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諫言長史諫將軍
「要干,咱就干場大的!武安郡兵如果當真敢南下來援魏郡,我的意思,咱就先把武安郡兵殲滅!」李善道說出了他的選擇,昂昂然坐在馬紮上,環顧眾將,說道。
這是李善道、魏徵、劉黑闥三人今早計議過後的一致決定。
劉黑闥說道:「正是!他媽的,我軍沒去惹武安,武安若竟來惹咱,那咱就讓他來個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先他娘的把武安郡兵殲滅,然後我軍再安安心心地攻打安陽。」
李善道問眾將:「公等以為如何?」
蕭裕、高曦等或彼此顧視,或沉吟思索。
不多時,眾將相繼表態,俱是言道:「好!便從將軍之意,武安郡兵若來,就先把它殲了!也好藉此揚揚我軍的威風,讓武安、魏郡的賊官賊將,知知將軍的威名!」
還是那句話,薛世雄部、清河堅城這樣的大仗都打過了,一個武安郡兵算的甚麼?諸將對之卻是皆無畏懼之心,且因李善道、劉黑闥的話,反而無不被鼓舞起了更加高漲的鬥志。
鬥志是鼓舞起來了。
但「武安郡兵如果南下,就先把武安郡兵殲滅」這一決策後頭所含著的兩個重要意義,李善道、劉黑闥卻尚未與諸將講說清楚。
魏徵因就做了個補充的發言,將這兩個重要的意義講與諸將來聽,說道:「武安郡兵若南下,便先殲武安郡兵,不僅只是揚我軍威名的事,對我軍底下的攻戰來說,還會有兩個很大的好處。一個,兵法雲之,外無必救之兵,內則無必守之城,即劉儀同剛剛所言,只有把武安郡兵先殲滅,才能徹底斷絕安陽的外援,我軍也才能安安生生地圍攻安陽;另一個則是,如能將武安郡兵殲滅,武安郡的守備勢必就將空虛,那攻下安陽以後,我軍便可順勢北取武安矣!」
諸將悉以為然。
便就此定下,武安郡兵倘使南下,便先殲滅武安郡兵。
決定既下,就又有一個問題出來了。
怎麼殲滅?
馬周提出了這個問題。
李善道已有定計,說道:「武安郡兵到底會不會南下,咱現下還不確定,這是第一;如果它確實是要南下,也只會在我軍開始圍攻安陽之後,才會南下,這是第二。是以,具體到怎麼殲滅它的問題上,我意是我軍可仍按原計劃,往攻安陽,若其果真因此南下,咱再急還殲之!」
眾將的目光齊刷刷,轉向了地圖上。
從邯鄲南下,進入魏郡后,正對著的第一個縣城是滏陽城。
安陽與滏陽兩座縣城之間,雖然隔著洹水、漳水兩條河流,但距離並不為遠,直線不到百里。
這也就是說,急行軍的話,加上渡河的時間,最多一夜半天,就能從安陽疾行到滏陽。
李善道「先佯攻安陽,待武安郡兵南下入魏郡之後,再旋師殲之」的計策,完全可用。
眾將轟然應諾,齊聲答道:「謹從將軍之令!」
「早上拔營時,接到了趙將軍的最新軍報。昨天,他試著攻了堯城一回,堯城是個才築了沒兩三年的新城,城牆堅固,守卒約有千人,反抗較為頑強。只靠趙將軍一部,短日內難將此城攻克。今天和今晚,你們各部的將士好生休整,明天一早,咱們就南渡洹水,先與趙將軍合兵,將堯城拔掉,隨後,即轉攻安陽!」李善道站起身來,叉著腰,沉聲下達將令。
……
張升是洹水縣人。他的部曲,也多是洹水人。從其部將中,擇了穩重一人,領率其部,替換下陳敬兒部先行入城的千人,李善道令之留守臨漳。其餘主力,次日上午拔營,南往堯城。
臨漳南與堯城接壤。
堯城縣城在臨漳縣城的基本正南位置,兩座縣城相距四五十里。
卻堯城縣城與安陽縣城相同,亦是在洹水南岸,並且是緊鄰洹水。
行軍三十多里,離洹水還有二十來里地之際,忽有一道緊急的軍報從堯城縣城方向呈來。
李善道坐在馬上,一手攬韁,一手拿這軍報來看。
看未兩行,他神色驟變。
魏徵在旁問道:「明公,怎麼了?」
「今天早上,即我軍從臨漳拔營時候,趙將軍營遭到了李大黃的突襲。」
魏徵怔了下,說道:「李大黃?」
李善道把軍報遞給魏徵,讓他自己看。
魏徵兩腿夾緊馬腹,側身接過軍報,飛快地將之看罷。
卻原來是今日一早,李大黃引率騎兵千人,忽然出現在了堯城城下的趙君德營外。當時,趙君德部的部曲剛吃過朝食,正在列隊出營,毫無防備,遂被李大黃引騎突擊衝殺,傷亡頗是不小,只戰死的就近百十。虧得趙君德領著他的親兵,親自壓陣,才算沒被李大黃衝進營中。
急報的末尾寫道:趙君德收攏出營兵士,還入營中之後,李大黃猶在營外耀武揚威,詈罵不止,還令他的隨從騎兵下馬,對著營門撒尿,囂張至極。趙君德有心整軍出營再戰,但李大黃罵辱了會兒后,沒等他再率兵出營,卻亦未入堯城縣城,而就引騎西走,不知何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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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急報還給李善道,魏徵是個什麼樣的人?當然不會因為李大黃的囂張行徑就生氣,他眉頭略微皺起,沉吟著說道:「明公,李大黃今早突襲趙將軍營,若仆料之不錯,這一定奉的是魏郡通守裴叔仁的令。裴叔仁把他從臨漳召回,卻沒想到,緊接著就令他去攻趙將軍營了!」
「玄成,你說這李大黃偷襲得手,引騎西走,他會是去了哪裡?」
魏徵揣測說道:「不外乎兩個可能,要麼是西還安陽了,要麼是仍潛在堯城地界,窺尋戰機。」
打了這麼多仗了,李善道這還是頭一次吃敵人偷襲的虧,他將惱怒的情緒平復下來,琢磨了稍頃,令道:「知仁,代我起草,傳令趙君德,我軍至遲傍晚時分,便可抵達堯城城外,令他在我軍抵達前,今日不要再遣兵出營,同時,擇派斥候,尋找李大黃部現在的位置。」
杜正倫筆走龍蛇,將這道軍令寫好,落了將印,便由王宣德選派吏卒,即刻送去趙君德營。
軍令送走後,杜正倫忍不住憤憤地說道:「明公,趙將軍營此被李大黃突襲得手,卻一大半的罪過,都在王德仁!其部到今才剛過龍山,離靈泉還有三二十里!他部如是能夠遵照明公的軍令,已在靈泉城外,裴叔仁必定左右為難,又怎會還敢遣李大黃引騎突襲趙將軍營?」
人煙密集之處,縣邑就多。
縣邑一多,有好處,好處是人口多;也有壞處,壞處就是縣城與縣城之間的距離太近。
比如安陽到邯鄲,兩個縣分屬兩郡,相距才不到百里;又比如安陽到堯城,兩座縣城間的距離就更近了,和從臨漳縣城到堯城縣城的距離相似,也是只四五十里遠。
那對於騎兵來說,這短短的四五十里地遠近,乃至用不著朝發夕至,無非就是半天的路程。
換言之,亦即如果一個縣遭遇到敵人的進攻的話,鄰縣的支援速度會很快。
李善道其實也正是基於這點考慮,所以才會在制定攻打魏郡的方略時,針對南戰場的前期作戰,故此定下了「王德仁、趙君德兩部同時對靈泉、堯城展開進攻」的這一計劃,但是因為王德仁部的遲遲未至,趙君德部今天因乃吃了這麼一個大虧。
「其部到今才剛過龍山」,杜正倫指的是今天上午,行軍途中,接到的前日派去找尋王德仁部現今位置的斥候的回報。龍山,是位於靈泉縣城與林慮縣城間的一座山。王德仁部直到現下為止,居然是才剛過了龍山,距離靈泉縣城還有三十里地上下。
李善道心裡對此是怎麼想的,沒人知道,杜正倫、魏徵等看到的是,他在聽了杜正倫此話后,只是擺了擺手,簡單地說了句:「趙君德營遭襲,有我之過。李大黃前日撤回安陽的時候,我就應該預先考慮到,他有可能會突襲趙君德營。我未能慮到此點,沒有能夠提前提醒君德,此我之過。李大黃今已然突襲得手,這件事不必再說了。」令道,「傳令各部,加快行速!」
將趙君德的那道軍報給杜正倫收好,他打馬一鞭,奔往前行。
魏徵、杜正倫等互相看了眼。
杜正倫說道:「長史,王德仁消極怠戰之意,已是暴露無遺。於今安陽守軍得了李大黃部的補充,來日圍攻安陽,定是一場硬仗不說,武安郡兵現也有南下來援安陽的可能,接下來的仗都不好打。王德仁若一直都是這般消極怠慢,那他就不但幫不上我軍,只怕還會像這次一樣,拖我軍後腿。長史素得明公親敬,對此不宜不發一言!愚見,宜向明公進諫,勸說明公,當找個機會,狠狠地責罰王德仁一下,以使他不敢再消極怠戰!免誤明公取魏大事。」
進諫這事兒,還用杜正倫來建議?
魏徵自是自有主意,點了點頭,沒多再說。
見李善道驅馬行得已遠,兩人緊忙催馬追趕,且也不必多提。
……
後世時間,下午三四點鐘時,到了洹水北岸。
渡過洹水,再前行不遠,已至堯城城北。
從東邊繞過堯城,李善道傳下命令,令各部分在堯城東、西兩邊築營,自與魏徵等,在出迎的趙君德的開道下,先去了城南的趙君德營。
轅門外,早上那一仗留下的將士們的血跡,還殘留在地。
一些箭矢也還沒有清理乾淨,雜亂地掩在塵土中。
李善道略微駐馬,望了望遠近殘留的血跡、箭矢等,問趙君德:「總計傷亡了多少部曲?」
「回將軍的話,當時俺部兵馬正在出營,前部兵馬剛出,後部兵馬還在營中,一點防備也沒有,李大黃突然就引騎沖了過來,戰死了八九十個,傷了一二百個。」趙君德惱恨地說道。
李善道問道:「李大黃及其所率騎兵的蹤跡,探查到沒有?」
「在西邊十幾裡外的一片稀疏林中,找到了些馬糞,還有馬蹄的印跡。順著馬蹄的印跡,追查到官道上,見這馬蹄印,一路往西邊的安陽方向去了。這狗日的應是已經還回安陽。」
李善道抬頭,張了眼北邊的堯城縣城,問道:「李大黃襲你營時,堯城縣兵未有出戰?」
「有出戰,但是堯城縣兵出城時,俺已將營外的部曲收攏進了營中。堯城縣兵因又退回去了。」
李善道說道:「君德兄,你這場敗仗,有我的責任,也有你的責任。我的責任,已與你說過。你駐營在此,為何不多遣游騎,巡查周邊,而致使李大黃引騎掩伏在了只距你營才十幾裡外的林中,你竟都不知?大意至此,這是你的責任!君德兄,沒有百戰百勝的將領,吃一次虧不算甚麼,要緊的是,你須將此教訓牢記!這回,就不處罰你了,再有下次,軍法不容情矣。」
趙君德既惱又愧,臉膛漲的黑紅,說道:「是!大意輕敵,是俺過錯!郎君放心,絕不會再有下次!再駐營時,二十里方圓,俺都盡放游騎!」著實懊惱因為大意而吃的這次虧,他請戰說道,「郎君,李大黃這賊廝若敢再來,敢請郎君令俺迎戰,必將他宰了,以出這口惡氣!」
「今我大軍已至,料他膽子再大,也定是不敢再來了。進營吧,議議底下的攻堯城此戰。」
計議到入夜,商定了攻堯城的辦法。
次日上午,攻城部隊絡繹出營,開到堯城城外列陣。「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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