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柳暗
楚留香臉色變了變,又笑道:「若是如此,怕是李夫人會心疼了。」
柳無眉咬了咬牙道:「你放了他,我就放你走,我甚至可以答應你……」
李玉函本來一直垂著頭,黯然無語,此刻卻忽然大聲喝道:「你絕不能放他走,也不能答應他任何事情,你莫要忘了……」
柳無眉跺腳道:「我自然沒有忘記,可是你……我又怎能讓他傷了你……」
李玉函深情地瞧著她,好似要將她的模樣深深映入靈魂深處,嘎聲道:「我沒關係,就算是殺了我,也不能放他離開。」
柳無眉凄然道:「我又怎會讓你一個人……」
楚留香見狀不忍,於是笑道:「在下其實並無絲毫傷害李兄之意,只不過想讓你們冷靜下來,順便告訴你們一件事……嫂夫人並未中毒。」
柳無眉臉色微微一變,卻仍自強顏道:「毒?什麼毒?我哪裡中了毒?」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嫂夫人莫要忘了,住宿在開封的第一天夜裡我們便已聽到了夫人『毒發』的聲音。」
李玉函此時已經稍微冷靜了下來,聞言,冷笑道:「內人那隻不過是老毛病了,根本不是……」
柳無眉止住了他的話,凄然道:「香帥真是說笑了——既然沒有中毒,那我又為何毒發?」
楚留香道:「這便是疑心所致了……嫂夫人可是石觀音座下弟子?」
柳無眉臉色終於變得蒼白,顫聲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楚留香微笑道:「自然是石觀音告訴我的……她與我說過,她一共有兩個從小養到大的親傳弟子——其中一個便是曲無容——她最後悔的便是,由於自己的一時心軟,放了一個弟子離開,卻未給她下制約她的毒,所以那個弟子便一直沒有回來。之後無論是誰,都別想再離開那裡。」
柳無眉聽得入了神,手裡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減輕。指甲已經陷入金伴花的脖子里了。金伴花連呼吸都要努力放輕,更別提掙扎了……他動都不敢動。
楚留香繼續道:「我確定了你便是畫眉鳥了之後,就開始奇怪你為何會知道那秘谷的出入道路,又知道那毒酒的成分。後來我便想起了你的名字……」
柳無眉道:「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怎麼了?」
楚留香笑道:「無花,無容,還有你,無眉……於是我便猜到了你便是唯一一個離開石觀音的門下弟子。」
柳無眉怔住了,喃喃道:「我本來叫無憶的……」
楚留香嘆了一口氣,道:「之後我便在懷疑,是不是儘管你離開了石觀音的那個秘谷,但依舊還是記得她的養育之恩,回來找我報仇的。」
柳無眉忽然大笑了起來,她似乎已不能控制自己,神經質般格格笑個不停。
李玉函更是面色大變,厲聲道:「她若是石觀音門下子弟,想要為她報仇,那天為何要將她的同門全都殺死?」
楚留香笑道:「當時石觀音已經要去龜茲國稱王稱霸了,怎麼可能帶著那麼多徒弟,又豈非累贅?我甚至懷疑,是石觀音要她將那些人殺死的。不過我猜到了你的身份后,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你對石觀音,怕是只剩下仇恨了……而你救下胡鐵花他們,卻處心積慮地要殺我,也應當是受人脅迫……尤其是你途中的那次毒發,也證明了這一點。」
廳堂內一片寂靜,只有楚留香的聲音:「能救你卻要殺我之人,我原本雖然猜到了一點。但是(楚留香苦笑了一下),我卻寧願自己沒有猜到。可是後來見到了幾位前輩,我才明白了……」
楚留香頓住了,嘆了口氣。
宋甜兒突然「噗嗤」一笑,道:「你說就說唄,賣什麼關子咧?」
楚留香笑道:「水母陰姬。這世上若是有誰是石觀音的剋星的話,就是她了。也只有水母陰姬,是世上武功最高的人,才讓請得動這五位武林前輩,還有帥一帆,打狗翁、杜漁婆的你們,不敢請他們去要解藥。」
幾乎所有的人聽了,都悚然失色。
……先前那五個黑衣人,楚留香猜到了其中兩個人分別是蕭石和凌飛羽(這兩個人已經扯下來蒙面黑紗),另外三個還戴著黑紗的人中,身材最普通而且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個,更是如遭電擊。
李紅袖皺眉道:「你是哪裡得罪她了……你根本就不應該與她們約定的。」顯然,李紅袖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以她的情報網,再加上那段時間她一直在關注著楚留香與神水宮……若是楚留香去找神水宮使者,她自然會知道。
宋甜兒跺腳道:「你也在賣什麼關子么!」
楚留香笑道:「無非是我當時急著去追無花,忘了給神水宮遞個消息。」
宋甜兒繼續跺腳:「哎呀!你怎迪還笑得出來?」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李玉函卻低吼一聲,忽然以頭撞向楚留香的胸,雙足也連環踢出,直取楚留香的下腹。
楚留香先前瞧著柳無眉的反應,以為她已然相信了自己的話,不想李玉函竟會突然發難。雖然在此種情況下,楚留香依舊只要掌力一吐,便可立刻震碎李玉函的腑髒心脈,但是他怎會忍心傷了別人的性命?
所以楚留香依舊被結結實實地踢中,而且被他踢倒了。
李玉函踉蹌後退,手中的劍也是脫手飛出——他的身形竟沒有倒下。
柳無眉果斷地放開了金伴花,在剎那間便已飛掠而起,只見她反手抄起了那柄自李玉函手裡飛出的劍,那劍光一轉,便射向了楚留香!
楚留香這時已經倒在了地上,方才李玉函的全力一踢,已將他傷得不輕,一時間竟動彈不能。柳無眉這一劍來勢極快,蘇蓉蓉她們救援不及,眼看楚留香已經性命不保了……在此間不容髮之際,楚留香竟然走神了——他瞧向了已經被胡鐵花再次護住的金伴花,竟微笑了起來。
楚留香是本文的男主角(之一),自然不可能現在就死了——只聽「當」的一聲,原來是凌飛閣他們五人手中的六柄劍同時揮出,將柳無眉的這一攜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來的劍給凌空托住了。
柳無眉被這一劍的反作力震得凌空番了個身,落在地上后又往後退了兩步,方才站穩,只聽她顫聲道:「前輩……前輩們為何要阻我?」
蕭石聽了她的話,怒氣一下子發作了,厲聲喝道:「你竟然還有膽子敢問我?你們兩人居然連我們都騙了,『擁翠山莊』的聲名,也幾乎都被你們毀盡了……若不是李兄還在,我們幾人怕是要代替他執行你們李家祖宗留下的家法!」
……李觀魚原本一張蒼白而麻木的臉,竟已漲得通紅,嘴角的肌肉也開始發抖。而那雙原本茫然的眼睛里,更是充滿了憤怒。
李玉函卻忽然跪了下來,垂首道:「前輩們誤會了,此人所說的一切都是騙人的,完全是由於他不想死,故而編造一個故事,想讓我們放過他……只不過雖然他口綻蓮花,編造的這個故事騙過了前輩們,但是又怎能矇騙過知道真相的我們夫婦二人……家父自七年前苦練劍氣時,不慎走火入魔,這七年來,實在是生不如死,到如今就只剩下一個願望了……前輩們又怎麼忍心由於一時猶豫,而讓家父抱憾終身呢?」
蕭石握著木劍的手已經被氣得發抖:「你……你……」
此時,金伴花等人已經移到了楚留香那邊,胡鐵花防備地瞧著廳堂內,除了他們之外的所有人,蘇蓉蓉三女則是扶起了楚留香。楚留香沒有管下腹(已經稍微減輕了)的劇痛,只巴巴地瞧著金伴花——金伴花沒有瞧他……雖然一早便知道了楚留香的用意,而且這楚留香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但是依舊是不爽腫么破!
宋甜兒原本見楚留香只顧著金伴花這個「藍顏禍水「,已經很不樂意了,一聽李玉函這話,更是要被氣炸了:「你真無恥!李老前輩若不是李老前輩身上有疾,聽到你這樣胡說八道,肯定會被氣得跳起來,用家法狠狠地教訓你!」(宋甜兒此時已經氣急了,所以這一段應該是用廣州話的……但我不認識廣東人,寫不出來……請諒解……)
李玉函沒有理會宋甜兒的話,只用眼角撇著那些前輩,接著道:「他掌下留情,晚輩自也知道,不殺之恩,晚輩更不敢或忘。可是他先前他胡說八道、大放厥詞,竟妄圖擾了前輩們的視聽,從而逃出生天,差點害得晚輩不能以盡孝道,這便是怨了……既然如今恩怨兩清了,晚輩自然不會再顧念私情,唯有以孝道為先……晚輩也不知家父是為了什麼事,定要取此人性命,只道父命不可違。就算是拼了晚輩這條性命,還有『擁翠山莊』的名聲,也不會放過此人。只不過前輩們若還未忘記家父昔日對前輩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