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pisode08軌跡

連續幾周，弗吉尼亞州的bau小組一直佔據報紙雜誌的頭版。媒體似乎想用這種狂轟濫炸的手段記錄下這個令人震撼的消息。先後引用了舊約：「凡流人血的，他的血必將為人所流」。

fbi在jefer的寓所找到四名被害人的心臟和頭顱，整面牆壁掛滿了屍體殘骸的照片，扭曲的肢體顯示了不同的遇害時間，技術人員從他的私人電腦上發現了大量的謀殺視頻。根據憲法，jefer將面臨11項嚴重的謀殺指控，一旦罪名成立，等待他的將是死刑或者終審j□j，不得假釋。

一行又一行的報道上方，是hotch和reid在現場接受採訪的照片。黑色加粗的副標題更加吸引眼球，來自年輕的天才reid的原話：「謀殺是獨特的，因為它完全破壞了受害人。所以社會必須為死者說話，並且應以死者的名義來要求補償或行使……正義。」

而現在，這位「正義使者」又提出了新的疑問。

「主流天體物理學家中有這樣一個理論，他們估計超物質反應器需要10至32顆鑽石的能量來銷毀地球般大小的行星。lucas說要花19年建造一顆死亡之星，對嗎？」reid金褐色的眉毛一掀一掀的，認真地向面前的man解說。

*和emily在旁邊偷笑，打賭man這回能堅持多久才敗下陣來。要知道，一提到reid感興趣的話題，他永遠不會停下來。

reid略顯激動，語速很快：「但如果你查最新的年表，有一台超級激光台的跨度約……」他還沒有說完，就看到man推開椅子站起來。

「你去哪？」reid茫然地問。

man深吸了口氣，無奈地攤手：「去補回我生命中剛剛的5分鐘。」

97.27°w，35.13°n。

幾乎是同一時刻，bess走進法務部主任的辦公室。這位頭髮花白的頂頭上司從桌后抬起頭，和善地笑：「你來了，已經考慮好了嗎？」

「是的，現在只需要您的批准。」bess說。

他似乎料定bess心意已決，不再做任何挽留，直接從抽屜里取出上周就批複完的辭職報告遞給她。「聽說你的父母都住在弗吉尼亞，你是打算回去嗎？」他的神態親切自然，絲毫沒有因為失去心愛的下屬感到遺憾。

bess明白他的意思。在這裡，幾乎每個人都知道sophie的事情。她垂下眼，冷淡地點頭。

「我想，你會需要一份新工作。我把你推薦給我在達爾文研究所的朋友，他十分欣賞你。」他停頓了一會，盡量讓自己的措辭更加委婉：「當然我不會幹涉你的決定，但bess你不應該浪費出眾的天賦。」

他像一位寬厚的長者，給予後輩建議和幫助。

「好的，謝謝您。」bess同他握手，凜冽的眸光中也有笑意。世界上有許多事是不必言語贅述的，所以沉默最好。

◆◇

一個月後。

維爾士大道迎來了新的晨跑愛好者，她穿著無袖的兜帽衫和白色球鞋。骨骼和肌肉都在劇烈的運動中燃燒，蒼白的面頰漸漸浮上新鮮的血色。亞熱帶的季風吹過她濃密的劉海，發梢的汗水沿著削尖的下顎滑落，迅速被蒸發。

bess跑過兩個街區，放慢腳步，停在了一家舊書店門口。掠過灰濛濛的玻璃櫥窗，布滿蛛網的書架上參差地排列著廉價的平裝書，有些甚至隨意散落在地上。她摘下耳機，推開門，潮濕發霉的氣味和灰塵撲面而來，書店角落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禿頂的胖老頭，大概是店主。

bess轉到東倒西歪的書架后，在心底想：也許在這裡還能找到上個世紀用小羊皮裝幀的古書。

她不知道，冷清的書店又將等來另一位客人的到訪。

reid買完咖啡，注意到距離和man約定見面的時間還早，決定先去旁邊的舊書店消磨。事實上，他不喜歡擁擠的人群，閃亮的燈光，突如其來的噪音和濃重的氣味。reid只對那些古怪理論和百科全書一片痴情。

他在一堆舊書中隨手挑出一部撣去沾在封皮上的灰塵，翻到感興趣的那頁讀起來。他的運氣不錯，是提圖斯·盧克萊修·卡魯斯的。

有人走過來。

清涼的呼氣挨擦過reid的耳際，戴著女士腕錶的手越過他的肩膀，指間划動，從書架上方第三排抽出一本詩集，作者是托馬斯·斯特爾那斯·艾略特。reid被一陣熟悉的氣味擊中，手上的書一下子掉在地上，早晨六點鐘的塵埃中一切都靜止。

他仍維持之前的動作，輕微低著頭一動不動的，像是賭氣，又像是渴望地閉上眼睛，自言自語：「是你嗎，bess。」

並不是幻覺。

當reid睜開眼，bess真的出現在他面前。她是生動鮮活的，胸口隨著呼吸起伏，皮膚溫熱，額頭和發梢還有未擦乾的汗水。

據統計，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相遇的概率是千萬分之一，成為朋友的概率是兩億分之一，至於一個人要愛上另一個的概率是伍億分之一。那麼，又存在多少渺茫的概率令他一次次和愛戀的人不期而遇？

——答案不是恰好，就是註定。

「我們又見面了。」reid的兩頰火燒似的紅潤起來，說話時他一直在看bess，他不想讓她誤以為自己是什麼跟蹤狂，「我只是進來買書。」

bess十分平靜，或者說已經習慣了reid的出現，何況他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她撿起掉在腳邊的書，遞給reid：「我搬到匡提科了，下次或許我們還會遇見。」

reid沒有接，他命令自己冷靜，卻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她為什麼搬回來，她的工作呢，她……和什麼人住在一起，是否是那晚的男人？即使用fbi的專業眼光，也不能違心否認對方的優點，他們很相配。這個認知讓他的心在一瞬間被某種酸液充斥。

「一個人住嗎？」他聽見自己問，在意識到他甚至算不上是bess的朋友，毫無過問立場之後異常窘迫地低下頭。

bess微微點頭，彎起嘴角。她喜歡這個男人的笨拙。

reid呼吸一重，隨之堵塞在血管里的負面因子統統被排出，身體輕飄飄的。他抑制不住的想笑，又覺得表現得太奇怪，摸摸鼻子目光落在bess手中的書上，立刻想到了轉移話題。

「出版於1922年，被評論界看作是二十世紀最有影響力的一部詩作，艾略特運用了英、法、德、拉丁、義大利、希臘、梵文七種語言，流行口語、書面語、古語、土語四種語體。的開頭幾句借鑒了喬叟序詩中最開頭的幾行詩。」

天才先生一緊張，就開始喋喋不休，從他最擅長的資料庫尋找對話的依據。但他忘了，這正是大多數普通人不擅長的。

幸運的是，bess不在其中。

她的臉籠在一片陰影中，而她的聲音彷彿白雪覆蓋下的溪流，一字一句念道：「當四月的甘露滲透了三月枯竭的根須，沐灌了絲絲莖絡，觸動了生機，使枝頭湧現出花蕾。」

reid凝視著她，目光無聲地顫動，孤獨和慰藉像兩把重鎚反覆敲打胸口。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沙啞著讀完最後一句：「四月是最殘酷的月份，在死地上養育出丁香，攪混了回憶和*，用春雨驚醒遲鈍的根。冬天使我們溫暖，用健忘的雪把大地覆蓋，用乾癟的根莖餵養微弱的生命。」

他們好像已經認得了一輩子，只是等到今天才遇見彼此。

奇妙的共鳴，來自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男人和女人在寂靜中相視而笑，彷彿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

reid忽然獲得了勇氣，他要抓住這一刻的美好。

「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餐廳的煎蛋卷和咖啡很不錯，一起去嗎？」他有些羞赧，溫潤如黑曜石的眼睛一眨一眨，「然後我們還可以談一談惠特曼和狄更生。」

bess凝視reid的臉，輕易就看穿了他的緊張，淡淡微笑：「你確定好吃嗎？」

「當然……」吃早餐只是借口，他不過是不想和她分開。因為心虛，reid的士氣不由弱下去，但仍試圖證明他並沒有撒謊：「我和我的同事們一直光顧那裡，他們都很喜歡。」

「那麼走吧，我餓了。」bess深邃的綠眼睛滿是笑意，爽快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