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柒肆】歸還

所有人都沒有跟上來，我卻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在了蒼玉的身後,蒼玉回過頭來看了看我,先是眯著睛仔細地看著,后才靜靜地笑了，那笑可真是好看，細細的眉眼一彎,清麗的笑就張揚在了臉上,看得我也是一愣。

緊接著他向我伸出了手來，那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展現在了我的面前。我突然覺得我是見過他的,就算是青龍說我沒有了心就記不得蒼玉這個人,可是一看到他我就是覺得打從深處認定他是對的人，不能丟棄。

我慢慢地走了上去，輕輕地拉住了他的手,他手心處傳來的溫度讓我感到一暖，緊接著我感覺到他寬大的手掌包裹住了我的小手，手躺在他的手心裡，這樣的溫暖讓我心頭一滯，有些什麼東西想要從內里躥了出來。

「師父，我們去哪兒？」這一刻的自己竟是完全沒有了原本的那種驕奢淫逸之感，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他走哪兒我隨哪兒，那一刻我才突然發現，就算是我不能記得他是誰，可是在我內心裡，他就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是我此生脫了骨都無法放棄的承諾。

蒼玉看著我，沒有說話，只是拉著我向前面走，那一身月白色的衣袍，我記得很清楚，只是覺得能跟著這樣走下去就是十分安心的了。

「謹歌，我現在是魔，你是上神，你記不記得我無所謂，就問問你可還願意同我一起走。」

蒼玉回過頭來看了看我，我從他的眼中看到更多的是不舍與疼痛，我下意識地拉緊了他的手，他沖著我笑了笑，而後回過了頭去。

「此至天涯，你便是跟著我，不怕遭至閑言碎語？」

他沒有回頭，只是拉著我的手又緊了幾分，我笑了笑，加快了步子跟上他的步伐，他便是輕輕地緩了緩腳步，更是讓我跟緊他。

「有什麼可怕，我以前也是魔，我得到的閑言不知道多了多少了。」我有些歡快地跟上蒼玉，蒼玉側著頭沖著我笑了笑。

「你倒是還同從前一樣，只是十萬年前若你也如如今這般洒脫，我們也不至走到今天。」蒼玉低低地嘆了口氣，我也只是輕輕地笑。

我不知道蒼玉所說的十萬年前的我又是如何的，我更是不知道十萬年前我又與他有何種糾葛，我只知道，如今我們還在一起，這就夠了。

「你記不得我為何要救我，還跟我一起走？」

「我記得你的眼睛，夠不夠？」我抬頭，他俯首，四目相對，所有的話就不必再說了。

身後的青龍有些急，翻身而上就直扣著我的手腕而去，蒼玉反應及快，立馬反扣住了青龍的脖頸：「我十萬年前走的時候就告訴過你，你若傷謹歌半分，別怪我不念惜日的情份。」

蒼玉的聲音極淡，卻是讓青龍的臉色是變了又變，直趕上了開染房鋪子的那些師傅們的技術。

蒼玉迴轉過身，他的身後竟是落下了一地的梅，那寒冷之氣緊接著透了出來，我打了一個寒戰，直直地盯著蒼玉沒有動。

「她傷你害你，是他害你無法成神，不能為仙，如今墮落成魔，你竟是還是這樣護著她？」青龍的聲音里滿帶著怨怒之氣，那火燒之中漸漸退去了他那好看的少年模樣，呈現在我們眼前的竟是一個妙齡少女。

我一怔，這下才明白了其中過程。

蒼玉也只是淡然地看著她，看著她早已哭花的臉道：「你我畢竟主僕一場，我這次不追究你，可是我也不太想再看見你，你就走吧。」

青龍一怔，站在原地沒有動，我的手又下意識地握緊了幾分，只感覺到蒼玉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冷漠之感，卻是無法說出半個字來。

蒼玉說完就拉著我離開，身後半晌也沒有發出聲來，我微微地回頭看了看，青龍的臉上滿是淚痕，低低的抽泣之聲輕輕地打在我的耳畔。即墨和金池、岑霜都呆愣著一張臉像是在看戲一般看著我們沒有動，我也只能慢慢回過頭，跟著蒼玉的步子走。

「蒼玉！」

那向蒼天一聲怒吼，叫出撕心裂肺的兩個字，讓我跟著就停了下來，因著我的停止，蒼玉也被拉扯著停了下來，他回過頭來看著我，我沒有動，淚就跟著流了下來，我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竟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會哭。

我轉過身看向青龍，青龍滿頭青絲隨著風而飛舞著，凌亂之中卻竟全是狼狽之態。

她慢慢地向我和蒼玉走了過來，金池在她身後急得跳了起來卻被即墨拉住了，我看到即墨的嘴啟合，只說了一句話：讓他們自己解決。

然後金池就慢慢地靜了下來。

「她的心還在我這裡。」

青龍的聲音低，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我看著青龍，直看到了她底最深處，她的那雙眼最是讓我明白，愛一個人愛到何種地步，才會如此絕望，因為曾經我也這麼絕望過。

蒼玉慢慢地終於是將目光轉向了青龍，「青越，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再怎麼強留，也只是殼，你可懂？」

「蒼玉，你這一輩子就都在教育我，你說這世間沒有什麼是丟棄不了的，這上神之位也只是虛設，你只是比別人多了一個位置，可是你還是一個人，你只是可以不吃不喝不休息，可是你還是要愛要恨，要承擔。」

「可是為了謹歌，你怎麼可以連承擔這兩個字都不要了？你原本是上神，你怎麼可以如此？」

我細細地聽著青越的話，她的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地砸在我的心口處，我覺得疼。

蒼玉皺著眉看著她，過了許久蒼玉才放開了我的手走到青越的面前，他伸出手卻只停滯在半空中沒有真的落在她的頭上。

隨即他也只是將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之上，輕輕地道：「青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心中的想法，想要什麼，不是所有人都得到自己心頭所想。你當明白，我這畢生，心中所想的無非一件事，就是同謹歌在一起，滄海或者桑田，無論她曾經做了什麼，今後又會做什麼，我都希望我的身邊是她。」

「就是這麼無情與殘忍。」

青越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蒼玉那張十分好看的臉，我亦沒有動，看著蒼玉慢慢地轉過頭來看著我。

「沒有那一半的心，你便是永遠記不得我。」

「可我知道我剩下的一半心，已經開始愛你了。」

話一出口，我便是淚如雨下，我靜靜地看著蒼玉揚起的唇角。這是我沒有他的這份記憶以來，所見的他的最好看笑，那笑裡帶著明媚，又帶著感激，更多的是疼愛。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們有何種過往，只是心頭所思所想，如今他們口中所說的半顆心，早已不歸我自己了。

「走吧？」

我拉著蒼玉一步一步地走，那周身的梅花慢慢地灑了下來，好看得如同一幅美好的畫卷，我卻是在這其中慢慢地深陷。

「還給你！」

「統統還給你！」

突然傳來兩聲痛苦的嘶吼，緊接著就是金池的尖叫之聲，我突然心頭一顫，覺得那一方空缺的地方早已添滿，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在我的心臟處撕扯，在我的頭腦中叫囂。

「啊！」

我蹲□子，頭如撕裂了一般疼著，四周天旋地轉，耳畔一陣轟鳴。

「謹歌？」站在我身邊的人也蹲□來死死地抱住我，我拚命地捶打他，周身的靈力四散開來，全砸向我身邊的人。

「哈哈哈哈，蒼玉啊蒼玉，你救她，便是得付出代價，十萬年前，萬年前，一年前，皆是如此！」

有一個瘋子在說著瘋話，我只聽到了瘋笑之聲，其他無法感觸，我睜開眼，眼裡腥紅一片，我眼中的人也是紅著眼看著我，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一身狼狽，可是我下意識地想要得到他的心，才能添補那一份空白。

「不。」我搖了搖頭。

「謹歌。」蒼玉死死地抱住了我，我無力地搖著頭，手卻是向著他的心口滑去。

「不！」我哭，「你走！」

「說好不走的，說好要跟我在一起的，這一次，你真的不能再食言了。」

我淚如雨下，卻是不能開口說出話來，真的真的不能一起走了，我是真的真的想要吞食那一方心臟，我是真的真的不能管住自己的**。

蒼玉緊緊地抱住我，我搖頭，他更加緊地抱著我，我一口咬上的他的肩，早已不記得靈力與武力到底都劈向了哪裡，我只知道心中的那一道空白，需要他懷裡的東西。

「要就拿去！」

他突然沖著我吼了一聲，我怔住，他低下頭，我好似看到了他的眼睛，他靜靜地看進我的眼底深處，微嘆氣，低頭，吻了下來，血腥之聲在我們的唇畔間蔓延散開，他吻得仔細與認真，卻是霸道。

「要就拿去，別傷害自己。」

那一方空白徹底崩踏，我的世界在這一刻下起雨來，我哭得無法抑制，這人間，卻又是幾載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