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壹拾】比試
比試正式開始的時候,蒼玉卻側過頭來同我說,若我實在是閑得悶就自個兒尋了去處去玩,不必在這裡陪著。我點了點頭,卻是正襟危坐了起來,雖然零嘴沒有斷,但是卻也是認認真真地看起了比試來。
琦舞的每一招每一試都不比她的師兄差,倒是木易,一開始看著有些拘謹,卻是一上了擂台,就跟脫胎換骨了似的,連我也有些吃驚了起來。
蒼玉說這就是求勝者的心態,無論木易與琦舞是多麼要好的師兄妹,一旦上了這擂台,他木易與琦舞的心中所想也就一個,便是勝利,因為勝利的結果就是指不定他們中的誰就會得到蒼月的一個允諾,這個承諾,即便是要求成為上仙也是有可能的。
我痴痴地看著架台下的比試,琦舞步步緊逼,而木易絲毫不為所動,只是招招都能破解開,又回以琦舞致命之傷,琦舞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主,回身迅速,擋著木易的進攻。
她靈力所驅使的劍有著女子所不易有的快准,一步步地追著木易不放,我回過頭問蒼玉:「師父,我看見比試的弟子都有劍,為何金戈沒有?」
蒼玉的眉跳了跳,我側過頭沒有再看他,只是靜靜地吃著零嘴。
「靈力都還聚不好,如何能駕馭劍?」
零嘴瞬間卡在喉間上不去亦下不來,蒼玉如今這副冰山臉,所說的話竟還是和當年一樣惡毒,卻有著說不出的怪異感。
我撇了撇嘴沒有再理會蒼玉,只是回過頭來看比試,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沒把零嘴全撒在地上。
木易趁著琦舞向前沖的當口,一躍間來到了琦舞身後,琦舞因收手不及隨即還往前走,而木易就是在此時回了身,劍出了鞘,直指向琦舞的後背。
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就是在這燥熱的夏天,我依然還是浸出了冷汗,直愣愣地看著,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琦舞似也覺得這已走到窮頭末路了,身子向前一傾,卻是在大家驚訝的當口來了一個後空翻,轉身直奔著木易的劍而去,她手中的劍早已離手,現下衝上去只是用心口去抵木易的劍。
我傻傻地站著,不能動也發不出聲音來,心頭卻是大驚那個傻子!而木易也是始料未及,看著琦舞張開雙手向他奔了過來,他心下也是一愣,怔忡間琦舞已來到了他的面前,劍沒了琦舞的身子,血水湧出髒了木易的衣服,他怔愣地鬆了手,而劍卻是留在了琦舞的體內,他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
這時的我清晰地看到琦舞沖著木易笑了,那笑殘忍又血腥。
她迅速拔出劍,嘴中念著訣,右手向上一揮拿到了自己原本的劍,兩把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架上了木易的脖子。
四周一片寂靜,琦舞就在這寂靜中放下了雙劍,她的唇角邊早已是滲出了血絲來,立在風中,青絲亂舞。
寂靜的擂台上,許久之後傳出清脆的聲音:「比試結束,琦舞勝出。」
人群中歡呼了起來,我一屁股坐下,使得這看台搖搖晃晃,蒼玉沒有動作,只是靜靜地喝著茶,仿似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
琦舞走到木易身邊,將他的劍遞給了他,低下了頭,小聲地囁嚅道:「是琦舞耍了詐。」
木易卻是大笑著搖了搖頭,離開了擂台。
琦舞之後的比試都很順利,她是越戰越勇,卻是讓我看到了她不一樣的地方,然而有些事我亦也是說不清的。
後面的比賽不看也知道了結果,我跟蒼玉道了聲離開,就直奔了落楓苑的廚房,清蒸豆腐、椒香錢魚、金絲鬆餅。
待蒼玉回來后便是同他一道用起了晚膳。
蒼玉在吃飯的時候是不會同我說話的,只是我閑著無聊會同他說一些有的沒的,也好打破這樣尷尬的局面,而今日,我卻什麼也不想說,只是靜靜地扒著飯。
「你還是在長身體的時候,應該多吃點。」蒼玉說完又給我夾了一筷子魚,我看著那酥黃的魚肉,心頭卻實在不是滋味。
「師父,琦舞其實是靠手段而贏的木易,為何還是會斷琦舞贏?」我扒著碗中的飯,仔細地打量著蒼玉的臉色,他也只是輕輕地放下了碗,看著我。
「你來玉峴門的時候琦舞帶你去的華凈池你還記得?」
我點了點頭,華凈池的水灼得我疼得厲害,我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能忘了。
「來到玉峴門的人都會經過華凈他的洗禮,這池水裡的人,所有的**都不被允許,若你太執迷,池水會褪去你的皮,讓你不敢再有想法。琦舞也是經受過洗禮的人。」我聽著蒼玉本也就十分好聽的聲音,心想著我心中的欲倒也還深,卻是沒有把我的皮給褪去得血肉模糊,真真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然而日子過得久了,心中就會有所想,有所想就會有所需要,再來就會產生欲,欲罷不能,越陷越深。」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著蒼玉,蒼玉見我點頭,也沒有再說些什麼,只是靜靜地看了看我,笑了笑,給我夾了夾清蒸豆腐,我心情沉重地吃罷,后又將碗筷收拾好,才回了金玉殿。
今晚琦舞鑽進我的被子時我沒有太過於驚訝,只是側著身子,背對著她。
「金戈,你是不是也對我特別失望?」琦舞嘆了口氣。
「師父說,你是有欲。」
「欲?」琦舞輕輕地問,我也沒有開口回答她,只是靜靜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動。
「是欲吧,金戈,我沒有父母。」這是琦舞第一次同我說起她的過去,僅僅只是開頭,我的心就跟著跳了一跳,我不敢聽琦舞心中的欲是什麼,但是此刻的我卻又是逃脫不掉的。
「我的父母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我順著木舟一路向下,遇上了木易,是師兄把我抱起來到師父面前,師父說我當時的穿著很是華麗,我是宮廷里的人,在木舟上飄搖遇上了木易,師父看我長得漂亮,賜名琦舞。」
我沒有說話,竟是連呼吸也都屏住了,我依舊背對著琦舞沒有回過頭來,琦舞和我不同,我生下來,知道誰是我的父母,只是到了最後卻是我害了他們,而琦舞卻是連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
「直到來了玉峴門,師父讓玉師伯看過我的過去,那他不讓我聽,後來我也是聽師父醉后說起,我是當今小皇帝的表妹,而他的位置本該是我父王的,他的父親殺了我的父親,為了保全我而送我離開了王宮。」
「現在,你師父說我有欲,想來也還真是,畢竟那本是我爹爹的位置,也就是我的東西,我便是要將其拿了回來又怎樣。那……本就是我的東西啊。」
我怔住了沒有動,雖然現在是盛夏,但我依舊覺得全身上下冷得厲害,我靜靜地、木訥地看著前方,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東西,就是因為看不到,所以感覺才會越發地清晰了起來。
我感覺有風在我耳邊吹,涼颼颼的,甚冷。
我轉過身來看著琦舞,琦舞也是睜大了眼睛看著我,沒有說話,只是在黑暗中的那雙眼睛竟是格外地亮,我怔怔地看著,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來,許久之後,還是琦舞先開了口。
「金戈,我不信,你沒有欲。」
琦舞的眼裡一片平靜,靜得驚不起一絲波來,而我在聽到她的話時心狠狠地痛了一下,隔著單衣摸上了自己的胸口。
那裡痛,在被蒼月從涯之頂推下來的那一刻,這裡就像死了一般痛,痛徹心扉也不過如此了,後來青湖的冰刺進了我的全身,我再也不能動。
「有。」
四周又安靜了下來,只有點點的星火在琦舞的眼中跳躍,我心頭一愣,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倒是琦舞又安靜了下來,側過了身子背對著我。
「我很高興你也能對我說真心話,你來到玉峴門的那一天,我帶著你去華凈池洗去鉛華,我後來看到你的唇角上有血絲滲出來,我猜你也是有欲的人,只是掩飾得好了罷了。金戈,玉師伯是個極好的人,你別傷了他的心,我來玉峴門的這些年裡,就甚少看到玉師伯,玉師伯待人不錯,卻不愛說話,少言寡語間就會讓人覺得他不好靠近,漸漸就會疏遠了玉師伯。說真的,你來了后,他就會同你一起吃飯了,他還會對著你笑。」
「外面年長的人會說你長得像萬看前死去的魔女謹歌,玉師伯會覺得對她有虧欠,所以才對你不一樣的……」
「那你信了么?」我亦也是側過了身子,我們兩個背對著背,在黑暗中誰也看不到誰。我索性閉上了眼睛,不再睜著空洞的眼,倒也是什麼也看不見。
「信與不信,重要麼?我只是知道,玉峴門上上下下雖都忌憚著玉師伯,但卻打心眼裡對他冷漠的人,我師父雖是帶我來到了玉峴門,卻也只是玉師伯常常照看著我。在我心裡,玉師伯才是我真正的師父罷了,只要他開心,無論你長得像誰也都是極好的。」
「至少你在的時候,我看到過師伯笑,看到過他皺眉。讓我發現,他也是有感情的人,和月師伯不一樣……」
琦舞後面說的話我早已是聽不清了,意識漸漸地模糊了開去,隨即便是跌入了沉沉的夢境。
夢裡的琦舞笑得很是開心,我咧開嘴也想笑,卻看見重重的宮羽將她壓得粉碎。
我驚呼出聲,睜開眼,竟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