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陷阱初現?
轉眼之間,已出了新春正月,李榮基與家眷團圓了一月有餘,隨即縱馬飛馳趕回北境;而楚帝還未及與林靖澄通氣的情況下,林明禮與吳蘭亭已搬至誠園,只喬遷那日受禮制約束,僅草草了事,並不算鬧熱,而諸事本該順遂地進行下去。
情狀陡轉直下便出在二月初六那日。
夜晚殘月撒照,九霄之上繁星漫溢,夜色漸深,星光愈盛。
一條人影踏著月色,在林府門檻外側稍停了停,方欲抬手輕叩,卻又懸在半空未敢敲下去,只焦急地從門縫中窺視一絲昏黃的光亮。
可猶疑半晌,又只能叩下去。
未多時,劉管家與府中下人開了門,微笑揖禮,問,「杜府尹?杜府尹深夜到訪,可是要尋我家公子?」
杜子騰不禁緊緊皺眉,回了一禮,有些支吾道,「染之可在府中?」
「在,在,公子與夫人剛從誠園回來。杜府尹裡面請。」
劉管家眉眼彎彎,命人去後院通稟自家公子,又將杜子騰請入正廳落座奉茶。
未多時,林盡然便已神色匆匆地趕至廳內,抬手揖禮,直接接入正題,「杜兄深夜到訪,可是清雪嫂嫂那邊出了什麼差池?」
年前,他早已勸杜子騰儘快替清雪贖身,可遲遲不見有何動靜,如今深夜到訪,興許與此事相關。
杜子騰趕忙起身,還以一禮,聲音微微顫抖,神色愈見地慌亂,「染之···杜某···我,我本不該來尋你······」
林盡染稍稍抬手,輕拍他的肩膀,令其坐下說話,笑言道,「客套話就免了,杜兄不妨坦言,到底是出了什麼岔子?」
「杜某本該依你的意思,年前命人問來清雪的贖金,可攬月樓的薛昆再三推諉,稱此事年後再議。這才剛剛出了正月,杜某再命人前去相問,攬月樓卻稱清雪已被他人贖走,不知所蹤。」
「杜兄最後一回見她是在何時?」
「正月廿七!」
「杜兄可親自去打聽了,旁人也是這說辭?」
杜子騰微微搖了搖頭,「杜某去攬月樓時,直接去了清雪的閨閣,但門口的侍女將我攔下,稱此間屋子住的是妙儀姑娘。按規矩,我進不得。」
「此前要替清雪嫂嫂贖身,杜兄未曾親去吧?」
「自然不會。」
杜子騰對此事可謂是慎之又慎,他心中很是明了,莫說是與林盡染的這層關係,杜氏尚且是長安城裡的大戶,終歸是要顧及家族影響。
清雪姑娘與元瑤不同,一位處在二層,進出閨閣的男子不說如過江之鯽,五年裡,百餘人總是要有的;而元瑤處於七層,全長安的人皆知曉,僅林盡染進過她的閨房。孰清孰濁,世人或多或少也會有些偏見。
再者,他到底是京都府尹,無論是依禮制還是法度,此舉累及官聲,又有違背官箴和紀律之嫌,或招致非議,或為政敵攻訐,或為構陷以權謀私、貪腐受賄留下隱患。故而贖身只能暗中進行,但不能擺在明面上。
即便他身負如此重擔,卻依舊下定決心要為清雪姑娘贖身,這就足以令人欽佩。
林盡染住口不語,只怔怔地望向桌案上跳躍閃爍的燭火,靜靜沉思,良久放道,「明日我走一遭攬月樓,至於清雪姑娘的下落,杜兄萬不可親自打探。」
杜子騰的眉頭從始至終都未曾舒展過,忙驚聲道,「染之先前曾說攬月樓恐要對你下手,這如何使然?」
可倏然想起自己也是走投無路之下方才找上林府,話音又是一頓,緊緊咬住牙根,「終歸是杜某的家事,染之還是莫要以身犯險,我···我再想想法子!」
「杜兄若有法子,還來林府作甚?」林盡染輕輕搖了搖頭,思忖片刻后又笑以寬慰,「長安城裡能取我性命者,僅有皇帝陛下一人,旁人不敢動我分毫。況且,我只是走一遭攬月樓,並未要去積善寺。」
杜子騰猶疑半晌,驀然起身,深拜揖禮,「染之恩情,杜某銘記在心,日後若有驅使,我······」
「你這是作甚?」林盡染見他這般迅疾之勢,本有遲怔之色,又頃刻間緩過神來,將他攙起。
「染之若有驅使,杜某定然無有不依。」
「杜兄言重了。」
又是一番重謝后,林盡染才將杜子騰送出府。
但自杜離去之後,他的面色也並未有絲毫的輕鬆,緩緩踱步至正廳,一副心事忡忡的模樣。
怔神間,李時安與元瑤施施然從後院而來,又屏退一應人等,立於林盡染身旁。
元瑤率先言明自己的觀點,語音並未有平素般的柔媚,相反聽得出幾分鄭重,「依妾身所見,夫君可以走一遭攬月樓,但不能進寒園。」
李時安在旁側攥緊雙手,雖未言語,卻也未曾駁斥,心中亦是一般的想法。
淑貴妃常常在寒園休憩,此事幾乎無人不知,偏生她出宮並非是前呼後擁。若是撤去看守在園外的宮女,引林盡染貿然入園,即便是當眾射殺,外人也挑不出刺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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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瑤見他愣神不語,蹙著秀眉道,「薛乾和薛坤二人絕非善類,尤其是薛坤,他便是算準了杜府尹不能出面替清雪贖身,故而引夫君入局。況且,縱使去了寒園,夫君也未必能尋到清雪,又何必以身犯險?清雪的命如何能及得上夫君?」
林盡染知曉她的心思,並無惡意,良久才苦澀一笑,「哪有誰比誰的命高貴?」
「元瑤所言雖有失偏頗,但若放在時安這兒,也是這般的說辭。」李時安抿緊朱唇,語調雖溫如春雨,但對方才元瑤所言還是應聲附和。
「你們怎能篤定我會去寒園?上回不過是我的猜疑罷了。」
元瑤心緒很是激越,胸脯劇烈地起伏,「妾身與那兄弟二人也算共事數載,是何德行再清楚不過。攬月樓的勢力雖已為夫君用計日漸消弭,但並不意味著他們會坐以待斃,淑貴妃也不會任由夫君破壞趙氏在長安多年的布局。」
但見林盡染扶額不為所動,仍在靜靜思忖,李時安同樣是在一旁緘默不語,她心中沒來由地湧上一團火氣,扽了扽這正房夫人的衣袂,哽咽道,「你···你怎麼也不知道勸勸他?就僅有我在此心急?」
李時安知道她的性子。若牽涉到旁人,於元瑤而言,旁人的生死和她有何相干,哪怕是一夜之間,長安城裡所有人都死絕了,她依舊無動於衷,包括自己在內,但唯獨林盡染不能出分毫的差錯。可細細想來,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李時安輕嘆一聲,方柔聲道,「時安與元瑤雖是枕邊之人,對外之事本不該多嘴,也不該插手,但此事···夫君還且再稍加斟酌。」
林盡染捏了捏眉心,旋即輕笑道,「你二人倒是將我這寒園一行說得煞有其事。不過···清雪姑娘還未能令我非要涉險走一遭。」
「即便薛坤再拋出什麼誘人的音訊,夫君也莫要上當。他如今對···」元瑤慌忙出聲,話音卻在此時一頓,覷了眼旁側的李時安后,咬牙將后話咽了回去。
這番神態落在林盡染的眸中,頓時令他面色一凝,瞬間瞭然元瑤的顧慮,可當下卻並非是談論的時機。但眼下還得讓二女稍稍寬心,遂緩緩站起身來,故作輕鬆道,「我只答應杜府尹去攬月樓探聽清雪的消息。至於旁的,屆時再相機決斷。」
二女互視一眼,知曉他對此事已有判斷,再多爭辯也只是徒勞,或許現下只能借其他的方式阻撓他去寒園。
光德坊與通義坊不過是一街之隔,林盡染留下申越,令他駕車送元瑤去明園,而自己則是獨自前往攬月樓。
煦陽和麗,微風不燥。
曾在江寧打過照面的薛坤端端正正地立於聆音閣的大門前,笑容晏晏地站在台階上,直至林盡染出現在坊間,這才撩袍動身。
「林御史,自打您將元瑤姑娘納回府,可鮮有來我這攬月樓了啊?」薛坤揖手一禮,又佯是在他的身側打量,故作驚詫道,「怎不見杜府尹一同前來?若不是他邀林御史,您可不會孤身至此!」
林盡染眉梢一挑,故不點破,回以一禮,「林某來了這許多次聆音閣,卻從未進過醉仙舸。薛掌柜眼下若是得閑,不如帶林某開一開眼?」
薛坤微微躬身,「林御史說的哪裡話,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