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別有內情
「咳咳咳……」
雲枝嘴唇被茶水燙了,嗆咳不停。
被譚青燕嚇的。
阿哲為她拍背順氣:「郡主還好嗎?」
譚青燕嚇壞了,愣在那裡:
「對……對不起……我不該嗓門兒那麼大……」
雲枝揮揮手,好一會兒才穩住了氣息,拿擦水的帕子扇著風,嗓音有些沙啞:
「譚小姐想當仵作,是不是該去衙門?」
譚青燕摳著手指:「郡主有所不知,衙門不要女仵作,而且……而且就算我通過了考試,家裡不答應……」
雲枝有些迷茫。
據她所知,仵作的社會地位十分卑微,食銀微薄不說,社會形象也差。
譚家可是傳承百年的世家大族,更不用說有譚三絕這樣冠絕數個領域的泰山級人物。
就算譚姑娘是個男孩兒,家中也必然不會同意。
「你知道家裡不同意還……」
「郡主,」譚青燕上前一步:「我不怕家中不同意,只怕沒地方收我。」
「不瞞您說,去年在昌西郡,我曾扮做男裝通過仵作考試,可當他們知道我是女孩兒之後,說什麼也不肯收。」
「我知道朝廷從來不用女仵作,可朝廷從前也沒有女將軍,不任用女官,現在卻有了譚將軍,有了您。」
滿目真誠與堅定的少女朝著雲枝下跪:
「只要能查案,能將壞人繩之以法,我們也可以有女仵作的對嗎?郡主,求您幫我。」
雲枝懂了,她想讓自己以准太子妃的身份,向譚家和官府施壓,幫助達成她的目的。
沒問題。
普天之下還有誰是比她更合適的人選?
有這樣的想法證明是個有主見的姑娘。
問題是,譚三絕帶在身邊的小孫女,為何會有如此破天荒的追求?
社會責任?
還是別有內情?
「你為何非要做仵作?一身本領又是向誰學的?」
兩行淚迅速從少女光潔的臉頰滑過,她抬手抹去:
「我不是爺爺的親孫女,我是譚家表親的孩子,六歲那年,一家十三口死於非命,只我一人被母親藏在床底暗格,躲過一劫。」
雲枝將她扶起:「你想為家人報仇?」
少女點頭,目光堅毅:「官府找不到證據,兇手至今逍遙法外,我無一日能放下。」
「小時候我夜夜驚夢,爺爺便將我帶在身邊,名山大川能開闊我的眼界,但無法泯滅我的仇恨。」
「爺爺教我畫畫,他偏愛風景,我卻偏愛人體,我向他學習技能,找各類相關書籍自學,一路向遇到的仵作討教。」
「郡主,並非我妄自菲薄,昌西郡的仵作考試我曾拔得頭籌,只因我是女身,女身!」
雲枝扶著她坐下,將茶杯塞進她手裡:
「別激動,你先喝口茶歇歇,讓我想一想。」
她在廳中來回踱步,思考該怎麼做。
仵作是衙門的末等職位,因食銀微薄難以維持生計,專職的極少,許多只是掛職。
這些都不說了,譚家的孫女不用愁這些。
問題是與仵作直接接觸的捕快與縣尉,因常與三教九流打交道,大多一身匪氣。
譚青燕雖不是譚家親生的,畢竟掛了譚家的名頭,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兒去那種地方,出個三長兩短怎麼交代?
慶林阿哲不斷的喘著粗氣,很不對勁。
事實上,她從剛才就開始不對勁了。
見雲枝還在思慮,她忽然走到廳中,對著雲枝屈膝下跪:
「郡主知道,我們大桓的仵作都是些什麼人嗎?多由賤民、奴隸、甚至屠宰職業的人擔任,他們認知有限、技能低下,還容易受長官意志左右,常常出現檢驗錯誤,導致冤假錯案。」
「可仵作驗的是人,事關人命啊!如此草菅人命,公平嗎?」
雲枝腦子都懵了:「這又有你什麼事兒?你又是幹嘛?」
阿哲抬頭,眼中盈滿淚水:
「奴婢的父親……被村中惡霸殺害,可我們家是賤民,官府不想管,仵作就草草結案,將奴婢的母親判做自殺。」
「若非遇到太子殿下,替奴婢報了仇,那些惡霸還要在村裡逍遙法外,繼續為非作歹。」
「可那些人死了,他們的家人卻不承認他們的罪孽,奴婢父親的冤情至今未得昭雪。」
「若當時能遇到譚小姐這樣的人,驗明我父親的冤屈,將罪犯繩之以法,母親就不用帶著我們遠走他鄉……」
「郡主,如果擔心名不正言不順,擔心譚小姐無案可查,奴婢願以父親之案,為譚小姐立威。」
雲枝無奈道:「你起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依你所言,你父親如今只剩白骨,如何能查清當年緣由?」
譚青燕放下茶杯站起來:「不,我能,每一具屍體都會說話!」
雲枝回頭,看看她,又看看阿哲,忽的笑了。
「行啊,這件事看來,不成也得成了,譚小姐請先回去,靜候佳音。」
譚青燕提起裙子又是一跪:「民女譚青燕,謝過郡主!」
雲枝先去了趟主院,看望舅母與靜喜。
靜喜看見她便跑過來:「姨姨,今天去哪裡玩?」
雲枝摸摸她小臉:「姨姨今日有事,你和小豆子便在家裡玩可好?」
靜喜頓時鼓起了腮幫子,有些失望,可還是奶聲奶氣的說:「那~好~吧~」
玉氏正在烙烤,他們昨日從山中帶回來不少板栗和野果:
「小豆子昨日出門一天,今日一早便起床練武溫書,喜兒也要向小豆子哥哥學習好不好?」
「好吧!」
玉氏朝雲枝眨眼:「你有事便去忙吧,我會照顧好兩個孩子的。」
雲枝福禮道:「讓舅母費心了。」
回院子里換了身利落的裝束,阿哲也重新洗了臉。
雲枝看著她與中原人迥異的眉眼:「你父親……」
阿哲道:「奴婢不是父親親生的,那年戎月人南下搶掠,強暴了母親,母親本不想生下我,可那時候她身體虛弱,流產恐危及生命。」
「父親是個老實憨厚的男人,對我與兄弟姐妹並無不同,甚至我被村裡的孩子罵野種的時候……」
她捂著眼睛背過身去。
月娘放下手裡的活計看過來。
雲枝忙道:「抱歉,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阿哲擦了淚回頭:「郡主言重了,這些年奴婢時常幻想能為父親昭雪,能與母親回鄉祭奠,若能達成心愿,奴婢萬死不辭。」
雲枝總算明白,為何她分明有異族血統,卻對趙玦忠心耿耿。
同時她也很好奇,屍體真的會說話嗎?
數年前的案子,真的能重新昭雪嗎?
譚青燕若真能做到,該是何等高超的技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