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納蘭吟性子很極端,很多事情沒有人教過他該怎麼做,從來都是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就同歸於盡,讓別人也得不到,到最後弄得頭破血流,兩敗俱傷。
納蘭鏡聞深知他的性子,所以也願意教他,一步一步引導,帶他走向正確的方向。
讓他和她身邊人和平共處,他無法接受,可時間很長,她有耐心等待。
今日她誰都沒陪,找了個安靜的房間處理公務,做最後的收尾,納蘭吟若是想不通,那她就給他時間,而容衡玉現在在房間休息。
她獨自一人處理到很晚,直到太陽西斜,月亮逐漸升起,門外傳來柳清序的聲音。
「王爺,該吃飯了。」
納蘭鏡聞落下最後一筆,將桌上的信紙收起放置一邊,開門走了出去。
柳清序見人出來,趕忙迎了上去,「王爺,餓了吧,阿初今日親自下廚,您嘗嘗他的手藝!」
納蘭鏡聞點點頭,卻看向她身邊人。
鏡池見她看過來,立即像是觸電一般收回視線,輕聲喊了句。
「王爺。」
「有事稟報?」
鏡池這段時間跟之前一樣,不會主動出現在她面前,只有有事稟報時才會出現,要麼就待在暗處,要麼就在不近不遠處的地方遠遠望著她,視線灼熱,想忽略都難,可能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鏡池低垂著眸,點了點頭。
「是。」
「之前王爺收留的那位女童,該如何處理?」
他們明天就要出發去白及了,那個女童不可能繼續跟著他們前行,實在是不現實。
納蘭鏡聞思索一番,道:「你將她帶回王府交給成禾,她自會處理。」
鏡池倏地抬頭,睛藍的眸中浮現不可置信之色,臉色驟然轉白,呆愣在原地。
納蘭鏡聞像是沒看到似的,嗓音平淡,繼續道:「明日由你護送王夫回京,不得出半點差錯。」
其他人,她實在是信不過,更何況,這裡除了她自己,就鏡池的武功最高。
她又看向柳清序,「你也同他們一同回京,去找成禾,就說你是本王的人,她會幫你的。」
她說著,頓了頓,轉身走進房中,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她。
「你現在的任務便是替本王賺錢,半年內,本王要看到你的成果。」
柳清序接過那本小冊子打開看了看,越看下去,眼中的光越來越亮,隱隱浮現激動之色。
這裡面全是納蘭鏡聞給她寫的方案,還有對於她們之前做生意的方法做出了各種調整。
納蘭鏡聞是在21世紀做過生意的人,如今回了這大陸,結合各種因素做出調整,以及各種風險利弊全都一一羅列出來,柳清序看的兩眼冒光,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已經迫不及待了。
「王爺,我一定會的!」
隨後寶貝地將小冊子揣入懷中。
納蘭鏡聞點頭,抬腳朝外走去,剛走兩步,身後便傳來一聲沙啞的聲音。
「王爺。」
她腳步一頓,回身看去。
月光灑在男人身上,將他的臉映得格外蒼白,他望著納蘭鏡聞,神色凄凄,語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顫。
「可不可以……讓屬下跟著您……」
柳清序見氛圍不對,輕手輕腳地離開,一時間,院子中便只剩下他們兩人,寒風蕭瑟,滿地寂寥。
鏡池是個悶木頭,許多時候想要什麼卻不敢說,只敢悶在心裡,越來越沉默,這次是他罕見地提出自己想要什麼。
納蘭鏡聞站在院中,長身玉立,眼神沉靜。
鏡池沒由來地心慌,在納蘭鏡聞的目光下,逐漸低下了頭。
他想道歉,是自己逾越了,可他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張不了嘴。
良久,風止。
他聽到了她平緩的聲音,沒什麼情緒。
「衡玉是本王重要之人,他不能出事。」
鏡池指尖發顫,沉默地聽著,沒有出聲,細細密密的酸澀感卻逐漸從心底蔓延,直至四肢百骸,眼眶不知為何,燙得厲害。
他知道的,容衡玉是她重要之人。
「這次回京,本王只相信你,鏡池一定會將人平安送回京的,對嗎?」
鏡池眨了眨乾澀的眼,艱澀開口。
「屬下定會護送王夫平安抵達,請王爺放心!」
納蘭鏡聞忽地笑了,神情柔和,朝著他招了招手。
鏡池看著她的手,雙腳卻不受控制地向前,朝著她走去。
納蘭鏡聞看著他泛紅的眼眶,用指腹輕輕揉了揉他的眼尾,輕聲道:「不光是他,你也要平安,好嗎?」
鏡池愣愣地望著她,生生抑制住了想去蹭她掌心的動作,那柔軟的觸感讓他心尖一顫,平淡無波的死水突然泛起了漣漪,一圈一圈不斷向外擴展。
他聽到了自己沙啞的聲音。
「……好。」
就這樣吧,多看看他,他只有在她的注視下,才能感覺到心臟的跳動。
納蘭鏡聞垂眼,看了看他緊攥的拳頭,伸手抓住,又將他的手攏在掌心。
她說過的,要想站在她身邊,那就讓自己看到他,而不是這樣一直在暗處默默地注視。
像今日這樣,就很好。
鏡池心臟劇烈地跳動,一時間忘記了動作,只能僵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納蘭鏡聞靠近,越來越近,最終在他的眼上落下一吻。
「在王府等本王回來。」
鏡池也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回房的,腦中一團漿糊,只有心臟在狂跳,久久不能平息,鼻息指尖似乎還縈繞著女人的馨香,他輕輕將手捂住心口,感受著心臟的跳動,許久許久,寂靜的室內傳出悶悶的低笑聲。
……
飯桌上,納蘭吟意料之中沒有出現,納蘭鏡聞便吩咐人將飯菜給他送去房中,他現在想不通,總有一天會想通的。
吃完飯,她原本想去容衡玉的房中,可又怕納蘭吟知道了多生事端,那就只能一碗水端平,誰的房間也不去,處理完剩下的公務,熄了燈躺下沒多久,便聽房門發出輕微的響聲。
床上的女人突然睜眼,坐起身朝門口看去。
「誰。」
黑暗中,門口的縫隙中傾瀉下月光,一道單薄修長的身影將月光遮住,微弱的聲音低低響起,帶著局促不安。
「對……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