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王德仁失期攻靈
步卒左右八營,秦敬嗣的左二營和王須達的右四營留駐在了武陽,李文相的右一營留駐在了清河,不算攻堯城的趙君德的左三營,餘下跟從李善道參與攻魏郡此戰的四營,分別是劉黑闥、高曦、陳敬兒、高延霸四營;連帶上中軍兩營、蕭裕的左一騎營,合計兩萬六千餘步騎。
這是主戰部隊。
再加上張升、羅忠、馮金剛等所領的輜重、炮車、弩等營,出征的人馬達到了三萬多。
三萬多人馬,帶上輜重車、炮車等等,如果只以一路行軍的話,那隻行軍隊伍拉出的長度就得有一二十里地,乃至二三十里地,故是,李善道採取的是兩路並進的行軍方法。
劉黑闥、高曦、陳敬兒、高延霸四營為一路,在官道左側靠前的位置行軍。
中軍兩營、蕭裕營騎兵、輜重等營為一路,在官道上行軍。
現下從前部馳出的這數騎,即是從左側行軍隊伍中最前一營陳敬兒部中馳出來的。
不過馳來的並非是陳敬兒的部曲,而是隨在陳敬兒部中的楊粉堆和他的從騎。
到了中軍,在李善道的大旗下,找到了騎在馬上的李善道,楊粉堆也沒下馬,兜馬隨著李善道前行,大聲地稟報說道:「將軍,剛得到的南戰場的消息。趙將軍部已對堯城展開圍攻!」
「堯城城防何如?」
楊粉堆稟道:「稟將軍,據報,堯城城防頗堅,趙將軍部今日只是試探性地進攻。」
「安陽方面和王德仁部可有最新的消息?」
楊粉堆稟道:「安陽的情況和上次稟時一樣,暫仍尚未遣兵出城;王德仁部尚無最新消息。」
跟在李善道馬邊的魏徵微微皺起了眉頭,說道:「按照約定,昨天,王德仁部就應已經抵至靈泉城下了。卻昨天其部未到,今日趙將軍部已展開對堯城的試探進攻,其部怎仍無消息?」
李善道令道:「再探。重點是安陽方面和王德仁部的最新情況,一有探知,即刻來報。」
楊粉堆應諾,行個軍禮,領著從騎,便還前部,繼續安排安陽和王德仁方面的情報探查去了。
對王德仁不滿意的,並非只魏徵一人,王宣德等也很不滿。
王宣德往安陽、靈泉所在的西南方向望了望,日光明媚,他當然望不見安陽、靈泉,目之所及,唯一望無盡的原野,他大為不滿地說道:「郎君,王德仁怎麼回事?約好的時間,他答應的也是好好的,現如今,趙將軍已在圍攻堯城,我部也已攻下洹水,其部卻仍然未至靈泉!」
杜正倫說道:「將軍,王德仁此系『失期不至』,依按軍法,此死罪也!」
魏徵蹙眉說道:「死罪不死罪的,且不說。明公,最大的問題是,王德仁至今還沒到靈泉,而趙將軍部已對堯城發起進攻,那如這時安陽遣郡兵往援堯城,趙將軍部可就有點危險了。」
依照原先的計劃,是同時對堯城、靈泉發起進攻,以使安陽顧此失彼,不好出援,——就算出援,其能分別援堯城、靈泉的兵馬也必會少,從而不會對趙、王兩部產生太大威脅。
可是現在,趙君德部已對堯城展開進攻,王德仁部還遲遲未至靈泉。確如魏徵所慮,一旦這個時候,安陽傾力出援堯城,趙君德前有堅城,後有敵援,的確是就會面臨一定的危險。
李善道考慮了一下,命令說道:「給趙君德傳令,今日試探性的進攻打完,明天不要急於便就大舉攻城。等王德仁部到了靈泉以後,再視情形,對堯城展開攻勢。」
王宣德應諾,趕緊選了個吏卒,即令前去堯城,給趙君德傳達此令。
馬周不太會騎馬,但他年輕,不樂意坐車,也騎了匹馬。騎了幾天下來,兩條大腿內側,磨的生疼。他彆扭著向外分著大腿,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坐在馬鞍上,盡量地維持著自己的平衡,接住王宣德、魏徵等的話,說道:「明公,趙將軍也真是的!明公分明軍令與他,與王德仁部同時對堯城和靈泉展開進攻,王德仁部未至,他卻怎就獨自一部,先攻起了堯城!」
趙君德為何不等王德仁,李善道倒是能猜出其中原因。
一則,李善道令趙君德、王德仁兩部攻堯城、靈泉的時間,就是今天,王德仁部到今天還沒到靈泉,此是計劃外,或者可以說是意料外的情況;二則,打黎陽倉、打武陽郡、打薛世雄部、打清河郡,自跟著李善道以今,可謂是戰無不勝,趙君德不免的也就會有點「驕兵」的勁頭,因而雖然王德仁部尚未到靈泉,他卻也敢獨自一部,就對堯城展開進攻。
李善道揮了下手,說道:「這是我的過錯。昨天接報王德仁部猶未至靈泉時,我就應給君德再下道令,令他今天不要發起攻勢。這道令,我昨天沒下。他今日攻城,亦是遵我此前之令。」
魏徵建議說道:「明公,王德仁部現具體進至到了哪個位置,又究竟何時能夠到達靈泉,只以斥候往探,不太足夠。愚見,明公何不遣一帳下吏,急往去尋王德仁部,找到其部,見到王德仁后,當面再傳軍令,令他務必儘快趕到靈泉,不可再有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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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長史的話你聽到了?擇一得力掾吏,即往去尋王德仁部,傳達此令。」
王宣德應諾,便又選了吏卒一人,撥與了從騎一隊,令西南而去,渡洹水,尋王德仁部。
……
八月底的天氣,秋高氣爽。
沿途道邊,樹木開始換上了斑斕的秋裝,紅葉與黃葉交織在一起,枝葉間蟬鳴聲此起彼伏,時有鳥兒被行軍的步騎驚擾,從枝頭飛起,掠過天空。田野多有荒蕪,雜草叢生,荊棘遍布,偶爾竄出的狐、兔,似如那鳥兒,也被行軍的肅殺驚嚇,慌忙地四下逃竄。
洹水、臨漳一帶,大多是平原的地形。
放眼眺之,一馬平川,遠遠近近的,有些鄉村布落。暮色漸至,那些鄉村裡頭,卻見有炊煙升起的不多。或許是那些鄉村裡,本就已住民不多了;也有可能是因聞李善道部入境,他們擔心李善道部會如王德仁等部一樣,也是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因而從鄉中逃離了。
「離臨漳縣城還有多遠?」李善道問道。
王宣德回答說道:「稟郎君,不太遠了,還有二十多里地。」
「傳令下去,各部自尋合適的地方,就地築營休憩。」
還有二十多里,那即便是繼續行軍,到臨漳城下時,也已入夜。李大黃是個勇將,不排除他會有趁夜出襲的可能。因此,最好的選擇無過於今天的行軍到此告一段落,明天再至臨漳。
軍令很快傳下,前邊的陳敬兒等部相繼停下了行軍。
以李善道的中軍為核心,諸部步騎遂就地築營。
布置下警戒等部隊,等議事帳搭起,李善道與魏徵等進到帳內,又傳一令下去,命各營營將前來議事。議甚麼事?自是明天到了臨漳城下后的進戰攻城事宜。
夜色降臨后不久,安排好了本部築營等事宜的劉黑闥等,絡繹來至。
帳中早點起了燭火。
李善道和魏徵等一邊看地圖,一邊將就著吃些飯食。
每有一營將來到,李善道就招呼其過來同吃、同看地圖議論。
待至步騎七營和輜重等營的營將盡數到了,明天的進戰、攻城,也已經討論得差不多了。
李善道站起身,將地圖從地上拿起,放回到支架上,操起直鞭,看了看眾將,先在地圖上的洹水縣城上點了點,說道:「洹水這一仗,張將軍功勞最大。內應派得好,不到半天,咱就打下了洹水縣城。」直鞭移到臨漳縣城上,接著說道,「但是臨漳這一仗,估計就沒這麼好打了。不好打在二,一個是李大黃有勇悍之名,是個勇將;再一個是……」
帳幕掀開,一人急匆匆地沖了進來。
諸人皆扭臉去看。
卻見來者是楊粉堆。
李善道止下話頭,說道:「粉堆,有什麼事?你這慌的,成什麼個樣子!」
楊粉堆氣喘吁吁,喘了兩口氣,說道:「郎君,才剛探到的情報,李大黃率部出城了!」
「……,李大黃率部出城了?」
楊粉堆抹掉額頭的汗,說道:「是啊,郎君。他引率步騎一兩千眾,出城以後,往西南而去。」
帳中諸人面面相覷。
中軍兩營的營將分是焦彥郎、董法律。焦彥郎是中軍左一營營將;董法律是中軍右一營營將。焦彥郎回過神來,又驚又喜,叫道:「這賊廝鳥,是不是怕了郎君了?所以棄城而逃!」
董法律也是個急性子,一拍大腿,跳起請戰:「將軍,可不能逃了他!他帶了一兩千步騎出逃,若被他逃入安陽,那將來打安陽的時候,可就要多費些手腳了!末將敢請引本營截他!」
高延霸搶起身,亦急忙請戰:「是呀!郎君,安陽在臨漳的西南邊,這賊廝鳥率部出城,往西南而去,他說不定,還真是想要逃回安陽!不能讓他逃回去!郎君,讓小奴去截他吧!」
「你倆先坐下。」待董法律、高延霸坐下,李善道摸著短髭,沉吟了一下,問魏徵、劉黑闥、高曦、蕭裕等,說道,「玄成、賢兄、沐陽、蕭公,你們就此何見?」
蕭裕慢慢地搖了搖頭,說道:「將軍,竊以為,追之不可。」
高延霸急了,說道:「蕭儀同,怎不可追?」
「我軍現離臨漳縣城還有二十里遠,又已入夜,莫說步卒,就是末將引本營騎兵,現就開拔去追,也已難是將李大黃追上,此其一;夜黑難辨,我等對臨漳周邊的地形、道路多不熟悉,萬一李大黃此竟誘兵計,他裝作是西南逃遁,而實設伏兵於道,則我若貿然追之,反恐將不利,此其二。故末將愚見,不論李大黃此率部出城,是不是打算逃回安陽,皆不宜貿然追擊。」
高延霸瞪著眼,說道:「那就這麼由著這賊廝鳥率部逃回安陽?」
李善道目光轉向地圖,仔細地看了會兒,問劉黑闥、魏徵、高曦,說道:「賢兄、玄成、沐陽,蕭公的意見,你們怎麼看?」又專門問了一問張升,「張公,你呢?又是何見?」
高曦等了下,見劉黑闥、魏徵暫皆無開口之意,都還在思索,便答道:「明公,蕭儀同所言,亦末將所慮。正如蕭儀同所說,現在追的話,一則追不上,二則,有中伏的危險。因儘管若真被李大黃逃回安陽的話,再攻安陽,我軍會費些勁,然眼下之計,末將愚見,也唯有不追。」
劉黑闥撓著鬍鬚,視線也在地圖上,喃喃地說道:「倒是古怪。」
「賢兄,哪裡怪了?」
劉黑闥說道:「李大黃這廝,不是個膽小之輩啊。我軍攻洹水城的時候,他還曾有親自率兵出臨漳,試圖往救洹水之舉。卻怎麼現下我軍還沒到臨漳,他就棄城而逃了?」
魏徵亦是帶著疑色,說道:「不錯,李大黃的舉動確實出人意料。他敢出援洹水,今我軍尚未至臨漳,他卻未戰先逃,實在前後矛盾,……也許?」
「玄成,也許什麼?」
魏徵不確定地說道:「也許他並不是要逃回安陽?」
焦彥郎插嘴說道:「長史,他不是逃回安陽,他率部出城作甚?難不成,這廝害了失心瘋,他居然還敢以他的那區區一兩千步騎,與我大軍野戰?」
「野戰?」魏徵站起身子,到地圖前,俯身細看片刻,視線定在了臨漳縣城西南、洹水北岸的一個地方,他瞧著這個地方,連瞧了好幾眼,手指虛虛地在其上點了一點,轉看李善道,說道,「明公,李大黃率部出城,往西南去,他的目的地,會不會是此處?」
李善道視之,魏徵點的是個山崗,地圖上標有其名:韓陵山。「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