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一看就是琢光的手筆
而第二日當她興緻又起時,推開窗想要再看看昨日的牡丹花,卻不想原本長著牡丹花的地方,竟變成了一團團一簇簇的紫陽花。
阿璀問了才知道,為了讓那些花看起來長得精神,宮闈局隔兩日便會新換上一批來。
阿璀知道后,覺得太過靡費,嚴令宮闈局不必在此事上費神,往後也不許再移送新的花木來。
後來那小園子便沒什麼花了,宮人時常打理著,也算乾淨,只是看起來過於光禿禿了。
再後來某一日,阿璀在宮裡頭轉悠時,偶然瞧見牆角一株不知道何時長出來的蒲桃,藏在花壇深處,竟然一直沒人發覺。
於是阿璀來了興緻,讓人幫忙從前頭搬來了些製作水車剩下的木料,自己親自搭了個蒲桃架出來。
有了這葡萄架子,那自花壇後邊牽出來的蒲桃藤長得比先前更快了,如今才短短兩個月,蒲桃枝葉便已經遮蔽了蒲桃架一角了,只是可惜今年並未結上果子。
阿璀每每瞧著這蒲桃藤喜人的長勢,便覺得明年少說也得結上兩筐果子。
「祖父怎麼坐在院中?為何不進去?」阿璀迎上前去,朝蒲桃藤下的關渡叉手見禮。
關渡瞧見她來,也露出幾分笑意,站起身來。
天家居所,不可擅入。
阿璀作為春和宮的主人,既然不在,自己總不能登堂入室,雖是謹慎,但總不會留人話柄。
這是關渡心中的答案,但他卻沒有這樣回答阿璀的問題,畢竟他心中再怎樣周全,總不能因那些周全的話而讓阿璀介懷。
「屋裡坐久了氣悶,外頭有些秋風,吹著舒服些。」
關渡又指指頭頂的蒲桃架,笑道:「這架子樸拙,一看就是琢光的手筆。」
阿璀也笑:「閑來興緻罷了,這樣好的土地,種些能吃的果子,總比種些華而不實的花花草草要好些。況且總懷念閬中家裡頭的那株蒲桃樹呢,今年大約又長得許多蒲桃,估計阿娘又要讓人採摘下來,放到府門外予路過之人取食了。」
「既在宮中,還是當言行自守些才好。」關渡聽阿璀之言,也知她心思,只是還是口中提醒。
「我知道。」阿璀心中明亮,「宮裡頭人太多了,本就不是一個自由的地方,既在宮中,無論是誰都會有身不由己之處,便是阿兄也是一樣。如今從未有旁人口舌傳到我的跟前,也是因為阿兄為我周全。但我也知道,雖有阿兄為我周全,許多時候,便是在他人眼目之下,我也不能太過隨性。」
「只是我知道阿兄待我之心,或許有許多對從前虧欠的補償,但我卻也知道他待我之赤忱與真心,從無一絲虛假。所以有時候我便想著,若我不隨性些,若我太瞻前顧後些,似乎便對不起阿兄為我的周全和待我的真心。」
轉而瞧見自家祖父神色,阿璀繼續笑道:「不過祖父您放心,我知道分寸,我也明白如何把握好那個度,能讓阿兄待我之情誼有可落之處,也不會讓旁人生出太多閑言。」
阿璀從來心頭明亮,她的阿兄是她的阿兄,卻也是大淵的帝王。
這個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身不由己的身份,他身邊的所有人,上到朝臣百姓,下到宮侍人,誰不是將距離把握得恰到好處?
便是崔兄長,阿璀相信,這個他身邊最為熟悉親近的人,恐怕如今行事,也是步步思量的。
因為作為的晏琛,縱然他行止性情一如從前絲毫未變,但也總抵擋不住來自於四面八方的刀鋒,那些積毀銷骨的流言,那些瞞天過海的陰謀,總會有一二讓人性潰敗。
「我總是相信你的……雖然如今許多話,我也不能說了。」關渡看著自己這個從來驕傲敏慧的孫女,她有世人難得的通透,笑道,「有時候便是我也矛盾,當初知道你隨陛下與衛國公回金陵來的時候,我既希望你隨找回自己的身份,卻也能不被身份所束縛,陛下能給你你想要的自由。而如今回到金陵來,才驚覺金陵不同於山野,在裡面的人,大約都不會有真正的自由。我便又怕你過於自由,而讓枉顧世俗給你過分自由的人為難,而最終若為難太多,那你失去的……便不只是自由。」
阿璀知道,自家祖父所說的「自由」,並不僅僅指的是字面上的「自由」。
那是她能對抗一切的底氣啊。
「祖父,若是我一直在閬中在蜀中,我的自由便無人能約束,那便是我自己給自己的。而如今我既然來了金陵,我竟不知未來如何了,我也不敢去賭永久的帝王之心,正如祖父恐怕也不敢去賭關可永為我之退路吧?」
阿璀瞧向自家祖父,很清楚地瞧見了自家祖父眼中的那點毫不避諱的認同。
進了金陵的祖父,即便數年前開始便儘力與從前的關係割裂,但誰能保證往後關家不會被牽扯進亂流之中?
「所以,我總會尋出一條自己的路,這條路或許有祖父與阿兄還有崔兄長的扶持,但只要我堅定地走在此路上,便無人能斷我前路……祖父可信我?」
關渡瞧著自家孫女眉眼間堅毅,並不覺得她此言過於孤傲,反是越發覺得,她與那個年輕的帝王竟有如此相似的氣度。
原來血緣之近,竟能如此相似嗎?
「祖父自然相信的……」關渡笑道。
阿璀將自家祖父請進光天殿,將書房裡的手稿一一搬出來,十分得意地給自家祖父展示自己近來所得。
這一下午的時間,祖孫二人相談甚歡,十分和諧。
今日宮宴主要還是前朝所設,一來是為宴群臣共賞秋月,一來也是為懷闕先生來朝所設,可以說是晏琛告知群臣自己對懷闕先生十分的重視信任之意了。
而後宮之中的小宴,比前朝安靜了許多。
妃嬪們受皇后之邀至甘泉宮共飲共食之後,便各自告辭回各自宮中自在賞月觀花去了。
眼見著月亮高懸,阿璀見皇后似乎也面有倦色,便也起身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