂起來,語氣也是那種相當不客氣的,「那是我母親的交待,如果不是她的囑咐,你才不會願意來管我的事,格林格拉斯先生有著高貴古老的血統,格林格拉斯先生每天都有忙碌不完的事。你並不是真心實意的,因為你只是我的導師么?你是那麼喜歡看到我出洋相。還是因為你是安姩的叔叔?其實你和你的侄女一樣討厭我。我是你曾經愛過的女人和別人生的女兒,不是和你!」
培提爾看上去真的沒有生氣,他只是平靜地看著她,看著她發泄完,他笑了,笑著搖頭,「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多麼的悲傷和情不自禁,又是多麼的真實。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埃爾莎,你更明白你父親的死會帶給自己什麼,可你明明曾多麼憎恨他。你只是有些不甘心,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東西,所以不想去承認。你明知道你那位火爆的沒有多少耐性的兄長會怎麼對待自己不喜歡的和不承認的人。」他走向她,他的唇就在埃爾莎耳邊,那種薄荷的味道就圍繞在她的周圍,她可以很輕易的聞到,「埃爾莎,冷靜下來,擦亮你的眼睛。之後的打算才是最重要的。」
培提爾說得對,她必須靜下心來好好想想之後的打算,可她能有什麼打算,她突然慌亂起來。什麼時候她開始習慣這種養尊處優的環境和身份?什麼時候她開始在乎自己身上流著誰的血,她的名字前貫著誰的姓?埃爾莎.蘭頓,不正是她一直想要捍的么?埃爾莎.蘭頓,這個姓氏讓埃爾莎悲哀起來,她有多久沒有聽到有人大聲叫她,埃爾莎.蘭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