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拾壹】瑤格
我推開門,發現早已日上三竿了,想著今日的琦舞還在參加比試,便又忙著收拾收拾又塞了一些小零嘴在兜里就又跑去了擂台那邊。
蒼玉見我來,還是像昨日一樣用月白色一綁一拉我就穩穩噹噹地站上了看台,台下的人早已是見怪不怪了,都安心地看著比賽。
我環視了一圈卻是沒有看見琦舞,就拉了拉蒼玉的衣袖,他側過頭來看著我,用眼神問著我何事,我絞著手指想了好半晌才問道:「師父,琦舞呢?」
蒼玉又回過了頭,淡淡道:「輸了。」
「輸了?!」我跳了起來,「這怎麼可能!」
蒼玉這才又轉過頭來看著我,我忽覺不對,側過頭,發現台下的所有人都因著我剛剛的一聲大吼而看著我,我覺得羞愧了起來,點點頭,道了歉,直直地看著蒼玉:「師父,這不可能,琦舞本也不錯,怎麼可能輸?」
蒼玉依舊還是神色淡淡,指了指擂台上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少女:「那是你月師叔的徒弟,叫瑤格,琦舞就是輸給她的。」
我的手腳冰冷,不知道蒼玉在說些什麼,昨夜琦舞還同我說,她想要回去,拿回那些本就屬於她自己的東西,這就是她的欲。她同我一樣,我們的心思在這玉峴門是不被允許的,所以我們才能走到一起,可以相互取暖,可以坦誠相見。
而蒼玉所說的那個叫瑤格的女子,卻打斷了她的所有的夢。
我看著擂台上的紅衣女子,那一身紅衣從看台上看下去張揚得厲害,衣袂飄飄,揚起一抹又一抹艷麗的色彩。恰巧她回過頭來,讓我看到了她的臉,我驚愕,那張臉,我見過她,正是在萬年前,帶我來到青湖崖上的人,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就在這一刻統統湧進了我的腦海中,兜兜轉轉再也揮散不去。
我想笑,當年的她費盡心思想得到蒼月,多次陷害於我,可到了如今卻是成了蒼月的徒弟,太可笑了,若當年的她知道如今是這番模樣,也不知當初的她還會不會願意就這麼殘害於我。
蒼玉見我手握成拳,有些惱怒,竟是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你也別太動氣,琦舞的靈力修為本就不可能勝過瑤格,玉峴門還未成為仙境之地的時候,瑤格本就是玉峴門中的丫鬟了,磕磕碰碰間在玉峴門終是成了仙家之地時,你蒼師叔就收了她做徒。這萬年來她一直同著你月師叔勤奮學習,從不懈怠,你且說說看,才到玉峴門不足三十年的琦舞如何比得上?」
我慢慢地鬆開了拳頭,想著此刻的蒼玉是在開導我便是覺得有些好笑,我與蒼玉所想的完全沒有在一個思維之上。
蒼玉以為我在為琦舞的比試而惱怒,實則不然,我不可接受的只是見到了故人而已。
「師父,瑤格師姐在玉峴門這麼久,每一次的門人比試都會是瑤格師姐獲勝吧?」我偏著腦袋問蒼玉,蒼玉只是淡淡地道了一聲是。
「那師姐每次同月師叔要的賞賜又是什麼?」這的確是我好奇的事情,按道理來說瑤格是極喜歡蒼月的,蒼月也說了,門人比試中勝出者可以允之一諾,只要不損傷玉峴門,蒼月皆可同意。她是不是該問問蒼月:斷了師徒這一關係,與之相守。
蒼玉沒有立即回答我,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台下的比試,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她想要離開玉峴門,而你月師叔不允。」
「為何?」
面對我的步步逼問,蒼玉沒有惱,只是認真地回答著我的每一個問話。
「這我也不知,按道理來說萬年前我就知道瑤格是喜歡著蒼月的,她若向你月師叔討一個好歸宿,你月師叔絕不會虧待了她,而我很久也沒有想明白,這萬年來,每一次都會是瑤格勝出,提出的要求卻是一樣。而一心想要離開玉峴的門人,就算是在比試上不勝出也可以同你月師叔提起離開,你月師叔亦是會放人。所以,我的確沒有想透他們兩個為何會這樣。」
我心下一驚,原來就是在萬年前蒼玉也是看出了遙格對的蒼月的不一樣,而我竟也還是在被害的那一刻才幡然醒悟過來。
我側過了頭來看著蒼玉:「這些,師父為何要告訴我?」
蒼玉瞥了我一眼又繼續看著比賽:「都是玉峴門上上下下萬看多來的事情了,在玉峴門年長的人也都知道,只是沒有人說出來罷了。你才來玉峴門不久,身為師父,我告訴你這些也是應該的。」
句句在理,而我也只是安分地坐著看比試。
好幾場下來,瑤格都打得異常地輕鬆,她像一個常年在黑暗中摸爬滾打的殺手,招招致命,直指咽喉。劍停在門人的脖頸間就收了手,等待著宣布著她的勝利。
我一直看著她,她的那張臉,我就記得深刻了,每每想起來,我就會像憎恨著蒼月一樣憎恨著她,若不是她,若不是她,若不是她通風報信,我的爹爹,我的娘親,我的師父,也不至於走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瑤格側過頭來看向了我,在與我目光交錯的那一剎那,她的劍生生頓住,手一抖劃破了她面前人的肌膚。我沖著瑤格遙遙一笑,然後我清楚地看到瑤格的劍脫了手,砸在地上砸出清晰的響聲。
我與蒼玉道了離開就被蒼玉送下了看台,我心頭不舒服,他也只當了我為了琦舞的輸而難過。
我回到落楓苑,又開始搗鼓起了今日的晚膳該吃些什麼,就在我將梅花羹做好的當口,我回過頭,就看到瑤格站在門口處,靜靜地看著我。
「謹歌?」
我笑了笑,遞與瑤格一碗梅花羹,梅花的花瓣在羹湯上起起浮浮,來來回回數次,讓我看到了瑤格那張慘白的臉與之相映成彰。
「我叫金戈,金戈鐵馬的金戈,我師父是蒼玉。我剛剛在台上有看到你,師父說你是月師叔的徒弟,我當叫你一聲師姐。」
我撒著嬌賣著萌同瑤格說著,所說的話連我自己都想扇自己兩巴掌,再吐上一吐。
而瑤格的臉色更是不太好了,她鐵青著臉,沉著聲音道:「我不是你什麼師姐。我告訴你,不管你是什麼金戈還是謹歌,若真是回來報仇的,你可想好了再動手,玉峴門上上下下都不會放過你的。還有,我若發現你有一點異心,休怪我下手狠辣殺了你。」
我搖搖頭,接過瑤格手中的碗:「師姐若是不喜歡喝梅花羹就算了,我還要為師父做晚膳,還請師姐自便。」
瑤格怔愣在了當場,眼中滿是不信。
「你說什麼?晚膳!?蒼玉幾時有用過膳食!?」唔,我想我這下當是明白了,瑤格直正喜歡上的人不是蒼月,而是蒼玉,她向蒼月討要離開玉峴門的允諾,只為了不再是蒼玉的師侄,這樣才可以走到一起。而蒼月自然也是不會同意的,他對瑤格有沒有心我不知道,但是瑤格知道他的所有秘密,他怎麼可能放心地就放了瑤格離開玉峴門。
「師姐,落楓苑需保持安靜,師父不喜喧鬧。」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皺了皺眉,瑤格聽到我說蒼玉,倒還真的是沒有再大聲說過話,只冷哼了一聲就離開了。
我看著她一襲紅衣隱沒在光隱之中,越來越遠,遠到再也看不見。我嫌惡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碗,一怒之下將整個碗都扔了出去,淚就這樣涌了出來,洶湧而來,無法停止。
我安安靜靜地同蒼玉一起用著晚膳,其間沒有說過一句話,蒼玉本也話少,見我不說話,自然而然也就沒有開過口,我靜靜地扒完了碗中的飯,又將桌子收拾了一下才回到了金玉殿。
金玉殿中冷冷清清,琦舞也沒有過來找我,不知道她是因為失利而羞愧,還是在與自己鬥氣。
我洗漱之後鑽進了被窩中,覺得夏日裡的落楓苑依舊是冷得厲害,不知道是望雪山的原因,還是因為自己。
我穿好了鞋子,披了件外衣就跑出了金玉殿,渾渾噩噩地走著,不知不覺竟是來到了謹言閣。
謹言閣的燈有點昏暗,卻是亮著的,我想推門進去看看,手都已經放上了門欄卻是生生頓住了,我想起在我來玉峴門的第一天,蒼玉同我說不可以沒了規矩,第三條便是不可進入謹言閣。
我站在謹言閣的門外好半晌,終還是不敢推開了那扇門,因為蒼玉這個人一切都還好,可是放縱著自己,卻是也有自己的底線的,不觸及就好,一旦跨了過去,他亦是不管你是了誰。
我看著天上的那輪月,輕風拂過,樹影斑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