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 105 章
`p`jjwxc`p``p`jjwxc`p`金陵,衙門裡一大早就亂成了一團,衙役們表情不盡相同。有的如釋重負,有的則一臉落寞,還有的更是眉頭緊鎖,像是出了什麼大事一般。
就連夏銅和張福也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原來是衙門有消息,說是柳木上京告御狀不成,竟趁著皇家祭天之日混入人群中想要刺殺皇上,打鬥中又殺了好多侍衛,最後被侍衛就地正法。
夏銅和張福瘋了似的衝進公堂,看見那屍體面目全非,京城護送屍體過來的官兵說道「這人不知死活,竟然要行刺皇上,是被亂刀砍死的。」
那屍體身形與柳木極其相似,又看不清面容,這二人便真以為是被亂刀砍死的柳木,夏銅哭道「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我知道你是被人陷害的,我一直在想方設法為你翻案,可你何時如此沉不住氣了。之前不是還勸我,不要為你莽撞行事,可你如今怎麼就如此莽撞了!你若死了,紫嫣他們孤兒寡母怎麼辦!」夏銅使勁搖晃著屍體,「柳木,你給我起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當爹了,紫嫣給你生了個女兒!」正說著,只見俞婉然面色蒼白,在馮琅渠的陪伴下走進了公堂。夏銅見了馮琅渠,頓時就瘋了一般沖了過去,一把揪住馮琅渠的衣襟,「你這狗、日的小人,我就知道這一切都是你暗中操作的,柳木就是被你這小人害死的。如今柳老爺白髮人送黑髮人,又留下紫嫣母女,柳木到死都不知道他已經當爹了!你這千刀萬剮都不為過的小人,我今日就打死你給柳木報仇!」
俞婉然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隨即又想起柳木蹭騙柳老爺說紫嫣有了身孕,倒也馬上明白為何夏銅會這麼說了。
俞婉然見那屍體身形與柳木無異,頭髮凌亂,臉上血肉模糊,但細看之下,兩腮和下巴處又有些許的胡茬,俞婉然用手在那屍體下巴處摸了摸,的確是硬硬的胡茬。俞婉然這才鬆了口氣,轉身對廝打在一起的夏銅和馮琅渠說道,「這人不是柳木。」
馮琅渠表情驟變,「婉然,怎麼會呢,京城已經批了文書下來,這就是柳木。再說,當日京中還有那麼多大小官員親眼目睹的,不會錯的。」
俞婉然說道「我與柳木夫妻一場,同床共枕多年,怎會認不出自己的相公。再說,柳木比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要文弱,又怎能行刺皇上,並且殺了那麼多侍衛。」
馮琅渠說道「柳木的確是沒這本事的,只是當時與柳木一同出現的,還有一個蓬頭垢面的人,不過那人武功甚高,被他跑掉了。」
俞婉然似乎已經明白了此事的來龍去脈,只輕笑了下,「馮大人辦案縝密,若是仔細觀察,又怎會不知道這是你當日在護國寺的同窗呢。」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公堂。
夏銅見俞婉然如此肯定,便也放心了。夏銅整了整胸前褶皺的衣服,說道「我就知道我老大不會這麼短命!」說完啐了一口在地上,也和張福離開了。
紫嫣一早聽說柳木的屍首被送回金陵,頓時就昏死過去,香芸為了照顧紫嫣,也沒得閑脫身去衙門,只好讓夏銅和張福先去衙門一探究竟,看看能否將屍首認領回來。
夏銅和張福回到紫嫣家中的時候,紫嫣已經轉醒,夏銅說道「紫嫣,香芸姐,那衙門裡的屍體並不是柳木的。」
紫嫣和香芸二人皆是一愣,張福說道「夏銅此言千真萬確,還是俞姑娘看出了屍體的端倪。也不知為何就如此肯定那屍體並非柳木。」
紫嫣和香芸倒也馬上明白了,為何俞婉然會肯定那屍體並非柳木,這下二人懸著的心也算是落地了。香芸說道「我就說過,我們家公子福大命大,不會這麼輕易就離開的。」
夏銅說道「真恨不得這就殺了那兩個小人。柳家從最開始被人陷害謀反,到我老大被人陷害殺了俞老爺,我看這根本就是溫思仁和馮琅渠一手策劃好的。只恨我夏銅天生沒腦子,不能為我老大翻案。紫嫣,老大對你的感情我是明白的,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定不會好過。再說,如今你又有了絮兒,你若是出了什麼事,孩子該怎麼辦呢。這可是我老大在世上的唯一血脈了,孩子不能沒有娘,你定要保重身體,照顧好絮兒的。」
紫嫣看了看正在一旁睡著的嬰孩,對香芸說道「若是有一日我果真有何不測,香芸姐,絮兒就拜託你照看了。」
香芸忙說「這是哪裡的晦氣話呢,你還要等著公子回來和你一起養育絮兒長大成人呢。我這做姑姑的,也要和你們一起看著她出嫁呢。」
夏銅和張福忙說「不錯不錯,我們這做叔伯的也要等著絮兒她爹回來和我們一起喝酒呢,到了絮兒出嫁那天,我定要把你們家的好酒全都喝上一喝。」
護國寺後山,柳木沒再理會外面的曾青是去是留,只每日坐在山洞裡打坐,若不是知道柳木此時已是等死的心態,看這樣子,到真像是個遁入空門的超脫之人了。
「柳木,那個曾姑娘在泉邊呢,你不去見見她嗎?」行痴本以為曾青見不到柳木便會離開,可不想曾青竟然如此執著。
柳木搖了搖頭。
行痴說道「這段時間曾姑娘每天都會來後山發獃好久,要不就是暗自垂淚,就算你無心於她,可見一面也總是可以給她些許寬慰的。」
見柳木依舊沒什麼反應,行痴有些急了,說道「柳木,你何時這麼冷血了。曾姑娘對你的情意,我這個局外人都是看得出來的。難道你就忍心讓她每日坐在泉邊哭嗎?」
柳木看向行痴,臉上終於有了些許表情,「你以為我不難過嗎?可我一個將死之人,又何必再擾她清凈。她若見不到我,也許會以為我已經死了,日子久了,也就斷了念想。可我見了她,又能如何?告訴她我命不久矣,讓她再難過一次?」
行痴頓了頓,這才明白柳木為何會如此絕情,倒是自己忽略了柳木身中碎屍掌一事,知道柳木有自己的苦衷,索性也就沒再說話。
「施主,此處乃護國寺後山禁地,施主何故擅闖此地。」行痴不忍再看曾青如此,遂想勸說對方離開。
曾青先是一愣,沒想過後山裡還會有其他人。曾青看了看來人,又低下頭,「我在等一個人。既是禁地,閣下又何故在此出現呢。」
行痴笑道「在下是本寂方丈派來秘密守山的僧人。姑娘可等到要等的人了?」
曾青搖頭。行痴說道「既然等不到,為何還要再等呢。」
曾青說道「我感覺得到,她就在這附近,只是不肯出來見我。」
行痴頓了頓,心想,莫非這就是他們說的心有靈犀?又說道「貧僧常年隱居後山之中,後山的半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貧僧的眼睛和耳朵。從姑娘來後山的第一日我便發現了姑娘,只是我見你並無惡意,又心事重重,所以也不好打擾。這些日子除了姑娘以外,後山再沒外人來過。我想姑娘要找的人根本就不在後山。亦或……那人已經不在了。我勸姑娘還是放棄了吧。」
「你……」曾青猛然抬頭看向行痴,「你知道我在找誰?」
行痴說道「如果貧僧沒有猜錯,姑娘要找的人,就是當年在書院之時陪你一同來後山的柳木。」
曾青恍然大悟,「難道你就是柳木說的那個藏在後山裡的瘋和尚?」曾青這才想起柳木曾對自己說過,她在後山遇見了一個武功高強的瘋和尚。
行痴點頭,「貧僧行痴,正是柳木口中的瘋和尚。」
曾青說道「大師可知道柳木的下落?」
行痴說道「當日我聽聞柳木落難,遂去金陵大牢營救。可並未發現柳木的蹤影,後來聽獄卒說,柳木曾被用重刑,又身受刀傷,後來下落不明,只怕已經……」行痴嘆氣「如果我知道柳木的下落,又豈能不將她救出來呢。不是和尚我誇口,就算是京城的天牢,我也照樣可以來去自如帶個活人出來,更何況是區區一個金陵的大牢了。而且在下江湖朋友眾多,如果柳木活著,我又豈能打聽不到。所以我猜柳木根本就不在這世上了,我勸姑娘還是不要再折磨自己了。逝者已矣,就算姑娘真的哭斷了腸,柳木她也不會回來的。」
「不,柳木不會死的。我感覺的到,她還活著,她一定會回來見我的。」曾青此時面無表情,也聽不出口中的語氣,聽著倒更像是下意識的自言自語。半晌,曾青起身,也沒再看行痴,只自言自語的說道「我一定會找到她的。」說完轉身離開後山。
行痴回到山洞,柳木依然在閉目盤腿打坐。
行痴說道「曾姑娘走了。」
柳木閉著眼睛,毫無語氣的說道「世間萬物不過是浮生一夢,哪裡有不會走的呢。今日是曾青走了,過不幾日,我也註定要走。就算不走,又能如何。說到底,不過是沙土一抔。就算留住了,又能留多久。」
行痴看向柳木,打趣著說道「不想你小子竟能說出這種大徹大悟的話來,看你現在這空無一物的樣子,倒像是個看破萬物的高僧呢。本寂方丈早就說過你小子有慧根,不如替了頭髮,隨我修行去吧。」
柳木苦笑,沒再說話。
行痴坐在地上,脫下鞋子在牆壁上拍了拍鞋底的灰土,又一邊穿鞋一邊說道「曾姑娘三番五次的出手救你們柳家,也算是報答尹太傅了。尹太傅膝下無子,只有慧娘一個女兒,你也算是尹太傅留在世上的唯一後人了。」
柳木終於睜開眼睛,問道「莫非曾丞相和我外祖父也有何淵源?」
行痴說道「那曾璞正是你外祖父的得意門生。曾璞出身寒門,初入官場之時心直口快,且為人剛正,得罪了不少人。起初不懂得變通二字,只因看不慣那些沆瀣一氣的貪官污吏,還險些棄官回鄉務農,若不是你祖父賞識他,為他鋪路,教他為官之道,只怕曾璞也不會有今天。只可惜,後來你祖父被人陷害,曾璞本可以替你祖父開脫一二的,可他那時已經為官多年,深知官場利弊,怕連累家小,也只能袖手旁觀了。但說到底,曾璞還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尹太傅離開京城那日,一早曾璞便跪在京城外的官道上等著尹太傅。尹太傅也不是那記仇的小人,臨行前又說了些為官為人之道給曾璞。曾璞跪拜送尹太傅離開,自此二人再沒見過一面。這事倒也成了曾璞二十幾年沒打開的心結。尹太傅對曾璞有恩,更可以說,曾璞今天的一切,都是源於尹太傅當年對他的知遇之恩。不管曾家幫過柳家什麼,你也是受之無愧的。只是苦了曾姑娘,要經歷這樣的情劫。」
柳木微微搖頭,嘆了口氣,又平淡的說道「曾家救我,算是報答我外祖父。我今日欠下曾青的,又不知何時能還呢。罷了罷了,世間因果循環自有天道,何時要我這俗人來操心呢。」
說著,行痴又想起了柳木的娘親。再看看此時正坐在地上閉目養神的柳木,心想,這小子當年是我親手接生才大難不死得以活命,難道這最後一程也要我再陪她走完嗎?如果當年我沒同慧娘一起撒下那彌天大謊,隱瞞柳木的身份,她不娶什麼金陵才女,不來護國寺書院,不與那兩個小人為敵,是不是柳家也不會遭此劫難,一切又有不一樣的結局。難道是我間接害了慧娘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脈?
行痴說道「柳木,你放心,不管你日後是死是活,我一定會殺了那兩個小人,替你和柳家所有人報仇。」
柳木起身伸了個懶腰,慢吞吞的笑道「算了算了,我日子本來就不多了,還想那些做什麼,我可不想死後做個怨氣哄哄的厲鬼,聽說厲鬼穿著大紅衣服,青面獠牙,眼睛凸出來還都是血,多難看,就是到了還魂夜,那副模樣,只怕我也沒臉回來和你敘舊。」
行痴笑道「就算還魂夜回得來,怕是你也忙著去見那幾個姑娘了,京城的曾姑娘,金陵的第一才女和第一花魁,從京城到金陵,就算鬼魂可以神行千里,那也有的你忙了,只怕你還沒時間來看我這瘋和尚呢。」
柳木笑道「這世間讓我牽挂的還真不少呢。看來死後有的忙了,我呀,還是趁著沒斷氣,好好看看這後山的一草一木吧。」說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哼著當年在春風閣常聽的曲子邁著拖沓的步伐走了出去。走了沒幾步,又回頭笑道「瘋和尚,我可不是說笑的,死後若真能成鬼,我是定要回來找你喝酒的。」
行痴大笑「好,若你捨得不去看那些姑娘,那我就準備最好的酒菜,等你回來一醉方休。」
待看不見柳木的背影,行痴忽又收起臉上的笑容,「奇怪了,好端端的怎麼說起這話來了。」倒是心裡有些不舒服了,再想柳木臨走那情形,竟有些臨別遺言的感覺了。
行痴看了眼外面,朝洞外喊道「你可別走太遠,看樣子過幾個時辰就會下雨的。」
只聽傳來的柳木的聲音越來越小,「知道啦,啰嗦!」洞外的柳木看了眼太陽,自言自語說道「瘋和尚又在胡言亂語了,這麼大的太陽,又沒雲彩,哪裡就會下雨呢。」`p`jjwxc`p``p`jjwx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