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鞍馬照塵舊夢,空山凝雲頹不流
耶律斜軫得知太宗打算兩日後一起在長春殿召見大遼使節與高麗使節,不打算聽從蕭撻攬的建議,大宋見過自己的將領不少。
開寶九年,宋朝太祖皇帝派党進、潘美、楊光美、牛思進等人進攻北漢,太原一戰,大宋各路將領所向披靡,克敵制勝,捷報頻傳,大將郭進更是勇猛無敵,兵臨太原城下,眼看著北漢就要被攻下來,當時皇帝派自己和宰相耶律沙救援,使宋軍功敗垂成,退回大宋。
這一切,還歷歷在目,恍如昨日,才來大宋第一天,就引得皇子和公主矚目,不是什麼好事,刻意隱瞞身份,這是耶律賢的意思,也是自己的意思。
大宋和遼國區別太大了,汴京城內容民百萬、人民安居樂業,跟宋遼邊境歸遼的漢人很不一樣,耶律斜軫望著窗外的嬌暇明月,眼中浮現少女美麗的臉龐,引人思緒起漣漪。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契丹男子走了進來,濃眉大眼,俊眉修骨,正要下跪早已被耶律斜軫拉起,那來人正是蕭撻攬。
耶律斜軫點頭讓蕭撻攬坐下,道:「事情你先處理著,我會隨處走走。」
蕭撻攬點頭答應,低頭多說了一句:「大宋皇臣司的密諜隨時會監控我們,就如大宋皇帝監視文武百官一般,我們得注意。」
耶律斜軫靜坐,不知神色幾何,但蕭撻攬卻覺得耶律斜軫似乎變了,似乎從那時候起就變得不認識了,蒼山野狼般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誰能想到這個看上去俊美溫柔的男人竟是大遼的戰神,周遭幾個異國的噩夢呢。
東交巷裡有一個乞丐,杳杳神京,月華如水,穿著衣不蔽體的破爛衣衫,幾天沒吃東西了,早已是餓得頭昏眼花,飢腸轆轆,躺在巷子辟窄的過道上。
早春的深夜還是非常冷的,乞丐心裡非常不平衡,自己從小就是乞丐,父母也是乞丐,父母是後周的乞丐,自己是大宋的乞丐。
這旁邊就有一家飯館,進去討過幾次吃的,但那老闆連殘根剩飯都不肯施捨,寧願倒給狗吃,這老闆到底是哪裡比自己強了,整夜整夜都是賭錢進瓦舍勾欄,騙老婆私下買了幾個小丫頭藏在另一個巷子,被自己撞見過。乞丐今天實在餓得不行,便進去偷一些剩飯吃,被那老闆打得半死。那老闆是個倒插門的,極為懼內,經常被家中悍妻揪打,乞丐實在是想不通,為何連狗吃的飯食也不肯施捨給自己一碗,便在飢餓中睡著了。
暮春早景,雨霽則雲收,霧鎖煙籠,長煙引素,水如藍染,山色漸清,當真是落花與芝蓋齊飛,楊柳共春旗一色,汴京城內還是那麼熱鬧。
柳拓雨起得很早,賢世子很喜歡吃御廊西街的鹿家包子,在高麗,並沒有這種好吃的食物,柳拓雨便趁著早市來買,此番隨世子來大宋,心中是有一件心事的,世子會向大宋皇帝請親,但這是自己不希望看到的,世子也不喜歡這種政治婚姻,世子的母親是光宗最寵愛的夫人,國王決定了的事情世子卻沒有拒絕的餘地。
從小就相識,世子一向是不喜歡宮廷紛爭的,靜夫人的去世更是給他以致命打擊,他才向皇帝請示,來宋學習,事實上,世子曾經問過自己喜不喜歡過隱居的生活,靜夫人對世子囑咐過:「一定要保全自己和愛你的人的性命,才能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賢決定離開高麗,且曾經做過一個夢,高僧志衍曾解析那個夢,賢會在宋土遇見命中的有緣人。拓雨有些沮喪,從小得世子庇護,早將性命都給了他,世子去哪裡自己便會跟去哪裡,生死相隨,如果世子真的註定會遇到他的有緣人,是不是就會在心中忘記自己呢?
柳拓雨知道自己也一直在心中佔有一席位子,有一天會被人取代,那種要面臨的痛楚,柳拓雨無法想象,雖自知是不可能成為世子的王妃,但,世子也是不喜歡政治婚姻的,不是嗎?何況,世子這次來大宋還有別的任務。
人群中有個身穿白袍的男子,臉上戴著一張面具,在人群中顯得很特別,柳拓雨好奇卻也並未放在心上,這美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雲樹繞邸,羌管弄晴,參差十萬人家,拓雨看得呆了,廣固作、書藝局、內酒坊、綾錦院、文秀院,各類作坊、店鋪,列肆如櫛,樓欄酒樓猶壯麗,飲食、魚蝦蟹鱉、新時花果、鵪兔脯臘,衣著,金玉珍玩,很多都讓人感到新奇,把這一切都看做風景的柳拓雨,殊不知,自己也是別人心中的美景。
路過一個小酒鋪,看到一個乞丐指著一個酒樓叫罵,周圍圍了很多人,賢是高麗有名的漢學家,所以,柳拓雨雖不十分會說,卻也是聽得懂中原人講話的。
周圍的人都在議論說那乞丐要飯不成,便耍賴在門口叫罵起來,都罵了一個時辰了,看熱鬧的人很多,都認為這叫花子膽子太大,過了一會兒,只見店老闆出來陪情道歉,又捧以飯食,但乞丐似乎不買帳,還是破口大罵:「真是吝嗇鬼,一點菩薩心腸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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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人怕耽誤生意,連連道歉,他偏偏不要了,一個勁地大聲嚷嚷,已經引得幾百人圍觀,有人指著乞丐說他不對,店主人不是拿吃的給你了嗎,又聽得人說這店主人本就是個吝嗇鬼,昨天還打過這乞丐半死,那乞丐聽得有人如此說越發有理了。
突然,從人群中跳出一個人,不容分說,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刀將乞丐刺倒在地,乞丐當場死亡,殷紅的鮮血流了一地,人群被這事嚇壞了,他們大都是看熱鬧來的,哪裡料及此事,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兇手不見了。」很明顯,兇手趁亂逃走了,地上只有一把帶血的鋼刀,正巧有一隊衙差經過,抓住老闆娘問情況,便封鎖現場,四處追捕去了。
拓雨見人群散了,匆忙想起出來的目的,便趕去鹿家包子鋪買了水晶包、蟹蝦包回同文館,回到館內,便已得知剛剛賢去了三皇子府上。
賢正在竹窗前習書法,見拓雨回來只淡淡一笑,拓雨見賢心情正好,便將明日會被大宋皇帝召見的事說了,賢知曉了明日太宗會在長春殿召見各國使節,包括遼國使節,遼國和高麗一向不和,多次發動戰事,作為高麗世子,亦無可避免的厭惡起來大宋皇帝的安排。
安成正在鞦韆上發愣,景怡宮疫病一事,似乎更棘手,蘭屏當年進景怡宮一個月,馮清就出事,馮清出事的原因,自己與母妃一直以為是孫貴妃主謀,如果蘭屏真是韓崇遂的人,那麼應該與孫貴妃多次密謀了,如何這次行這般拙劣的法子讓自己難堪,只是為了除去蘭屏?
孫貴妃要對自己母女動手,這麼多年,她的行事何曾需要這般婉轉曲折呢?而四哥哥又對當年的事情真相所知又有多少?
馮清已被打入了冷宮,只是父皇仁慈,因四哥哥面上,並無輕取其性命之意,只是四哥哥!
安成恍然被人的聲音一驚,從鞦韆上跳了起來,果然,門外傳來太監的聲音:「皇上駕到,德妃娘娘駕到。」
安成趕忙放下手裡的書,出門迎接。
太宗從孫貴妃處得知了景怡宮瘟疫,是為鼠疫,太宗大怒,儘管孫貴妃補救及時,暫時還未讓瘟疫延至景怡宮外,又得知安成的貼身婢女感染疫症,擔心安成,下了午朝便和德妃一起來看安成。
見安成好好地跑出來,又從孫貴妃處得知已將那婢女關起來,而有太醫在此診治,到底放心幾分。太宗見安成不肯走近,便關切吩咐道:「安成,到你母妃處去住些日子,等宮裡瘟疫除了再回來。」
德妃面有憂色,安成不知怎麼說,雖說蘭屏並非疫症,但父皇為關心不顧安危卻讓安成又高心又傷心,十分感動:「父皇,母妃,你們怎麼不顧自身安危來了?」
太宗隔著十幾米,聲音十分慈愛:「父皇不過來,安成,你不用害怕,不會有事的。」
安成早已哽咽,輕輕點頭,太宗看一眼德妃,道:「好了,父皇走了,你收拾收拾東西。」
德妃進言:「皇上,現在宮中人人自危,接待外國使節的日子將近,傳出宮去始終不好,瘟疫之事,孫貴妃料理得以還未在宮裡擴散,那去過景怡宮的宮婢已不在這宮中,安成不宜離開,你來看安成已經讓孩兒受寵若驚,這裡是她的宮苑,她要是離開,不就是讓這些奴才沒了主心骨,有那麼多太醫診治,不會有事的,安成,是不是?」
安成微微點頭,道:「安成不走。」
太宗雖疼愛安成,但剛剛要來看安成,已讓孫貴妃等人很是憂懼,更主要是考慮到接見外國使節一事,便依了德妃,道:「既是如此,父皇明日讓法師來驅魔,你歇著吧,父皇走了。」
安成還放心不下德儼,德妃身在冷宮,性命堪危,孫貴妃這幾年顧及太宗,暗地裡面多次下手,只這一次,安成略一遲疑,便叫道:「父皇,四哥哥,四哥哥他。」便不敢再說下去。
太宗似乎不願提及,只當沒聽見便走了。
絡媛宮內,初雲公主得知太宗去看安成正生氣,摔了很多東西,地上一片狼藉,誰也不敢勸阻,滿屋的婢女太監誰也不敢動,蘭屏之事,被安成擺一道,哪怕自己告訴母妃,她也說讓自己別沒事找事,為什麼,為什麼連母妃這次也,母妃為什麼對景怡宮的事如此傷心,讓冷宮那個女人這次死了豈不更好?
太宗正和齊王商議宴請各國使節的事,齊王趙廷美對太宗要一起宴請的決定有些不解,高麗和遼國是敵國,若要攻打北漢,遼國勢必會護他的兒皇帝,與高麗交好,到時候請高麗出兵也可牽制遼國的兵力,世子此番前來大宋須得拿出一些誠意來才是,怎可一起接待?
太宗卻說:「征伐北漢實現大一統是遲早的事,為兄比你還著急,但現在還不可讓遼人看出我朝有這等之心,兩國既然同時到得,便也不必隔開接待,廷美,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趙廷美趕忙道:「臣弟遵命。」便退下去著辦去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便來到楚王府找侄子趙德崇商議,雖說宮中鬧疫病,太宗已決定過些日子才會宴請他們,但高遼兩國湊在一塊,得費點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