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滿宮花
章節名:第十八章滿宮花
哥哥一臉擔憂,一面為我順氣,一面道,「可要請來太醫瞧瞧?」
待順平了氣后,我忍著眼裡的眼淚,「哥哥,你早知卿塵要娶妻了是嗎?」
他身子一怔,遲疑片刻,重重嘆氣道,「到如今你還是放不下他嗎?」我別過頭,不作答。這是我僅剩的驕傲。我守著那些殘剩無幾的自尊,舔舐著傷口,終究不過自欺欺人。
哥哥見我這般,無奈道,「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尚且不說還是皇家兒女。不讓自己陷入悲劇的唯一途徑便是放下,偏你從不肯聽。」隨後帶著嘆息,聲音也顯得微弱,似是自言自語道,「若是有一日哥哥不在了,你又該如何是好?」
聽到哥哥這樣說,心下一緊,說不出來的揪痛。總是這樣執迷不悟,換來的不過是自欺欺人害人害己。我到底在守著什麼,到底在相信什麼。越發感覺涼意,身子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我緩了緩神,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些,淡淡道,「不知娶的是哪家的千金?」
哥哥道,「哪家的千金已沒有意義了。如今也該斷了念頭才是。沐果,你本可以選擇過得更開心的。莫要再與自己過不去了。」
不知為何,我忽的沒了絲毫的悲傷。涼透的心只是覺得可笑可嘆。可笑我太愚鈍,可嘆世間太多負心漢!沖哥哥扯出一個大大的微笑,不叫他擔心,「哥哥,我與二皇子早斷了根,又何來與自己過不去之說。你且放心,我會過得更開心的。」
哥哥見狀不知是嘆是喜,「你若想開便好…咳咳…」隨即便止不住的咳嗽。
見哥哥忽的劇烈咳起來,心裡越發擔憂,忙急急為他順氣,道,「哥哥,你還好吧?可有看過大夫?」
他臉色帶過一絲蒼白,叫我愈加不放心。偏他只是隨意擺擺手道,「不礙事,許是受了些風寒。多休息就好了。出來久了,也有失禮節。還是快些回席吧。」
我只好作罷,與哥哥一同入席。走著走著,忽的發覺沒了哥哥的身影,心下一緊,帶著強烈的不安,竟有些害怕。忙回頭尋他,見他一直在身後,才緩下方才的緊張。下意識的攙著他,他一愣,見我未有絲毫放手的跡象,只得由了我去。
在外頭吹了吹風,情緒也調整的差不多。雖依舊心涼,卻並不表現出什麼。待回席,卻見悠然跌跌撞撞跪到中道,臉上毫無血色,「父皇明鑒,悠然早已心有所屬,還望父皇成全。」
安妃臉色忽變,卻也未失了禮節,「婚姻大事豈是兒戲?!還不快回去。是要在這滿朝大臣前駁尚書大人的臉嗎,還是說連你父皇都不放在眼裡?!」
悠然跪著爬到安妃身旁,抓著她的衣角哽咽道,「母妃,悠然求求你,悠然會聽話的。不要將我這樣嫁出去好不好?」
安妃眼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不忍,卻什麼也未表現出。皇上見狀,龍顏大怒,「大膽!悠然,想是平時是將你寵壞了,豈能這樣不知禮節!此事不必再說,不得再有異議!」
悠然聽罷,頹然跌坐在地。見她這般,越發心疼。卻不知該為她做什麼,也不知能做什麼。一場原本熱熱鬧鬧的接風宴,最終不歡而散。上前扶起悠然,見她滿臉的淚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她回抱住我,悶頭大哭。滾燙的淚水浸濕了我的衣裳。我只是不停拍拍她的背,終究什麼也做不了。
安妃走來,似是無視我一般,對著悠然淡淡道,「從現在起你哪也不許去,若是你再任性,就別怪母妃用非常手段。我既除得了玲兒,那她的胞弟也自然不在話下。」悠然身子一怔,連哭都幾乎忘記。我亦是不可置信的看著安妃。她如何能做到這般?悠然是她親生女兒,為何她連自己親生女兒都不放過。
安妃站在原地,等著悠然決定。少頃,悠然緩緩鬆開我,胡亂擦乾眼淚,隨安妃一同離開。看著她顫顫巍巍的背影,心裡有些哽的透不過氣。曾經那些美好就像是昨天一般,如今卻隨風消散,不留一絲痕迹。我們總是感傷,緣由無可奈何。昔日芙蓉花,今成斷腸草。
我愣愣站在原地,直到哥哥喚我,才失魂般與他回府。跟在哥哥與綠眉身後,忽的想起五皇子與水月之事,若是如今再不與他說清楚,怕是今後定要出岔子的。正欲與哥哥說明,稍後去淑妃宮中。不想五皇子便先一步來找我。「沐果,可否借一步說話?」隨後又向哥哥道,「夏丞相,不知方便與否?」
綠眉見狀,含笑道,「你且去吧,莫要叫人著急了。」
哥哥有些不悅,卻不好發作。我試探性看了看他,良久后他才開口道,「去吧,莫要太晚回來。」我得令才隨五皇子一同離開。還未走幾步,便感覺手上一緊。我下意識看去,見卿塵帶著不安緊握著我的手,絲毫沒有鬆開的跡象。我本想甩開他,見他這般終是狠不下心。
我承認我輸了,輸給自己的心。在意的多了,也越發生不由己。只恨自己偏偏這般無用,絲毫控制不了自己。五皇子見狀,大抵知道些頭緒,便道,「我先行一步,你稍後來我宮中便是。」我點頭回應,他便騰出空間給我們。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誰也未說話。他遲疑一番才試探性喚道,「沐果。」我想過大聲質問他,或者打他罵他,只要能發泄出心中的怒氣便可。那種被欺騙的感覺壓得我喘不過氣,叫我連呼吸都不順暢。而此時這兩個字卻像是帶著魔力一般,頃刻間瓦解了我所有的驕傲,撫平我所有的怒火,叫我有些不知所措。眼淚像是斷線般,忽的洶湧而出。
這世間,也唯獨卿塵,能叫我這樣亂了方寸。我抱住他,愈加哽咽。不去想他要屬於別人,不去想那些所謂的欺騙。只想著眼前這個人,這個在我身邊實實在在的觸感。
所有的自尊都已崩塌,只要留下他。「你不要娶別人好不好?我會傷心的,會很傷心的。」
他身子一怔,遲疑后終究沒有伸出手回抱我。他的手搭在我的肩,將我拉開,最後直視我,道,「沐果,相信我,我只愛你一人。那個女子只是母妃的主意,我從未想過娶你之外的任何女子。即便我因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娶了別的女子,我對你依舊不會變的。我的正妃之位只為你留。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怔怔看著眼前這個傾城的容顏,心裡卻愈加涼。我忽的笑了,伸手緩緩觸碰上他的臉,明明是溫熱的,為何卻能叫我這樣寒心。手中一使力,結結實實扇在他臉上。空氣中『啪』的巨響打破了這片寧靜,他下意識捂住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強壓心裡的不適,語氣淡淡道,「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如今我們再不相欠。我夏沐果並非你想的那樣廉價,呼之即來棄之即去。你若心裡有我半分位置,就什麼也別說。這是我最後的驕傲,請你不要踐踏它。今後你娶妻即位,我嫁人生子,都與你再無半點關係。你我各自安好。」說罷狠心甩開他的手便欲離開。
他並不罷休,急急復抓起我的手,央求道,「沐果,不要走,你明明說過不再推開我的。」
心裡有些難過。不久前我們還互相依偎,說著只要彼此。而如今又是物是人非。我冷笑一聲,回視他的目光道,「原先我是相信你,全身心無條件的相信你。相信你即便是坐上那個位子也只娶我一人。而如今你尚未成功便開始以此為籌碼,日後你若當真坐上那個位子,你會有更多的無奈,你要為了江山為了社稷娶更多的女子。我夏沐果即便終生不嫁,也只接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夫君。終究是我痴心妄想,是我執迷不悟。卿塵,放手吧。早該放手的。」
他被我說的啞口無言,手上的力道也漸漸鬆開。我藉機抽離手,一步一步離開,終究沒有再回頭。從來就沒有誰錯過誰之說,分分合合不過是自己一手造成。彼此太過牽絆,早註定了結果。此情本是長相守,你若無心我便休。
隨後我隻身來到淑妃宮中,深吸一口氣,終於踏進去。有些事,遲早該來的不是嗎。兩年前就該知道的,拖下去對誰都不好。就如我與卿塵,自欺欺人終究害人害己。
待走到五皇子門外,正欲敲門,便傳來聲音,「進來吧。」我聞聲推門而入。隨口道,「看來洞察力提高了不少。」
他並不搭話,見我臉上帶著淚痕,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道,「你還好嗎?」
我冷笑搖搖頭道,「好與不好該由何來定義呢?我想我會好的吧。」
他見我並不多說,也就不再追問下去,遲疑半晌才道,「方才大殿之上為何要刻意打斷我?你並非魯莽之人,想必定是事出有因。沐果,你肯隨我來,便是要告訴我的。到底發生什麼了?」
我暗下決心,正欲開口,便聽到一陣敲門聲。「五皇子,娘娘讓奴婢送些東西來。」
五皇子不耐煩道,「拿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