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用毒
老獄監慌得跪倒在地:「小的知道大人需要那群大夫做事,哪敢苛待啊。只是大人您也知道,監獄里就那條件,從來沒變過。
「之前關了這麼多犯人,關了幾年的也有,從來都是活蹦亂跳的,偏這幾個大夫進去,一個個都生病了。我看,就是這幫大夫身體差,適應不了監獄生活,給他適應幾天也就是了。」
楊主簿不置可否:「病重的怎樣?可有要死的?」
老獄監回答:「總免不了一些拉稀嘔吐的,但離死還遠。」
楊主簿點頭,抿口茶,放心了。
「咱把大夫請過來,自然要有待客之道才是,總不能待著客,客人死了。這說破天去也是沒理。」
老獄監點頭應是,心裡跟明鏡似的。
楊主簿的意思,是這群大夫要生病就讓他生去,可不能死了。活著,是底線。
楊主簿瞥了眼老獄監,見他一臉的明了神情又不以為然,心中就有些不喜。
上位者,最討厭的就是自己心思被下屬輕易猜到。猜到,卻不以為然,就更罪大惡極,就如同當著貴婦的面嘲笑他見識短淺一樣。
「你有何想法?」楊主簿問:「說說。」
老獄監哪有什麼想法:「全憑大人吩咐。」
楊主簿不置可否,只是笑笑:「那,你便回吧。他們既然想治病,便讓他們治。畢竟這些大夫對我來說也是有用的,死了可惜。
「再者說,要是因病死在獄中,傳出去也毀我名聲。」
老獄監大喜:「我替獄中大夫,謝謝大人。」
老獄監畢竟還有些良知。知道這些大夫多是正直之人,活人無數。何況老獄監都是要退休養老的人了,再做這些事,不免要損陰德的。
如今大人做出這決定,正是皆大歡喜。
「慢,」楊主簿想到什麼:「我記得,這仨大夫,其中一人是專攻針灸的?」
老獄監一時不知道楊主簿為何有此一問,只得點頭:「是那徐大夫。」
「嗯。」楊主簿笑笑:「既然治病,一人計短三人計長。給準備藥材,讓他們三人都去治病吧。」
「是,大人。」老獄監懷著希望離去了。
楊主簿看著老獄監的背影消失在遠處,知道這老獄監大概是老了的緣故,雖然得著他許多好處,卻跟他已經不一心了。
這不行。
他深知,做他這種事,人心齊是最重要的。齊心,才能保密。保密才能保命。若人心不齊,縱使當時沒什麼,若是有個意外,總免不了陰溝裡翻船。
要人心齊,便要以利誘之。
他給縣衙上下分發錢財時候,心在滴血,但也知道這是不得不為的事。捨得些小錢,免得以後的大麻煩。
但若有雖捨得小錢,卻仍別有他想的,比如像老獄監這樣的怎麼辦呢?
楊主簿冷笑,吩咐身邊下人:「喚吳明哲過來。」
下人離開,不一會便聽到腳步小跑著進了,一個人剛進門就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倒在地:「小的吳明哲,見過大人。」
楊主簿忍不住皺眉:「吳大夫也算是十里八鄉出名的大夫了,你我如今也算是熟人,深知各自秉性,倒不必如此恭敬見外。」
吳明哲心說,正因為深知你的秉性,才不能不見外呢。這人,可是真能殺人的主。
「小的惶恐,小的身為大人手下,自然要以大人馬首是瞻,斷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行了,行了。」楊主簿擺手,問:「你也是大夫,可知藥材中有什麼劇毒之物?」
藥材中劇毒之物?吳明哲反應過來,大人又憋著害人了。只是下毒,終究是不上品的手段,縣衙畢竟是官府也不可能常備著毒。
「若是劇毒之物,頭號的當屬砒霜,只須一兩錢,便能讓人腸穿肚爛而死,極為凄慘。」
「可有味?」
「卻是沒有大味,若放在清水中當有微苦。若放在湯藥中,這點微苦便察覺不到了。」
「不錯。」楊主簿很滿意:「很是不錯。不如先準備上一斤備著。」
吳明哲驚了:「一斤?恕小的直言,大人,這一斤砒霜足以毒死三四頭牛。若大人只是毒死幾個不聽話的下人,用不著這麼多的。」
楊主簿不置可否,只淺淺的點頭,似乎在思考什麼,又似乎想繼續聽他解釋。
吳明哲本也是縣裡數一數二的大夫,既然能入楊主簿的麾下,既然也是有所企圖的。說到底無非名利二字。
而名利,單行醫實在太慢了。而且吳明哲自家事自家知。他雖小有名氣,但天賦所限醫術已經到頂,斷沒有再上升的可能,名氣也就只能局限於縣裡。
但傍上大人便不一樣了。
所謂好風憑藉力送他上青雲,說不得給大人做好了事,便能出名得力。
但哪想到,來這兒之後只在第一天得了大人幾句勉勵,剩下的時間都跟那些渾身散發著汗臭味的苦力在一起,遠不是他想象的模樣。
現在,又得大人召見,吳明哲嘴上不說,心裡卻知道,這是僅有的機會。抓住了,飛黃騰達。抓不到還得回去跟苦力一起幹活。
他也是豬油蒙了心,就從來沒想過,這風未見得是好風,也可能是惡風。沒想過,未見得會飛黃騰達,也可能被毀屍滅跡。
他自是想不到的,此刻只想入大人的眼,於是他說了一句讓楊主簿下定決心的話:「大人不知是想隱秘的?還是人盡皆知的?」
楊主簿深深看了吳明哲一眼,笑問:「隱秘的怎樣?人盡皆知的怎樣?」
這種人,楊主簿見得多了。心比天高,眼界、格局卻只有芝麻綠豆大一點,也只配做個耗材。
吳明哲不動聲色,心中卻大喜,語氣依舊平穩:「若是人盡皆知的,用砒霜就可以了。若是隱秘的,則不行。
「畢竟砒霜最易得,民間殺鼠蟲蟻的,都用砒霜。有犯下毒殺人命的,用的也是砒霜。且砒霜致死,特徵極為明顯,極易被人察覺。」
楊主簿嘴角咧出一個大大的弧度,手中把玩著茶盞:「那依你之見呢?」
吳明哲有意賣弄學問:「不知大人可知用毒的三大境界?」
楊主簿冷笑,並不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