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雉尾炬
公元312年，正月初一，依舊是黃昏時分
梁州，漢中郡，梁州城，刺史府，一處偏僻的院落內
「他娘的賤人！敢咬老子？！叫你咬！叫你叫啊！他娘的！這會怎麼不叫了？！咬啊？！叫啊！！！？」
氐人頭領呲牙咧嘴地死命掐著少女柔嫩的脖頸，看著她耷拉在嘴外的紅舌一寸又一寸地不斷向外伸吐......
少女痛苦地翻著白眼，渾身不停地痙攣抽搐，直至拚命亂蹬的雙腿也漸漸停止了掙扎......
可那些圍觀的氐人小卒們卻嘻嘻哈哈地不斷指指點點......
尤其是看著那個垂死少女雙股之間流下的「滴滴答答」......
更是一個個毫無人性地說著各種下流卑鄙的污言穢語......
「他娘的！死了？！呸！真他娘的晦氣！」
氐人頭領依舊不肯鬆開他那鐵鉗一般的雙手，甚至憑著怪力直接將少女的脖子給「咔嚓」擰斷了......
「娘的，你就算死了，老子也不放過你！」
氐人頭領一把就將少女的屍體給翻轉了過來......
「刺啦」幾聲！
少女屍體上僅剩的一些布料也被撕了個乾淨......
一陣刺骨的寒風吹過......
夕陽的餘暉也像是瞬間黯淡了幾分......
「大哥！你快點呀，讓咱們弟兄也嘗嘗公主的滋味啊！」
「哈哈！真的玩不了，假冒的也可以啊！哈哈哈！」
「哈哈哈！你們這幫畜生！」
氐人頭領肆無忌憚地大聲笑罵了起來，鼻子里「哼哧哼哧」的聲響更是變得越發粗重......
「你們他娘的看個屁啊？！趕緊去城裡面抓幾個跟她差不多的民女回來！他娘的！明兒還缺個小娘們去假冒公主巡街的！」
同一時刻......
刺史府，張光寢居所在的小閣樓內
小軒窗......
正凝眸......
三鶴紋......
漢時瓦......
明月娥眉輕蹙地凝視著對面屋檐上的三鶴紋瓦當，看著那上面被昏暗與凄涼殺得節節敗退的金色餘暉......
「哎......」
明月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回頭又看向了屋內的各種擺設......
這弓魚國的三足金烏......
那南越王的四穴香爐......
這覆盆狀礎的明鏡台......
那金絲楠的壺門木榻......
明月禁不住瞥了一眼那座鏡台，看著那面柿蒂紋銅鏡里的自己，尤其是髮髻上戴著的那枚七寶金華勝，更是莫名地湧起了一股子難以形容的哀傷......
又是一陣寒風吹過......
鳳鳴紋的幔帳立時隨風而舞......
搖曳的燭火也多了幾分曖昧......
而恰在此時......
一聲聲渾厚的男中音突然從屋外傳了進來......
「悠悠遠行客......」
「去家千餘里......」
「出亦無所之......」
「入亦無所止......」
「浮雲翳日光......」
「悲風動地起......」
「嘎吱」一聲......
楊難敵輕輕地推開了原本就沒插上門閂的屋門......
明月的心也瞬間「撲通撲通」地吊在嗓子眼上......
楊難敵穿著一身茱萸紋的亮色錦袍，腰上掛著刺史才能佩戴的銅印墨綬，頭上更是端端正正地戴著一頂嶄新的進賢冠，就連他嘴上的鬍鬚也修剪成了名士們最愛的翹胡......
「不知是不是這曹子建的詩打動了公主？！這才讓公主殿下為楊某......，特意留了一扇門......」
楊難敵不急不躁地邁著官步，語調曖昧地曖昧地說著長安的京腔，慢慢走到了古色古香的琴台旁，優雅地撥了撥上面那把與眾不同的十弦琴......
「錚」的一聲......
明月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可臉上卻依舊掛著一抹淡淡的，卻能讓任何男人看了都會血脈僨張的笑容......
楊難敵的喉結立時止不住地上下翻滾了起來，目光更是有意無意地朝著床榻上，那一對綉著一鳳二龍紋的枕頭，投去了意味深長的目光......
可就在這時！
銅甗里煮著的肉湯突然翻滾著發出了「咕嚕嚕嚕」的聲響......
楊難敵趕緊上前用鐵鉤把銅甗中間的那層銅篦給抽了出來......
火紅火紅的炭火立時全部傾瀉進了早就準備好的炭盆之中......
楊難敵也再次挺直了身姿，抬起了千層底的方口靴，不緊不慢地邁著穩重的步伐，走在刻滿了雷紋與回紋的雙鵰磚上......
一步......
兩步......
三步......
四步......
楊難敵突然停下了腳步，笑容猥褻地抬了抬嘴角......
「公主殿下為何要將右手放在後背，莫不是握著一把匕首，準備一刀結果了楊某？！」
明月昂首挺胸地抬起了頭，笑容揶揄地看著楊難敵，然後才慢慢把右手握著的純金雙耳杯從背後拿了出來......
「本宮只是飲了一些水酒而已，卻不想叱吒風雲的楊首領......，竟是如此英雄氣短......」
楊難敵頓時老臉一紅，卻又莫名一陣欣喜，尤其看著佳人向他舉杯，更是隱隱有些口乾舌燥，就連呼吸聲也禁不住變得越發急促......
明月卻是故意扭身看向了軒窗之外，然後儀態萬千地淺飲了一小口美酒......
那甘醇的滋味......
那濃烈的酒勁......
竟是沒來由得讓人鬆弛了下來......
「楊首領剛剛凱旋而歸，正應是意氣風發之時，怎地偏偏要去吟誦那曹子建在落魄潦倒之時所寫的雜詩？！」
楊難敵的臉色立時就陰沉了下來......
明月卻是有些微醺地昂了昂螓首，臉上也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公主殿下不會是在嘲諷楊某沐猴而冠吧......」
楊難敵眼神歹毒地咬著牙，聲音也變得兇狠了起來......
「楊首領真捨得這偌大的梁州城？！與其榮歸仇池，倒不如讓仇池人都來梁州城，豈不是更好？！」
明月輕飄飄地說著「肺腑」之言，目光卻流連在酒光嶙峋之中......
一顆不大不小的金疙瘩......
一兩不輕不重的斷腸酒......
只要她仰頭將它們吞下......
明月的手指微微有些發顫，臉色也瞬間變得蒼白了起來......
「公主殿下可真是好算計，那麼怕我楊某人把這梁州城的男女老少都給屠戮個乾淨？！那為何不現在就委身於我，楊某必定全力護佑這方百姓，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明月的身子立時止不住地輕顫了起來......
「月兒......，我會對你好的......」
楊難敵竟是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直接朝著明月的纖纖細腰摟了過去......
可就在這時！
一隻「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雀兒，突然飛進了明月的這間寢室之內，並且幾個撲棱就已經到了肉香四溢的銅甗之上......
可它的尾巴上......
怎麼還系著一根長長的麻繩？！
而那根麻繩的末端還綁著一顆又紅又燙的杏仁殼......
楊難敵立時瞪圓了雙眼，趕緊撲身上前進行抓捕......
可越是這般地左撲右打，那雀兒越是一陣地亂飛......
屋內的各種輕紗與幔帳，立時就被火杏仁給點燃......
而就在此刻！
梁州城內的各處民房也都不同程度地冒起了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