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想想現在怎麼辦

「和你家那位鬧彆扭了？」周揚有些八卦地問道。

「也沒有，只是我感覺我們走不到一起而已！」江璐不以為然地答道。

「你可別學我啊！」周揚假裝一本正經的樣子。

「是你們學我好嗎，大哥！」江璐糾正道。

周揚這才想起江璐很久以前也離過一次婚，也不知怎地，沒幾個月就離了，當時周揚和他前妻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江璐不說，倆人也不好問，就這樣過了很多年，江璐才和現在的這位開啟馬拉松式的戀愛長跑。

「好好好，我學的你！」周揚承認道。

「什麼學不學的，結果不都一樣嗎！」周揚一會兒又有些泄氣地補充道。

「不一樣，是誰的錯就是誰的錯，是她辜負了你，她背叛了你，和我那時根本就不一樣！」不知江璐是生氣還是安慰。

「其實也說不上誰辜負了誰，我有時也覺得我們這樣挺沒意思的，也許我們是彼此厭倦了！老實說，是我對不起她，是我讓她厭倦了我們的生活！」周揚顯得有些沮喪。

「所有的婚姻最後都是安於現狀，甘於平常！但是她婚內出軌，就是背叛！她怎麼可以這樣背叛你呢！」江璐憤憤地說。

說著說著，兩人已經把身邊兩瓶紅酒都喝完了，但都覺得這酒好像淡了點，沒啥滋味。江璐不知道又從哪摸出一瓶洋酒，晃著手中的酒瓶再次挑釁道：「周大神，敢嗎？」

周揚平時不怎麼喝酒，逢年過節、各種聚會也是有的，但這些他都能躲則躲，碰到要喝酒的場合，那更是老鼠見了貓，早就溜得沒影兒了。就像他前妻說的一樣，周揚就是個無嗜好，無情趣的人，唯一比較熱衷的也只有做手術了。自然酒量也不怎麼好，但今天和江璐這一來一往的也喝了不少了，他並沒有感覺哪裡有什麼異常，自然覺得確實喝這個沒啥意思。他又仔細打量了一下江璐，江璐除了雙頰略微有些紅潤，神態顯得更加嫵媚以外也實在看不出一點醉意，就懶得搭理她了，算是默許吧。他知道，江璐這傢伙要是論起喝酒來，幾個自己都未必是她對手，今天不被他放趴下都不錯了。何況今天兩人這氛圍還真有點患難之交，傾訴苦水，吐槽大會的感覺，他還真有點感動了，喝點就喝點吧，心中這麼一想，周揚也不做作，拾起兩個玻璃杯，推給了江璐。

他們互相碰過一次后就你一言我一語天南海北地聊起來，聊到有意思和共情處就自顧自地往各自嘴裡嘎~一口，都是各自斟滿后就一飲而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這是在PK誰喝得杯數多呢。

很快地上又橫七豎八地又多了好幾瓶空酒瓶，江璐臉上泛起了紅霞，說話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語，周揚見她似乎有些醉了，還有些不解，往地上一看，不可置信地嚇了一跳，嘴裡喃喃道：「喝了多少啊！喝得果酒吧！」他也記不清，自己家裡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果酒。再看看正在努力用一隻手撐起腦袋的江璐笑罵道：「真的假的你？不是號稱女酒王嗎？別裝啊！」

江璐靠著桌沿對周揚痴痴地笑，半天才吐出一句話：「周揚！周大神！你這個騙子！你這個大騙子！」

周揚還沒有反應過來，或者說周揚根本沒料到江璐會因為這幾瓶果酒就醉了，而且還在自己前面，就不知所云地問：「我怎麼成騙子了？我騙你什麼了？」

江璐好像並非完全爛醉：「你，你就是個騙子，大騙子！你不是一直說你不能喝嗎？」

周揚有些無奈道：「我真不能喝，有些人是不是裝醉就不知道了！」

江璐聽了，手裡的酒杯還沒放下來，一隻手指指著周揚道：「好你個周揚，你還花花腸子挺多啊！」說著，放下手中杯子，去夠面前已經所剩無幾的酒瓶，酒瓶剛夠著，不知是沒抓穩還是直接被推倒，已經桌子掉到了地上，「咔嚓」一聲七零八落，碎了一地，應聲濺在地上的淡黃色液體雖只有一小捧，可濃烈刺鼻的氣味已經充斥了整個屋子。

江璐整個人伸手趴在桌上，一臉無辜地望著周揚。她可不想第一次單獨與周揚相處，就一副醉態酩酊的樣子示人。今天本來只是真心實意地想為他做頓飯，陪他喝個酒，安慰安慰這個有些不諳世事，憨態可掬的傻朋友，卻不曾想，也觸到了自己鬱結多年的內心。想到自己竭盡全力去安慰一個人，卻不知道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可憐之人，新婚燕爾當晚就揭穿了丈夫得虛偽，結婚三個月與前夫分道揚鑣，從此再沒有一個男人可以走進內心，十幾年過去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相互還算看得順眼的吧，如今相處得也是似是而非，若即若離。

江璐突然整個人俯在桌上無聲地啜泣起來。

周揚本打算撿起地上摔碎的酒瓶，和江璐對視了一眼，看到她逐漸黯淡的眼神里流露出來的一絲哀怨和無助，心中不忍，想要安慰一下，卻不知從何說起。在他心裡，江璐是一個自信、篤定、眼裡隨時有光的女人。既細緻，又不拖泥帶水；既知性，又充滿活力。有時候周揚甚至在想：這女人哪來的這麼旺盛的精力、迅捷的感知和強大的氣場。他並沒有感覺到江璐的啜泣，只到他看見她的兩個肩峰在烏黑細密的發間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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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揚起身扶住江璐有些顫抖的手臂，有些憐惜地說道：「好了，今天就這樣吧，我送你回去！」

江璐並沒有起身，也沒有理會周揚的話，被周揚扶住的手臂在空中轉了個圈，重重砸在桌上，一旁的周揚只好一手扶著江璐的肩頭，輕輕拍打著安慰道：「好了，沒事了，別難過了，你喝醉了，你先冷靜冷靜，我給你倒杯糖水！」說完周揚轉身就要走。

江璐此時才抬起頭，側身看著周揚，雙手順勢抓住周揚一隻手臂，半晌才對周揚說：「不，不用，咱們再喝點，你陪我好嗎？」

周揚知道再這樣喝下去，江璐肯定是要喝醉的。江璐平時的酒量可以說是非常好的，今天可能是因為周揚自己的事情，也勾起了江璐一些傷心的過往。人一旦遇到傷心的事兒，喝酒也容易喝醉，就不想讓她繼續喝了。於是周揚假裝生氣到：「江璐，你已經喝了很多了，再這樣喝下去，你就喝醉啦！你想喝死在這兒嗎…」

江璐站起身，甩開周揚的手臂，噗嗤一笑，打斷了周揚的話，對周揚打趣道：「周揚！你也太搞笑了吧！你真當我醉了？你周揚沒醉，我會醉？」說完最後一句話，江璐像一隻鬥雞一樣高高昂著她的頭，讓周揚也有些真假難辨。

江璐上前一步，推了一把周揚的肩膀，又說：「得了吧周揚，你以為你還能把我江璐喝趴下？告訴你，能把我江璐喝趴下的男人還沒生出來呢！剛才只是看到你這隻可憐蟲，也影響到本大美女的心情！你說你也真可以，你太可憐了吧，太失敗了吧！害得我也跟著你難過！」言語中的不屑，讓周揚不代表信以為真。

說著江璐又從旁邊的酒柜子里拿出幾瓶酒。周揚將信將疑地愣在一邊，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話：「這不是我的酒吧？你什麼時候把這些酒放在這兒的？」

周揚很少喝酒，這也是一名外科醫生的職業習慣，但並不是外科醫生都不喝酒，因為外科醫生工作強度很大，所以很多外科醫生工作之餘也喜歡用酒精來解乏，當然他們中也難免有嗜酒的。當然，嗜酒是會影響明顯縮短外科醫生的職業壽命，這點也是肯定的。然而這些都不是周揚平時不愛喝酒的主要原因，他就是單純的不愛喝酒，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就像他同樣不愛熱鬧，不愛社交，不愛麻煩，不愛…一樣。說真的，周揚還真沒有什麼特別愛的，除了愛上手術。當然，他也愛妻子，愛女兒，愛父母，但這點現在連他自己都有些懷疑是不是真的。

江璐聽到周揚的問話直接笑彎了腰，半天直不起來。也才在這時，周揚注意到了江璐有些輕微發福但依然迷人的曲線，或者說是因為輕微發福更加迷人的曲線。周揚記得江璐雖然是和自己同年進院參工的，但她的年齡卻比自己小2歲。周揚第一次如此專註地打量一個女人，江璐的確很美，既有俏皮可愛的美，又有成熟豐腴的美，膚如凝脂，面若桃花，優雅中帶著嫵媚，潑辣中帶著熱忱，練達隨性，成熟率真。紫色淡雅的長裙在昏黃燈光的烘托下，像一縷霞光，一抹流雲，一朵絢爛的花朵。俯首彎腰之間，靈動柔媚，嬌艷欲滴，春光無限。

不知是注意到周揚一直盯著自己，率意為之，還是酒意正濃，故意挑逗，江璐收斂了笑容，竟慢慢走向周揚，一隻手環住周揚的脖頸，另一隻手還握著新取的酒瓶，吐氣如蘭道：「敢繼續嗎？」周揚只感覺蘭香撲鼻，全身酥麻，雙頰滾燙，眼睛燦若星火，忙轉過頭有些緊張心虛地說：「繼續就繼續！」肩膀有意無意地推開江璐溫潤如玉的手，手臂從周揚脊背上滑落，輕盈如絲。

江璐回到座位，如前坐定，開始倒酒。周揚趁機把地上的碎玻璃瓶快速收拾了一下，才坐下，胸中心臟依然狂跳不止，心亂如麻，忘其所以，竟自己端起酒杯先飲了一杯。

兩人繼續你來我往，周揚漸漸發現江璐其實真的已經醉了，酒杯里的酒大多都散在餐桌上，並沒有喝到嘴裡，但越是這樣江璐那倔強的性格就越暴露無遺，越要去拿酒瓶，越要給自己倒酒，越要不停地喝，樣子甚是好笑。

很快江璐就已經喝得不省人事，喝趴在桌子上，嘴裡還不停嘟囔著：「再來！」埋在馨香髮絲里的粉白俏臉和一直嘟嘟囔囔翹起的櫻唇，俏皮得有些可愛。周揚沒想到江璐這麼快就醉得不省人事了，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看著江璐發了會兒怔，一時不知該如何。

周揚推了推江璐壓在身下的手臂，江璐沒有反應，這不嘟囔了，大概是睡著了，忙從沙發上把自己的外套取來蓋在江璐身上。而他自己繼續坐下，一會兒看看江璐，一會兒看看夜色籠罩下的窗外。因為兩人一直是在餐廳，窗戶離周揚還是有段距離，從這裡往窗子看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但今晚周揚卻發現，窗戶既能映照出餐桌和餐桌上的兩人，也能透過窗戶看到城市裡涇渭分明的萬家燈火。

酒瓶里還剩一多半酒呢，剛才江璐幾乎是自斟自酌，很快她就醉了，現在周揚靜靜地坐著，也給自己杯子滿上，獨自一人喝起來，空氣里瀰漫著的不再是刺鼻的酒精，而是另一種令人迷醉的，聞起來很舒服的酒香。周揚不知道原來酒也有如此令人沉醉的香味。這種香味夾雜著自己面前這個已經爛醉如泥的女人身上散發的香水味，讓房間里的空氣更加香艷鬼魅。

當周揚喝完酒，並且努力的讓自己從這種鬼魅馨香的空氣中解脫出來，靜靜地站在窗前，這才感受到夜晚的清涼，但望著這萬家燈火，周揚還是產生了一種錯覺，他感覺他整個人是漂浮的，他漂浮在浩瀚星空，默然俯瞰著整個宇宙，宇宙也是這般繁星點點，萬家星火的樣子。他有一種從未感受過的沉靜和自足，雖然現實中除了他熱愛的手術，他幾乎一無所有，甚至有些狼狽不堪，落魄不已。

如果這種沉靜和自足感再膨脹一些，他都要放棄唯一熱愛的手術了吧，他笑笑自己這些無厘頭的感受和想法，抱抱雙臂，回到現實中，他感受到一絲涼意。立馬對自己說：「還是想想現在怎麼辦吧？」於是自個兒無奈地苦笑著轉身向江璐坐著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