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 104 章
自打柳木失蹤之後,俞婉然便一直打探著柳木的下落。馮琅渠說道「婉然,雖說你武功不弱,不需要人保護,可畢竟是個女人,還是需要有個人照顧的。柳兄如今下落不明,難道你要為了他,一輩子都這麼奔波著嗎。」
俞婉然說道「我明白馮公子的好意,可我與柳木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他有難,我又豈能坐視不理。」
馮琅渠說道「婉然,你別怪我多嘴,柳木失蹤了這麼久,只怕早已凶多吉少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只要沒有柳木的下落,我就會一直找下去。」
馮琅渠這下倒是犯了愁,溫思仁笑道「表哥難道還在為俞婉然的事發愁?」
馮琅渠說道「若是婉然一心惦記著柳木,我豈能答應與我成親。」
溫思仁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紙包放在桌上,兩個指頭按在上面將其推給馮琅渠,笑道「表哥,這東西灑在酒里,只要俞婉然喝了,你害怕她不從了你?到時候縱使她有再高的武功又能如何,還不是什麼都聽你的。」
「混賬!」馮琅渠拍桌起身,罵道「想必這世間能入我馮琅渠眼中的女子,也只有婉然一人。我真心愛她,又豈能用如此卑劣手段。」
溫思仁尷尬的笑了笑,又將那小紙包放回懷裡,說道「表哥息怒。如此不妥,那還有別的辦法呢。俞婉然此時惦記著柳木,自然不會接納你。可如果柳木死了呢?」
「柳木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已經派了那麼多人尋他下落,可一點消息都沒有。又如何殺了他讓婉然死心。更何況,柳木那廝也確實活不多久了,就算是沒被周大海那一刀結果了小命,只怕過不多久也該上路了。我們又去哪找屍體讓婉然死心呢。」
溫思仁笑道「表哥,枉你聰明一世,怎麼就突然糊塗了呢。誰說非要真的柳木死呢。我們找個人假扮柳木,在京城將其抓獲,就地正法。若是等俞婉然見到屍體,只怕也已經腐爛的看不清長相了。只要找個身材相近的人不就行了。到時候案子一結,朝廷批文一下,又有那麼多親眼目睹柳木被政法的官兵作證,想必俞婉然也該信了吧。」
柳木蹲在護國寺後山的水潭邊上,看著水裡的影子,只覺得那條幾乎貫穿了整張臉的刀疤看起來那麼猙獰。再想到自己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樣子,和嘶啞刺耳的聲音,柳木只覺得自己此時活活的像一隻怪物。
柳木撿起一塊兒大石扔進水中,緊接著整個人也扎了進去。行痴一直在不遠處看著柳木,見柳木沉入水中沒了動靜,也怕這傢伙想不開尋短見,嚇得急忙輕功過去,跳入水中,將柳木揪了出來。
看見柳木口中嗆出的水,行痴罵道「你小子不要命了!」
柳木沙啞著聲音咆哮道「你看我現在像什麼樣子,活脫脫的一個廢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行痴罵道「可你若是就這麼死了,你怎麼有臉見你九泉之下的娘親?難道你們柳家就這樣蒙受不白之冤?你要讓天下人都恥笑你柳木是個窩囊廢嗎!」
柳木自嘲似的苦笑「報仇?哈,你以為我不想殺了那些陷害我們柳家的人?可我如今這個樣子,怎麼報仇!」
行痴說道「從今天開始,我教你武功,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到時候就算你柳木一己之力殺不了那些人,還有我瘋和尚陪著你一起報仇呢。若是你還沒勇氣活下去,那便從這裡再跳下去,這次我絕不救你。可你若聽得下我的話,那邊隨我回去,從現在開始與我修鍊武功。」
柳木起身,跛腳走了兩步,回頭看了眼行痴,「謝謝。」說完又一瘸一拐的朝山洞那邊走去了。
行痴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絕不會讓慧娘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肉就這麼窩窩囊囊的死在這後山里。」
行痴蹲在地上看著柳木嫻熟的將兩隻野雞開膛破肚,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柳木伸了個懶腰,又晃了晃脖子,說道「你這山洞實在不是人住的,睡醒了之後渾身酸痛,越睡越累,比在大牢里上刑還難受。」
行痴說道「誰讓你柳大公子從小嬌生慣養的呢。如今也算是讓你嘗盡世間百態了。」
柳木說道「就是當年在金安寺睡那木床,也沒有你這山洞的獸皮這麼難受。腰酸背痛,骨頭像是要散了一樣。也不知你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又說道「我記得你說過這後山里藏著一套絕世武學,而且聽你的意思那武學遠在你所有武功之上。你可以隨意出入皇宮,更何況當時會那絕世武功的僧人呢。如果真的有這武功,當初那和尚為何不潛入皇宮,殺了奪他江山的人,以報亡國之仇。」
行痴笑道「能達到那種境界的人早已超脫了世俗,又怎麼會再記得仇恨呢。單憑那『無相』二字,他就已經看破世間百態了。」行痴又想起那日在大牢將柳木救走時的情景,問道「我在金陵救你離開大牢的時候,見到一個一襲白衣的人,那人是誰?」
柳木說道「像辦喪事一樣,喜歡整日穿著白衣服的,除了馮爛蛆還能有誰。」
行痴說道「我與那人交手的時候,此人出招看似平常,可招招都打在我的穴位之上,如果那人是個有三五十年內力的人,只怕我現在已經是重傷了。」
柳木說道「以前只知道馮爛蛆是個舞文弄墨的書生,倒是沒聽過這廝會什麼武功。不過當初在大牢,他打我的那幾拳倒是疼的很。」
柳木將兩隻野雞架在火上,許是怕那兩隻衣袖礙事,遂挽得高高的,露出大半隻手臂,行痴無意間瞥見柳木露出的手臂,不禁一愣,緊接著一把將柳木的胳膊拽到自己跟前仔細端詳著,繼而指著曲澤穴的位置,只見上面泛著並不明顯的紅色,緊接著又拉起柳木另一隻手臂,同樣的位置也有類似的印記。「這東西出現多久了?」語氣中透著些許緊張。
柳木無所謂的說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大驚小怪的呢,許是你這山洞裡太簡陋,睡覺壓到石子了吧。」
行痴說道「現在看看你腿上的梁丘和血海兩處穴位,有沒有一樣的印記。」
柳木看了眼,笑道「你怎麼知道,還真的有兩塊兒泛著紅色的。」
行痴表情驟變,「兩肩向下一寸。」
柳木扯了扯衣領,倒是隱約能瞥見些許顏色。行痴沒再等待柳木的回答,自顧自的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腰上命門也有一樣的印記。」那語氣聽著倒像是大難臨頭了一樣。
柳木也有些緊張了,說道「可是有什麼問題?」
行痴自言自語的說道「怎麼會這樣呢……」
在柳木心裡,行痴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可如今看行痴這般模樣,柳木也不免有些緊張了。「瘋和尚,別婆婆媽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行痴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碎屍掌」三個字。
「碎屍掌?就是你說當年那個西域高手的獨門武功?」
「不錯,我在師父的手札里見過對這武功的細緻描述,你身上這幾處穴道,正是中了碎屍掌的癥狀。而且,中了碎屍掌的人,身體多處骨節一段時間之後會出現酸痛的癥狀,比如膝蓋或手肘。再後來,腿骨,手臂,肋骨,多處也會出現疼痛。而多數中掌的人,都會將這疼痛歸於勞累或是其他原因,大多也不會想到會是碎屍掌所致。」
柳木說道「你不是說那碎屍掌是那個西域高手的獨門武功,我也沒和那個年齡的老翁發生過打鬥,又怎麼會無緣無故的中了碎屍掌呢。瘋和尚,你再仔細想想本寂方丈手札里的描述,會不會是你記錯了。」柳木想起行痴說過,當年那個死於非命的春紅就是被碎屍掌所殺,當時春紅的腳底出現了一個梅花的印記。柳木急忙脫下腳上的草鞋,腳掌上並沒什麼異樣,說道「你不是說中了碎屍掌的人死後腳上會有梅花形的印記,你看,我的腳底板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我就說你大驚小怪,一定是看錯了。」
行痴說道「那梅花的印記,是在人死後骨骼開始碎裂之時才會一點一點顯現出來的。對你下手這人功夫不到家,否則,這麼些時日,你早就沒命了。」
柳木低頭看著地上的灰土,面無表情的問道「我還有多久命。」完全聽不出是什麼樣的語氣。
「我不知道。你是我第一個見到的中了碎屍掌的活人。不過是什麼人能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對你下此毒手呢。」行痴說完猛的一抬頭,說道「難道是那天與我交手身穿白衣的馮爛蛆?」
「馮爛蛆?」柳木說道「怎麼會呢,之前倒是也沒聽過他會什麼武功的。只聽說馮家世代都是讀書人,就是在朝廷里,也是十分瞧不起那些武將的。」
行痴說道「那人與我交手時招招打在我的穴位之上,若不是我用內力擋住了那招式打進來的力道,只怕現在早已重傷。我竟忽略了那人攻擊對手的方式。只可惜過了太久,也記不得當時他都打了我哪些穴道,不能確定與師父手札中記載的碎屍掌是否吻合。」
柳木說道「傷我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已經不重要了。這打傷我的人能殺了春紅,也一定能殺了我。這仇只怕今生是不能報了,我一個將死之人,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此時柳木越獄一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已經驚動了京城那邊,大街小巷都是柳木的畫像。
曾青倒是覺得奇怪,自己之前去金陵想要救柳木的時候,就已經被告知柳木越獄,為何這個時候才上報朝廷,貼出通緝令呢。忽又恍然大悟,暗忖,莫非之前的越獄只是個障眼法,而這次是真的不在馮琅渠掌控之內了?
曾青把印象里柳木可能會出現的地方几乎翻了個遍,幾經尋找無果,灰心之時突然又想起了當年的護國寺後山。
自打柳木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倒也越發的覺得心靜了。
行痴一溜煙似的跑進山洞,拍了拍正在打坐的柳木,神神秘秘的樣子,說道「你猜我看見誰了?」
柳木只簡單的應了一聲,似乎並不感興趣行痴口中的人是誰。
「你要是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見柳木不答話,行痴接著說道「就是當年經常和你偷跑來後山吃肉的京城相府千金!」
「曾青?」柳木聽見是曾青來了,這才睜開眼睛看向行痴。
「就是她了。我想她一定是來找你的,還不快些出去見她。」
柳木搖了搖頭,「算了。想必她一會兒也就走了,不見也罷。」接著又問行痴,「你怎麼知道她是相府千金?」
行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來慚愧。當年我一個江湖上的朋友,中了魔教的毒暗器,命懸一線,需要一味藥材解毒,可那藥材中土少有,當時只聽說皇上才將西域進貢的唯一一株賞給了右丞相曾璞。我情急之下只得去相府盜葯。不想被那曾姑娘看到了,還交了手。只可惜這小丫頭內力差了些,想必她師父也沒教她什麼太精妙的招式,要不然倒是個可塑之才。不過這丫頭的腳力可真是不賴,還第一次有人能追在我身後那麼久才被我甩掉。」
聽行痴這麼說,柳木不禁想起幾次曾青用乘風訣帶著自己逃走的情景,嘴角不自覺的彎了上去。
行痴見柳木那模樣,遂打趣著說道「笑成這個樣子,可是想起什麼前塵舊事了?想必你二人交情匪淺,你也一定很想見她吧。更何況我看那曾姑娘三番兩次的幫你們柳家脫離險境,她對你用情至深……」
柳木馬上收起嘴角的微笑,打斷對方,面無表情的說道「有什麼好見的。她若來就來,去就去,與我何干。她幫助柳家,那也不過是小女孩兒意氣用事罷了。她找不到我,自然就會離開這裡回到京城過她原本錦衣玉食的生活。」說完又比起眼睛打坐,任行痴怎麼嘮叨柳木也沒再理會,活脫脫的像是一尊木頭。
柳木微微皺眉,並不是因為行痴的嘮叨,而是腿骨幾處傳來的疼痛,讓她越發的確定行痴沒有猜錯,自己的確是中了碎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