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二生肖皮影戲
入夜，九龍山治安所的院子里，路燈下樹影婆娑。
值班室里，空調溫度開得很低，值班的中年治安員，斜靠在椅背上，一邊抽煙一邊翻看手機，偶爾抬一下頭，看向面前的監控畫面。
畫面一共16個，除了大門、車庫、院子內外，更多的，則是留置室、問詢室的。
今晚，3號留置室里，留置了一個年輕人。
此時，畫面上的年輕人，正坐在長椅上，不停地拍打著全身，和漫天飛舞的蚊子浴血奮戰。
眼看蚊子太多，雙手再快也無濟於事，年輕人索性脫了上衣，光著上身，揮舞著上衣驅趕蚊蟲。
看到這一幕，中年治安員無奈地搖了搖頭，又低頭玩起了手機。
過了一會，當他再次抬起頭時，卻突然愣住了，隨後站起身來，湊近了屏幕。
之後，他又拿起桌上的滑鼠，點擊了幾下，將3號留置室的畫面，放大至整個屏幕。
屏幕上，年輕人已經穿上了上衣，正面對著牆壁手舞足蹈，一邊驅趕和拍打蚊子，一邊擺出各種奇怪的姿勢，既不像舞蹈，也不是拳腳套路，反正就是各種搞怪動作。
估計，應該是蚊子太多，實在無法入睡，自己找點樂子吧？
看到這，治安員有些不忍，起身找了一盤蚊香，用打火機點著了，開門走了出去。
留置室沒有木門，只有一扇不鏽鋼焊制的老式防盜門。
這種防盜門，光線好還通風，從過道里就能一覽無餘，避免留置人員出現意外。
不過，熱浪和蚊蟲同樣暢通無阻。
因為沒搜到劍身，此時的林高陽，還不能算是犯罪嫌疑人，現在也只是留置而非拘留，所以，也就沒被戴上手銬。
此時，他正對著牆壁，擺出各種古怪的造型，搔首弄姿。
治安員有些奇怪，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看個究竟。
快到門口時，治安員突然站住了，饒有興趣地看向裡面。
只見那年輕人還在對著牆壁搞怪，過道里的燈光斜射過去，其影子投在白色的牆面上，酷似一隻碩大的兔子，豎著兩隻長長的大耳朵，機敏地左顧右盼，然後一個跳躍，竟又變成了一隻抓耳撓腮的頑猴。
接著，頑猴打了個滾，變成了一隻引吭高歌的雄雞。
原來，他正利用過道的燈光，擺出各種姿勢，用自己的影子，模擬出各種動物的形象，忽而如猛虎下山，忽而像毒蛇吐信，一會是奔騰的駿馬，一會是負重的水牛，每一個都惟妙惟肖，姿態逼真。
有時候，因為要抽出手來拍打蚊子，影子又恢復成了人形，之後又變成了一頭憨態可掬的大肥豬。
中年治安員看得津津有味，直到身上奇癢難忍，這才發現，就這一會，蚊子就大方地送了他幾十個紅包。
於是，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將蚊香放在門口，轉身回了值班室。
聞到淡淡的清香，林高陽轉頭看過來，卻只看到治安員的背影，還有那黑白分明的後腦勺。
咦？
這人的腦袋怎麼了？
一半黑一半白的？
可是，那背影一晃，拐了個彎就消失了。
估摸著是那人的頭上，搭了塊白毛巾。
林高陽沖背影喊了聲「謝謝」，把蚊香拿到長椅下面放好，然後繼續玩起了他的皮影戲。
和前兩次的驚慌失措不同，現在的他，已經靜下心來了。
因為，他已經有了對策！
那小子不是要劍柄嗎？為了得到劍柄，不惜拿出180萬的劍身來栽贓我！
那好，小爺就給你來個將計就計！
讓你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按照前兩次的劇情，明天早上放他出去時，會把他的東西，也就是手機和劍柄這些，都還給他，等他吃過早飯，再次「傳喚」並重新搜身時，才「意外」發現了劍柄的秘密，人贓俱獲！
所以，現在他儘管裝作啥也不知道，等到明早出去后，只需在吃飯之前，設法把劍身取出來丟了，丟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再若無其事的去吃早飯。
那劍身也就十厘米左右，隨便扔到哪裡都行。
譬如，上廁所時丟進糞坑，走路時裝作系鞋帶，丟進下水道，或者丟進早點店的垃圾桶里。
總之，只要沒在他身上搜到劍身，就拿他沒辦法！
就算猜到東西被他丟了，又能如何？還不得乖乖把他放了！
呵呵，胡經緯，180萬呢！
小爺讓你血本無歸！
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哈哈哈哈哈，想起來就覺得爽！
有了這樣的打算，心裡也就靜了下來，這才有了閒情逸緻，一邊驅趕蚊子，一邊玩起了少年時學過的，這套「十二生肖皮影戲」。
這套「皮影戲」，還是他四年級的時候，不知是誰發到他郵箱里的。
郵件很詳細，有動作圖形，也有詳細的文字詳解，他問了本班的同學，都說不是他們發的。
小時候，他的人緣挺好，從幼兒園到小學，還有小區里，以及爸爸老家的那些小夥伴，認識的人很多，也沒法一個個去問，於是也就沒去追問。
那是一套用影子模仿十二生肖的遊戲，他覺得很好玩，就照著學了起來，學會後，經常在小夥伴面前顯擺，還給起了個名字，叫「十二生肖皮影戲」。
只是後來，隨著年齡增長，學習也越來越緊張，好多年沒玩了，差不多都忘了。
可是，今天來治安所的路上，銀杏樹下的那個女人，耍的也是這個。
不過，那女人的動作，比他可就熟練多了。
而且，當時是白天，陽光是從空中斜照下來的，影子在地上而不是牆上，模仿的難度大多了，動作要求更高，角度更難掌握。
也正因為如此，開始的時候，他也沒太注意，甚至還覺得好笑，直到後來才認出來。
剛認出來那會，著實讓他吃了一驚，可後來又覺得很正常。
那套東西就只是個遊戲，又不是什麼高深的武功絕學，會的人肯定不少，否則，也不會有人發到他的郵箱里了。
估計，給他發郵件的，可能就是這邊認識的小夥伴，這套小遊戲，在這邊可能很普通，很多人都會。
到了治安所，問話持續了很長時間，之後就把他鎖在了這裡，百無聊賴的他，便再次玩起了兒時的遊戲，一邊驅趕蚊蟲。
漸漸地，動作也越來越熟練了，就連之前一直無法做到的動作細節，也輕易做到了。
感覺上，似乎影子可以主動調整姿態，反過來引導和糾正他的動作。
這種感覺很奇怪，但也僅僅是感覺而已，影子怎麼可能有自主意識呢？
又過了好一陣子，一陣困意襲來，林高陽再也支撐不住了，來到長椅上躺下，一邊無意識地拍打著身子，一邊迷迷糊糊地想：
「要是這影子，能變成一頂蚊帳就好了。」
……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值班的治安員就醒了，擠好牙膏，拿了口杯和毛巾出門洗漱。
走到3號留置室門口時，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
牆邊的長椅上，林高陽睡得正香，發出陣陣輕微的鼾聲。
突然，治安員愣住了：
哪來的蚊帳？
只見少年的頭頂上，赫然罩著一頂一人來高，兩米多長的黑紗蚊帳。
可這蚊帳，竟然沒有任何東西固定，就這麼懸空罩著！
不對！
那不是蚊帳，而是一片陰影！只是看上去像是黑紗蚊帳一樣。
可是，陰影怎麼是立體的？
方方正正的，跟蚊帳一模一樣！
隨即，中年治安員整個人都僵住了，臉上的神色變換不定，先是震驚，轉而又變得迷茫，繼而又露出恍然和狂喜的表情，全身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手裡的玻璃杯也滑落了，「砰」的一聲，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