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都驛館前遇遼客
安成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遼國人,卻彷彿由這一列隊伍,看到了茫茫大草原上,那個男人馳騁沙場的情景,怎會有人殺氣如此,連在市井之地也!
仔細與其他遼人區別,安成自問從未見過生的如此好看的遼國人,金帶連環束戰袍,典型的契丹服飾,盤領、窄袖長袍,但不知怎麼地,面對這樣寒意濃烈、霧靄重重的眼神,自然而然地生出了幾分厭惡,卻不知什麼原因。
出了人群,拉著德明站在了街市中央,德明不知欲何:「安成,這是作何?」
安成低聲問:「哥哥為皇族,豈有避讓他們的道理?」
德明點頭,安成說得在理,只是這似乎有點,領頭的兩人慢慢驅馬行來,越來越近,終於在幾十米外外招手讓隊伍停下,那一里多的長龍終於慢了下來。
那英氣男子問驅馬上來的隨從:「可到了行館了?」
後面跟馬的隨從漢話生疏,答道:「還沒有,蕭大人。」
那蕭大人點頭,側頭低身與那個子極高、膚色非常白皙的男人又用遼話說了幾句,便下馬行來。
這兩人衣著氣質皆不凡,尤其領頭的這兩人,裝扮考究,想來在遼國身份尊貴。
忽聽德明說了一句:「張大人來了。」
安成不知張大人是誰,回頭一看,便見使館的幾個文官正朝這裡走來,那叫蕭大人的行了一個大禮,問:「不知兩位尊駕是誰,何故攔路?」
德明開口問:「你乃大遼今次所派使節?」
那人頗知漢禮,亦有眼色,謙然一笑,漢話十分流利:「南院蕭撻攬,正是在下。」
德明負手背後,指了指前面:「通知你們,使館就在眼前不遠,前面不可在大隊人馬向前了。」
安成心道:「二哥哥說得對,前面高麗行館門口大哥、三哥的馬車還在呢。」
蕭撻攬「喔」了一聲,說著這話還不深不淺的向那為首的契丹男子瞟了一眼,似乎在等他示意。
鴻臚寺卿張大人已來至跟前,見是陳王趙德明,先行跪拜禮,再與蕭撻攬道:「本官原以為蕭大人等還要一會兒,迎接遲了,卻不知我們前來城門迎接的官員呢?」
蕭撻攬笑著往後一指,果見幾個大宋文官在不遠處,正慌忙跑來:「你們的馬慢些,幾位大人落了后。」
德明臉面便有些掛不住,那幾個低職引路文官跑至面前,張大人面色白了幾分,便道:「使館已準備妥當,請蕭大人便在此卸貨,再搬運至行館。」
蕭撻攬點頭答應,轉身吩咐身旁隨從與那幾個引路官員協同料理。
趙德明向張大人:「你且安排,本王與皇妹先回去了。」
張大人雖不知德明身旁女子是哪位公主、郡主,今聽皇妹二字,趕緊躬身行禮:「王爺、公主慢走。」
蕭撻攬亦行了回禮:「多謝陳王殿下與公主殿下相迎。」
此人不愧為來宋正使,機敏過人。
德明微微示意,便手拉安成離開,安成出聲道:「張大人,下次可得換幾匹好馬,不可怠慢貴賓啊。」
張大人嚇得冷汗泠泠,躬身答應,心中卻道:「這公主卻不知,使館文官低職,怎配騎好馬?」
德明笑道:「你這丫頭,豈不是強人所難,不過使館低職小吏能騎什麼好馬?」
安成心中知曉,只是低聲:「我不過不喜遼人太過張狂罷了。」
德明卻笑安成的舉動稍嫌孩子氣:「這麼生氣,那還想看馴獸嗎?」
安成一時怔住,被這一行人真是沒了興緻啊,兩人走到遼隊伍跟前,那人一身黑袍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想來北國現在還很冷吧,真是好笑!
那人朝安成與德明簡單行禮,仍不下馬,安成咬牙簡單回禮,莞爾一笑,那馬上的人卻是一怔。
安成慢慢走向那個男人,俊挺的身姿,魁梧雄壯,比一般宋人高出很多,丹鳳眼使得他那如鬼斧神工雕刻而成的面容顯得頗為柔美,眉宇間略帶憂鬱,膚色白皙,跟宋人差不多,便笑問:「你叫做什麼,大家都下馬了,你還不下嗎?」
那人似乎有些不快、不耐煩,眉頭緊皺:「耶律。」
安成亦不明白為何會出來阻他的去路,是想問他為什麼不下馬,就那麼高高在上,俯視世人,還是因為在人群中一眼捕捉到了那道寒光直視的眼睛,才會站出來,兩人就那麼僵持著。
德明在旁都覺得這妹妹今日是怎麼了,然而誰也沒有說話,許久,那個男人終於從馬上跳了下來,如天神降臨般,安成心頭一驚,大哥哥或者樞密使曹彬之子曹雲軒與這人年紀差不多,但與眼前這個男人一比,卻是比不了這天生霸氣和王者氣勢了。
那人嘴角的笑容曖昧不明,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公主想幹什麼?」
安成上前一步,早知道自己與二哥哥身份,卻敢在馬上受禮,那蕭使與此人說話,神態雖從容,卻冷不防地流露出卑微之態,更刻意低身,此人身份怕是還在那蕭使節之上,便笑:「敢問耶律將軍大名?」
那人一低頭,收起霸氣冷硬的姿態,和眼裡斂不去的王氣、殺氣,已很謙和:「韓隱。」自己一行人從幽州出發,月半時間,今日才到大宋,這公主倒也有趣,攔路上癮嗎?
耶律斜軫記起,三年前四月,遼景宗耶律賢曾派使臣耶律敞來宋參加大宋太祖葬禮,當然最重要的是探聽太祖駕崩后大宋的政局,當時剛即位的太宗派了起居舍人辛仲甫到遼朝答謝,可惜這傢伙卻很機智,耶律賢那麼聰明的人居然什麼也沒問出來,最後還備以厚禮讓他回了大宋。
那本是一個大遼很多將領看好的機會,卻被大宋一個小官吏幾句話唬住,實在可笑!
耶律斜軫驚聞大宋意欲與高麗結盟,決定來大宋看看,大宋一直採取的是趙普所獻國策,先易后難、先南后北,若大宋有意北上,大遼也要提前做準備。
戰爭,耶律斜軫彷彿聞到了宋主血的味道,那時,會是怎麼個景象呢,便問安成:「公主還有要問的嗎?」
安成冷笑一聲,回道:「沒有了,皇兄,我們走罷。」
耶律斜軫勒馬詢問:「公主既問我姓名,那我可否知道公主姓名,你是哪位公主呢?」
安成並未回頭:「怕是不能。」與趙德明離開,兩人仍去了東巷看馴獸,卻真如趙德明所說,沒了興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