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柒叄】新生

若真是要我想起什麼來，我是什麼也不記得的,只是花宴上的那一雙眼,我也是不記得的,只是覺得它清明地動人，我便是一次又一次地淪陷了進去。我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用「又」這個字，覺得我跟他,因為這一雙眼,認識了數次……

就在我還沒有動的時候，我便是看到了即墨慢慢地向我們這方走了過來。青龍早已不理我,皺著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金池也靜靜地看著我，後來實在有些許不忍心了，便是上前扶起了蒼玉。

即墨走了過來,看著我：「你可還好？」

「死不了。」

我的語調也是淡淡的，甚至讓我覺得這一刻的自己是可怕的，竟是有著這麼冰冷殘忍的一面。

「可還能用神力將我體內的蒼玉的魂給換出來？」

我一滯，青龍也是一愣，站在原地沒有動，過了甚久青龍才看著即墨，冷冷地笑了起來：「我便是說為何這不是蒼玉，原來還有一半的魂在你的體內，謹歌我真是小看了你了。」

其實我壓根也沒有聽懂青龍在同即墨說著些什麼，我只能靜靜地看著他們，聽著他們說著我厲害，心裡也是美美的。

即墨看著青龍，他的身後跟著岑霜，他笑了笑，笑如明艷艷的花，竟是比女子更加好看幾分。

「不是謹歌厲害，是你家主子厲害，你當以為你家主子把魂放我這兒僅僅只是為了牽絆著蒼月么？」即墨的笑里慢慢帶上了滿滿的怒意，這一刻我才發現，其實我不僅僅只是忘了蒼玉而已，我更甚是連即墨也沒識得透。

我在怔愣之中沒有動，金池也不好有什麼動作，只是即墨看著青龍，眼裡滿是戲謔之意，就在我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邊仿似又多了一個人。抬頭一看，竟是楚衛櫟。

楚衛櫟沒有說話，我只是僵直了身子站在原地，過了許久我才開了口：「我該叫你師兄，還是該叫你師兄？」

「噗！」金池差點將她的口水噴在我鵝黃色漂漂亮亮的裙子上，我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她沖著我竟是哼了兩聲。楚衛櫟的臉上也是青紅一片，看得出他也是極力在忍著不發火來。

「你應該問叫我萇楚還是楚衛櫟。」

我仔細想了想，也對，忙問：「我該叫你萇楚，還是該叫你楚衛櫟？」

他愣了一下，這才側過頭來看著我，我也回看著他，他的輪廓仿似比之以前分明了許多，也讓我更加清晰地看清了他的模樣。

「隨你。」

「師兄。」

看著我的萇楚突然一怔，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而後許久，萇楚才沖著我笑了起來，那笑裡帶著釋然，我也是懂了其中的含義。

「我回來了，謹歌。」

「謝謝你。」

我沖著萇楚微微欠了欠身，終歸是我欠了他們的，我欠他一縷魂，雖說我記不得我如何會欠他這一縷魂來了，可是就像是命里註定了一般，我就是只能記到了這裡。我還欠我哥，我如今雖是知道謹棋在哪裡，但是卻又是不能去找他。因為我，他放棄了鬼嫂李恬雪，他在人世間尋她，哪怕連一絲魂魄都沒有。

即墨也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金池默默地擋在了他們的面前，阻止著青龍的靠近，就是連岑霜也站了過來。

這世間還存有的三大上古神獸站在一起還真讓我有一種上古的荒涼之態，然後我卻是最沒有用的唯一存活於這世間的上神，上古留下來的廢物。

一想到這裡我也是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來，自嘲地笑了笑，隨即便是將自己手中的玄鏡草捏碎，那玄鏡草的汁水順著我的手流了下來，獃獃地看著那翠綠翠綠的色澤，在我的手中慢慢流淌下來，我來到即墨和師兄的跟前，冷冷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草，又是上前了一步。

「有些疼。」我淡淡的開口，卻沒等他們回過神來立刻就是將他們二人定在了原地，我伸手，將即墨與師兄的魂全都掏了出來細細地找著蒼玉的魂是哪一縷，找了很久，久到我都開始泄氣了的時候青龍卻是在一旁笑了起來，那笑聲刺耳，我一笑竟是按捺不住手下一緊，身子一動就來到了青龍的跟前。

「別以為我真不會弄死你！」

我咬牙切齒道，只想把眼前的獸撕成碎片，卻是只能加重手下的力道，惡狠狠地盯著他。

「你不敢謹歌，十萬年前你不傷人，十萬年後亦是如此，所以每一次你都是選擇了來傷害蒼玉。這一次，你拿什麼來救他？」

我的手扣著青龍的命脈，直想將他咔嚓一聲折斷赴了黃泉去，卻是感到一雙溫暖的手覆上了我的手，我覺得有些暖，抬起頭來看見是金池，原本的那股戾氣竟是慢慢地消退了下去。

我重新站在了即墨和師兄的跟前，看著那漂浮在空中的魂，心頭卻又是亂得個七七八八的，我不得不承認，我找不出蒼玉的魂。

正在我煩悶的這個時候，倒在地上的蒼玉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那匕首還插在他的手背上，那訣也還沒解得開，他也只能抬起頭來慢慢地看向我這邊。

莫明其妙的，我竟也是看向了他，兩人的眼神一對，我突然覺得自己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有什麼東西正在呼之欲出，無法阻擋，卻是無比迅猛。

我伸手一抓，抓到兩縷魂，其他的全給即墨和萇楚塞了回去，我抓著兩縷魂大踏步地走向倒在地上的蒼玉。

「金戈。」我聽到即墨在我的身後叫我，我回過頭，正好看到有些虛弱的即墨拉著金池做為支撐點，我偏了偏頭，示意他說話，他只是虛弱地笑了笑。

「金戈，你確定那是蒼玉的魂？」

我愣了愣，回過頭看著即墨：「我不確定。」

話一說完，即墨就怔住了，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萇楚，他嘆了一口氣：「謹歌，你還是把那魂還給我們吧，說不定這魂是我們自己的吶？」

我一滯，不帶這麼不信我的呀。

「我的確不知道這是不是蒼玉的魂，我只是隨手抓的而已。」

……

……

靜默，死一般的靜默，我抬起頭時即墨輕輕咳了兩聲，這才將目光轉向了我。

「金戈。」

「嗯？」

「把魂還回來吧，說不定不是蒼玉的呢？」

噗，真想一口老血噴他臉上。

我沒有理即墨和萇楚，只是大踏步地走向被我戳在地上的活蒼玉，他見我向他走過來先是笑了笑，而後卻是笑不出來了。

我一把將他抓了起來，向著原本還倒在地上的蒼玉原體走了過去。

被我拉著的活蒼玉大吼一聲，顯然有些不敢相信，接著就是求饒，就在我下了狠心想要將他拽回去的時候，他竟是說了一句我聽得懂的話。

「你現在就是將我拽回去了，蒼玉他也只能墮魔！」

我的腳下一滯，回過頭來看了看那個被我拖著走，臉上已是全非的活蒼玉。他的眉目因著我的原因已看得不甚清楚了，卻還是能看出他格外好看的面容，我先是怔怔，後走向他，然後蹲了下來。

「誰知道會怎麼樣了，只要他能活過來。」

「蒼生大劫！金戈你是上神，這些都是你不允許發生的。」

我站了起來，他細地想了想，還真是有些道理來著，卻是又直直地拖著活蒼玉向前走去，他嚇得半死，只差咽了這口氣了。

我將活蒼玉向原體裡面一塞，然後手膝蓋扣著蒼玉的膝蓋，不讓他的那個假人給跑出來，接著又將從即墨和萇楚身體里拉出來的魂給塞了進去，直到魂都進去后，我又固定了魂才安心地放開了手。

等著那些魂在裡面打完了架，那原來還是死著沒有動的蒼玉慢慢地動了動，緊接著就是一口血水吐了出來，我拍了拍手，覺得自己的工作還真是做完了。

我看著悠悠轉醒的蒼玉，他的眼角還是如那魔族中人一樣，烏黑一片，我看到青龍的臉色是變了又變，甚至於即墨和萇楚的臉上也是極為難看的。

我慢慢地走到了蒼玉的跟前，將他拉了起來，他看著我笑了：「謹歌。」

「師父。」

這下，所有人都愣在了一起，青龍反應最大，他一把推開金池道：「不可能，你不應該還記得蒼玉！」

「青龍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上古遺留下來的神，而你只是神獸而已。」我嘆了口氣，緊緊地抓住蒼玉的衣角沒有放手，而青龍更是驚住了，那蒼玉的臉還是蒼玉的臉，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勢還是那種氣勢，只是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地改變了。

「化魔成仙魔又如何，他是我師父，誰也改不了。」

「哈哈，謹歌你的心明明還在我這裡！你不可能記得起蒼玉。」

我也怔了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看見他就是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救他。」

「命里註定，我不會讓他就這麼消失的，就算化魔墮仙，他都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所以毀了這世間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