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明白
沖谷這麼咒罵著自己。
盯著此刻有些泛著點點湛藍光芒的左手，他眉頭緊皺，眼睛微閉，似乎是對無法挽回的過去悼念似的。但隨後，他又一副想清楚了的樣子，甩了甩手，轉過頭面向檀元，說：
「我就是這樣的人。如果我當初也把得到元素石的事第一時間告訴他們，或許就都能活下來了。但這樣馬後炮也沒法挽回過去，沒做到就是沒做到，無論是貶低自己或是懺悔，這些都無法挽回。所以比起一味拘泥在過去，還是好好地感受現在吧。我是這樣想的。」
「沖谷……」
看著說出一堆壯志哲言的沖谷，檀元低著頭，她沒辦法直視他那堅毅的眼神。
見檀元還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態度，沖谷也不說什麼了。畢竟一開始就講清楚了，他並不是為了安慰檀元才故意說出這些所謂的道理感化她的。
這是沖谷此時貨真價實的感想。
對了，還有最後的話想要說出：
「一開始我活著就是為了給父母報仇，然後我的目的完成了，我又想為了順應他們的意願活下去，這樣才能回應他們的期待…最後到現在，我說過了，我會活下去的。這次不單單是為了回應父母的意志，我要為了我自己活下去，找出我要走的道路，看見我想看見的明天，這樣就行。或許這樣…才是父母真正的心愿吧。」
他是這麼想的，但沖谷舍與南曉，他們在天上又該怎麼認為的呢？雖然不能親口問出來，但也一定是這樣吧。
無法為過去的自己贖罪，也沒必要背負罪孽一直活下去。最重要的只是帶著因為做不到的小小的遺憾活在當下——不，活在明天。
人沒法什麼事做得完美，沒有人是無敵的。這就是答案。
弱者總是與群為伴，而猛虎總是獨行，有句話是這麼說。但就是因為弱小，人才會產生「孤身一人無法達成」的共識。
沖谷很弱小，檀元也很弱小。正因如此兩人的靈魂才得以互相慰籍，互相明白對方的感受、對方的痛苦。
沒必要對過去悲傷難過，起碼在現在能夠露出笑容迎接明天，這就足夠。這就是沖谷要對檀元說的。
「誒呀！我為什麼要對你說這些？算了，總之，你別擺著一張臭臉了，快點好起來吧。」
看著如木頭人一樣愣住了的檀元，沖谷不耐煩地說道。
「哦哦…沖谷？」
「怎麼了？」
「嗚嗚……」
檀元忽然睜大了眼睛，聲音沙啞地叫了沖谷的名字。緊接著沖谷就看到，她那眼眶中，緩緩湧現出了點點淚珠——
「嗚嗚嗚…！」
「呃！」
沖谷還在疑惑檀元是不是再苦，然後下一刻，她的身影就靠近了沖谷。瞬間，胸口就感受到了溫暖，隨之而來的還有頭髮刺撓臉部的，很癢的觸感。
不用說也理解了，原來是檀元突然哭著朝沖谷撲了上去。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把沖谷嚇了一跳，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能僵硬地縮在身後……
「喂，你……」
沖谷意外的有些說不出來話。但這不是因為被漂亮的少女抱著而感到緊張和慌亂，其實沖谷更多只是覺得檀元困惑。
真正令他感到不知所措的，是檀元的體溫。
隔著衣服也能感受並傳輸到全身的溫熱感。和炎熱的高溫不一樣，這種暖是連心靈都能體會感受的溫暖，靈魂都被震撼了一下。
在此之前沖谷從未跟除了家人以外的人接觸，更別說被擁抱了。
被檀元貼上的瞬間，沖谷想起了南曉。她經常這樣抱起自己，還叫著自己的名字。
距離最後一次被這樣抱是什麼時候呢？不知道，即使像這樣被抱著也想不起來。在腦海中飛速搜尋，找到的也只有一些記憶殘片。
但是這距離一定不會遙遠的——是這樣的吧。
「媽媽……」
輕聲叫著，沖谷抬起僵硬的雙手，撫摸到了檀元的一頭長發。
「嗚嗚…沖谷…不要太悲傷難過了…好起來吧……」
…這一句話出來，氛圍立刻就被打破了。兩人好像反客為主了似的。剛才不是沖谷在費盡口舌勸她嗎？
「誰悲傷了？走開走開，口水濺到衣服上了！」
沖谷一副才反應來的樣子，趕緊把檀元推開。一邊推，一邊還露出嫌棄的表情。
聞言，檀元不高興了：
「你這人…我明明是在安慰你啊，你不僅不領情，態度還惡劣！誰流口水了？那是眼淚！」
「得了吧，剛才是哭哭唧唧的給我說這說那的？跟個傻子似的…你現在還在哭呢。」
「啊這……」
檀元臉色一囧，趕忙背過身擦了擦臉上的淚花，然後揉著眼睛轉頭說道：
「額…這不是在同情你嘛…畢竟跟你比起來，我經歷的痛苦就太微不足道了……」
「……」
沖谷一愣，隨後叉著腰，搖頭回道：
「不…沒什麼微不足道的，痛苦不是用來攀比的。我們…都一樣的啊。」
「嗯嗯！沒有在比較哦？你說的話，我都聽進去了，然後我自己也想明白了…雖然還是沒辦法立刻釋懷，但我還是會努力的。就像你說的，不能總是拘泥在過去嘛，嘻嘻。」
「哦。」看著又恢復了往日活力的檀元，沖谷簡單回應了一聲。
「…你就不能來點像樣的回答嗎？這也太敷衍了吧！」
「怎麼才算像樣啊？我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了，還不都怪你？」
「嗯…說的也是，那…我們去吃東西吧！」
檀元拍了拍手提議道。
確實，這裡離夜市區很近，現在都看到那邊街區發出的光亮，還能聞到飄來的濃郁香味。
「嗯。」
又是簡單一個字，說完之後就轉過頭徑直走去了。
「剛才她……」
沖谷摸了摸胸口，直到現在還殘留著剛才的溫度，彷彿那感覺始終在上一秒一樣，讓他不禁悵然若失。
檀元雙葉——沖谷默念出了這個名字。他好想明白了些什麼，看著手中捏著的幾根紅色髮絲，有些發獃出神。
「啊！別擅自走，等等我！」
檀元趕緊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