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師父你為何這樣好啊
路過棗園,雲枝讓武振去詢問趙玦在何處。
他也被放假準備婚事,但遇到重要的事,隨時去府衙,或在府邸召見官員。
不一會兒武振回來:「荷叔說,殿下清晨去拜訪拙問法師,尚未回來。」
雲枝頷首:「去府衙。」
曹司徒掌管大理寺,掌國朝刑罰。
但需他親自過問的案件,要麼事涉高官大員,要麼關於皇親國戚。
底層老百姓的生死,到不了他跟前。
但他對整個從上而下的運作系統很熟悉。
雲枝走進濤聲閣,有人打趣:
「郡主不在家裡安心備嫁,來這裡做什麼?」
雲枝笑道:「無事就不能來了?師父在哪裡?」
王術指向二樓,「司徒大人與雲崢正在議事。」
雲枝腳步一頓,真是哪兒哪兒都有他。
知道王術是好心提醒,腳尖轉了個方向:
「我去檔案房查點東西,師父有空了喊我一聲。」
二樓,曹司徒的門從裡面推開,雲崢垂眸望下來:
「郡主可以進來了。」
雲枝沖他假笑一下,還是去了檔案房。
暮雲關府衙建成不過半年,各類卷宗卻已經堆了不少。
雲枝按照索引找到縣級衙差任命,發現仵作的相關記錄很少。
情況與譚青燕和阿哲所說基本一致,大多數是賤民、奴隸和屠夫,另外還有朝廷重犯,偶爾會請大夫這樣的外援。
重犯比如像雲崢那種情況,出身優渥,但家裡倒了台本該重罰,但他們本身有見識,有一技之長,幫助辦案將功折罪,可免於流放。
當然,全是男性。
暮雲關所在的整個烏桓南道,真正專職的,出身良民的仵作只有九人。
就如阿哲所言,仵作辦的是人命案,是多麼重要的一環,如此情形,是否太草率了?
雲枝放下卷宗,走出檔案房。
雲崢面對著這邊,正在與一位官員說話。
雲枝目不斜視,從二人身邊走過。
「師父,整個南道只有九位專職仵作,夠嗎?」
曹司徒喝茶潤口:「你又想幹什麼?」
雲枝嘿嘿直笑:「我剛查了案卷,不管專職的掛職的,全是男人,遇到女性受害者會不會不太方便?」
「你……想朝仵作里塞人?」
「哎呀~~」
這麼直接,叫她一時半會兒簡直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曹司徒放下青花茶盞:「屍體只是辦案的其中一個環節,沒有性別之分,而仵作全是男性,一是因為熟悉人體構造的職業都由男性擔任,比如屠夫,二則因為屍氣對人體有害,因此仵作大多社會地位低。」
「受害者屍體往往面目全非,女性的承受力較弱,看一眼都會吐得昏天暗地,長期接觸恐埋下病根,遑論幫忙尋找線索。」
雲枝倒沒想到第二層,不知道譚青燕清不清楚這一點。
「但如果有女人對這方面特別擅長呢?會將她拒之門外嗎?」
曹司徒起身,推開窗戶透氣:
「你要知道仵作接觸的都是什麼,屍體便不說了,遇難者家屬,情緒激動常常失去理智;捕快出於各種原因,三教九流都有。」
「還有潛藏在暗處的兇手,為了掩藏自己的犯罪證據,常常暗中破壞,甚至殺人。」
「這看起來是個伸張正義的工作,實際上危險重重。」
「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有無數看不見的黑暗,輕則精神崩潰,重則丟失性命,賤民、奴隸、罪犯死不足惜,若是女子,甚至還是你的朋友,你確定真的要支持?」
雲枝想了想:「戰場比辦案危險百倍,佛手就能做得很好,辦案總好過打仗,對於真正有能力的女子,為什麼禁止她們踏入這個領域?」
透氣夠了,曹司徒關上窗戶。
「啊,我就知道,開了你和佛手這道口子,就不可能止步於此,這樣吧,你回去寫個摺子,什麼時候交上來,我什麼時候承給殿下。」
雲枝眼珠一轉,他的態度應當是支持的,那何必這麼麻煩?
只要說服趙玦就行了,何必費勁寫什麼摺子。
這不純純浪費時間嘛。
曹司徒彷彿看穿她的想法:「郡主,有一事我想趁此機會提醒你,你馬上與殿下大婚,會迎來身份地位的巨大轉變。」
「看起來你的權力會變得更大,實則你所遇到的掣肘會更多。」
「如果你在這時候強力推行此事,在你烈火烹油的時候,或許聽不到反對的聲音,但暗地裡誰知道呢?恐怕為你與殿下的婚禮惹來不必要的非議。」
「事兒嘛,有很多種辦法,不必要什麼都自己來,殿下讓你拜我為師,什麼深意你還不明白嗎?」
「你崇拜效率,對程序正義敬而遠之,需知必要的時候,留下的檔案是保護你最大的砝碼。」
他看著怔怔的雲枝,浮起淡淡的笑意:
「婚姻大事,一輩子就這一次,讓它越完美越好。」
雲枝心頭一顫,垂下眼眸避免自己失態。
他這番話,與當日馬車上晏同春所言基本是一個意思。
可晏同春是她的朋友、盟友,曹司徒又為何這樣袒護她?
許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身影:
「師父,您為何這樣好?」
曹司徒笑道:「師父維護徒弟,天經地義,去吧。」
雲枝吸著鼻子轉身,聽他忽然喊:「等等!」
雲枝回頭,兩隻眼睛紅彤彤的:「怎麼了師父?」
見她這般模樣,曹司徒心中湧起一股面對女兒時的感情,語氣更加溫和。
「雖然殿下說過,遇到外國使者挑釁不必縱容,人你要殺便殺,但下次不可自己動手,身邊帶那麼多人白吃飯的?」
雲枝挺樂:「哦,知道了師父,昨天是因為第一次用火銃手癢嘛。」
「這次便罷了,讓你過過手癮,以後千萬不能了,你成了婚要生孩子的,別為自己造殺業。」
「嗚嗚嗚知道了師父~」
「哎喲我去,咋還哭上了?」
趙玦推門進來,大驚:「枝枝?」
他快步走過來,將人摟在懷中,驚疑不定看向曹司徒。
「我……我……」曹司徒簡直百口莫辯,「我沒有訓斥郡主!」
雲枝擦了淚:「師、師父沒、沒罵我,我是感動哭的。」
趙玦將信將疑:「真的?」
曹司徒呼出一口氣:「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