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林晏修真篇(十九)
賈母既然暈倒,那麼這賞花宴自然也開不下去了,只見王熙鳳和李紈急忙小步跑上前,慌亂之下只匆匆地給南安太妃等人行了禮,便高聲吩咐小廝們去找太醫,又吩咐丫鬟們上前扶起老太太來,而探春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只獃獃地站立在原地,良久才回過神來,跟在李紈和王熙鳳的身後。至於南安太妃等人雖對這些人的禮數不周略有不滿,但是想到賈史氏總算被她們膈應收拾了一回,到也不計較,不過是面子禮數上問了幾句,又道惱了一番,這才施施然地離開榮國府。至於榮國府之後會怎麼做,全然不在這些人的考慮範圍之內,憑著南安太妃等人的身份,就是榮國府想要找這麻煩也得看夠不夠這個能力,再說牛府,馬府雖說爵位比不上榮國府,然而可卻是握有實缺,遠非賈政,賈赦可比。
榮國府素來請來給老太太看病的王太醫今兒恰好不在,因家中有事回鄉去了,故而小廝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來了當值的胡太醫,來替賈母瞧瞧。「我看不妨事,不過是年紀大了些,只消吃幾幅葯就是了,另外再上些跌打水就好了,須得好好卧床靜養,不可情緒起伏過大。」胡太醫號完了脈,慢條斯理地叮囑了幾句道,隨即便被丫鬟引到外間開了藥方,又領了賞錢方告辭而去。
「鳳丫頭,你告訴我,老太太原來好好地,這到底是怎麼了?」王夫人可不願回來擔上賈政的責備,得了信就趕了過來,人還未走進屋就先問起來王熙鳳,王熙鳳急忙上前,將王夫人和邢夫人迎了進來,這才簡略地把剛才的交代了一些,她和李紈雖然聽不甚清楚,然後最後卻是聽得真真的,可這些卻是說不得,不然等老太太醒過來第一個就不放過她們倆,故而只好扯了個謊,乃是天氣太過悶熱,老太太身子有些虛,又是許久未曾見過眾位老親,不免有些激動,一時不察,這才暈了過去。王夫人對李紈和王熙鳳的說法雖然略帶狐疑,但見王熙鳳和李紈交代得清楚,且和自己撇開了關係,自然不繼續追究下去了,只候在外間等則會老太太醒過來。
賈母這一跌,跌得不是很好,竟是磕著了腦袋,因而躺了兩天才醒了過來,這兩天吃的湯藥也是丫鬟們一勺一勺喂進去的,老太太醒了過來,叫不少人心裡直念阿彌陀佛。然而賈母卻不高興得很,好不容易醒來的她,神智自然慢慢回籠,回想起那一幕幕和尖酸的言辭,心裡堵得慌,又羞惱交加,心裡更是不放心,反覆盤問了鴛鴦好幾遍,確定了王熙鳳和李紈並著那幾個丫頭都沒亂說一氣,這才鬆了口氣。她本是好心好意想要和南安王府做親家,既然人家不領情,那她榮國府自然也不稀罕。老太妃,東平和西寧王府的女主人她動不得,難道那牛夫人孫氏,馬夫人等人她還動不得了?正當賈母思索該如何還擊的時候,另一個消息卻打破了屋子裡的安靜氛圍。
「你說什麼,政兒他怎麼了?」賈史氏著實反應不過來,她的兒子本來好好的,前途大為可期,怎麼一下子就成了階下囚,旁邊王夫人早就落淚了。賈母良久才開口道,語氣中還帶著些許惡狠狠的味道:「給我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情?」「回老祖宗的話,二老爺被人蔘了瀆職的罪名,說是二老爺放縱門下奴僕,欺壓百姓,另外還有夾雜些別的罪名,被御史彈劾了,如今已經被押解進京了。」賴大管家的聲音很急,但是卻咬字清楚得很。「怎麼可能?政兒行事一向穩妥,做事兢兢業業,怎麼會犯下這些錯,定然是有人心存惡念,污衊我兒。」賈母氣得直拿拐杖敲地。「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找璉兒來,叫他打聽清楚這些事情。」賈母看著王夫人哽咽不能自語,就是一陣子心煩,也沒了往日慈眉善目的模樣,只是賈母並沒有注意到邢夫人臉上幸災樂禍的神情。
「別哭了,哭了有什麼用,還不快聯絡聯絡咱們那些故交親朋,還有宮裡的娘娘。」賈母又叮囑了一句,彼時她一時沒想起來她之前還在氣惱的事情來,這回子又浮上了腦海,卻突然覺得頭暈目眩,頭疼得厲害,眼前一下子黑了,整個人就倒下來了。本來已經一派混亂的花廳,如今更是亂做一團,這個節骨眼上老太太可不能再出什麼事情,就是王夫人也比平時里真切了不少。賈府現今上下裡外一片裹亂,自然不會多加註意別府的動靜。賈敏已經卧病在床好些日子了,脈象一天天地弱了下去,看過的郎中們都說藥石無用,壽數已到。既如此,林黛玉,林晏以及林昱自然在賈敏跟前侍疾。林海雖厭惡榮國府,賈敏到底是賈家女,故而還是派人去榮國府通報一聲,只是榮國府如今自顧不暇,無人理會罷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賈敏還是從片言隻語里知道了榮國府近來發生的事情,只嘆了口氣,連眼淚都不落樂,真正是應了一句話——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受賈母這次行事的連累,賈政這次只怕更是難以脫身了,日後榮國府又會如何,亦越發清楚了些。「母親應當放寬心些。」林晏見賈敏愁眉緊鎖,他對榮國府並無好感,卻耐著性子勸著賈敏。可巧林黛玉去瞧了瞧給賈敏準備的湯藥好了沒,而林昱則因年紀小,被人抱去休息了。此時,賈敏跟前只有林晏一人。「我何嘗不明白,只是做起來卻難。」賈敏微微一笑,道,「等會你出去走動走動,老呆在這屋子裡未免被我過了病氣。」「不妨事,母親,我身體好著呢。」林晏搖搖頭,道。賈敏照顧他很是周到,就是有了林昱,他這邊也不曾被下人怠慢,一應用度皆和林昱一般。「昱兒年紀還小,黛玉雖然心細可到底是女孩子家,老爺平日里要處理公務,自然忙碌些,倒是辛苦你了。」賈敏嘴角翹起了一個弧度,說話微微有些喘氣,又咳嗽了幾聲。
賈敏的意思林晏清楚,他願意也是打算等林家全然走向正軌了方才離去,故而對於賈敏隱晦的請求,毫不猶豫就點了點頭。賈敏這才徹底地鬆了口氣,緩緩道,「我知道你喜靜,不愛這些紛擾,卻少不得得讓你再累些了。」林晏也是在賈敏跟前長大的,賈敏又如何不清楚林晏的性子,然而終究還是得委屈一下這孩子。「母親可忘記了,我也姓林。」林晏淡淡一笑。「倒是我糊塗了。」賈敏的笑意又真切了幾分,眉頭也舒展了不少。母子倆又說了些話,正逢黛玉端葯進來,賈敏喝完湯藥,便讓黛玉和林晏都各自休息,自己又沉沉地睡去了。
先不說林家如何?只說賈母這次暈過去可不比先前,一來老人家的身體到底經不起如此折騰,二來賈母之前尚未痊癒,不遵醫囑,不肯精心調理。三來也是往日埋下的誘因,賈府素來的飲食都偏愛大魚大肉,就是一個茄子也要拿十隻八隻雞來配,賈母這些日子服用的湯藥雖然管用,可是卻是虎狼之葯,几几相加下竟是引起了中風,讓眾人始料未及,眾人都聚在了賈母房中,王熙鳳更是半步不離開。
王熙鳳自覺平日依著能說會道才得賈母寵愛,這才掙得了一些管家權,如今賈母病了,府里做主的是王夫人,王熙鳳生怕王夫人將管家權收回,一天八趟都不嫌少的往賈母屋子去打點,惹得為賈政憂心的王夫人惱怒不已,想著這侄女真是白眼狼,不想著他姑父如今下場不明,就只會一味地奉承那躺著的老太太,便對王熙鳳冷言道:「那些打點的禮物你打理好了沒,老爺可還等著故交們救命。」王熙鳳給王夫人唬了一跳,想著如今自己說白了不過是替二房管家,若不趁著寶玉媳婦還沒入門趁機多撈點好處,只怕以後的日子難過。王熙鳳立馬對平兒打了個眼色,遂對王夫人笑道:「太太,這可冤枉我了,禮物我早打點好了,還在我屋子裡擺著呢,只是不知太太打算請哪些故交幫忙,故而沒送出罷了。只等著太太的意思呢。」平兒哪裡不明白王熙鳳的意思,在王熙鳳應對王夫人的時候,立刻帶著人去打點禮物。
王夫人雖然和賈政的感情日漸淡漠,可是賈政和賈母相比,對於王夫人來說壓根不需要多想,無疑是賈政更為要緊,見王熙鳳如此說,只說了句:「做得不錯。」臉上略好看了些,不再多說什麼,只坐在那裡,手裡撥弄著佛珠串子,嘴裡還念著佛經,彷彿入定了的老僧一般,叫人瞧不出絲毫情緒來。王熙鳳見王夫人如此,知道這事情暫且是圓過去了,然而王夫人顯然心裡依舊有些不快,倒是應該趁機勸解一番。不過就王熙鳳她看來,這件事情只消通知她父親王子騰,不過幾天功夫想必就能得到一個好結果了,因此她只是剛聽聞了這個消息一時之間慌了神,很快就緩了過來,這才有了剛才的紕漏。「太太,這事情只管放心好了,二爺辦事您還不放心嗎?不用別人,只要父親那裡活動活動,老爺必然沒有什麼事情,還能辦了那起子小人。」想了想,王熙鳳整理一番說辭,上前幾步低聲勸慰了王夫人。「你說的在理,我何嘗不清楚這個道理,只是我這心啊依舊放不下來罷了。」王夫人睜開眼睛,略瞧了瞧了王熙鳳,神色已經好很多了。她的哥哥,鳳姐的父親,年下才升了官,深得皇帝看重,想來不過是是一句話的功夫而已。只是王熙鳳和王夫人不知道的是,賈政這次倒霉可不是單單以一家人家的手筆,背後搗鬼的人可多著呢。古話說,上陣親兄弟,打仗父子兵,縱然王子騰要救賈政這個姻親,那也是雙拳難抵四手啊。
太醫的醫術也絕非是擺著看的,在施了幾回針的情況下,賈母總算是醒了過來,好在這次處理得及時,因而中風並不妨礙賈母說話走動等日常行動,然而卻讓她眼斜嘴歪,看起來十分可怖猙獰,說話一急就含糊得不行。賈母是個相當自傲的人,絕對如何都接受不了自己現今的模樣,不過是無意中,眼睛掠過了梳妝台,瞧見了鏡子里的自己的模樣,當即就惱了,立時就吩咐鴛鴦把這鏡子給砸了,再也不要在屋子裡擺上鏡子了。老太太這一發怒,那面部就更難看的厲害,若非眾人有了準備,不然准能把把眾人嚇得暈過去,然而就是如此心裡也是膽戰心驚的,說話行動間更是小心翼翼,尤其是丫鬟們再也不敢犯錯,免得成為了主子的出氣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