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青軍忠烈
幾百人的隊伍有些顯眼,我選擇了走小路。將僅剩的所有乾糧全部交給了剩子,讓他帶了幾個人去偵察。
「這次你不僅僅是偵察,還要找到糧食。找不到糧食,你就別回來了。」我從兜里摸出了半包日本餅乾塞到他手裡。
剩子緊緊的抓著這半包餅乾,「放心吧,營長,找不到糧食,我就和鬼子拼了。」
「你這是屁話,和鬼子拼了有什麼用,這幾百號人不還是沒糧食嗎。活著回來,必須要找到糧食。」剩子點點頭,我正了正他的軍帽,「上次讓你給自己起的名字起好了嗎?」
「慈禧!」剩子毫不猶豫。
「狗屁慈禧。你要有個自己的名兒,知道嗎?」
「我想過,我想姓楊,聽書的時候總能聽到楊家將!名兒你就給我起吧。」剩子有些心不在焉。
「我沒那閑工夫。這是命令,必須要給自己起名,不能總叫剩子了,得有個大號。」
剩子微笑著,行了個軍禮,他的笑容很少那樣開心,「放心吧,你就瞧好吧。」說完,剩子整理了一下軍裝,叫過準備跟他去偵察的幾個人,「找到日本人,誰也別亂動,糧食要緊,知道嗎?」
「營長,我們走了啊。聽我們的消息。」
不知為什麼,剩子的笑容總是讓我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心底總是存有一份擔心。剩子沒有傳統東北漢子的虎背熊腰,但是瘦弱的身軀卻有著結實的肌肉,一臉的猥褻卻透出了幾分機靈。現在我能做的就是祈禱,祈禱他能夠早些回來,不管能不能帶來好消息。
那台已經很久沒用的發報機一直還在背著,陳志康說希望有一天能夠聯繫到軍部。真的不知道軍部現在打到哪裡了,也許他們已經撤進了北平,也許他們已經退到了西安,也許……我一直在焦急的等待著剩子,不免總是會胡思亂想。
夕陽西下,夕照的日頭已經讓我們感覺不到初春尚未褪盡的寒意,相反,卻感覺暖洋洋的。弟兄們已經有兩天沒有吃東西了,真的希望剩子能夠給我一份驚喜。
「砰!砰!」不遠處傳來了幾聲槍響,震醒了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我們。
「哪兒打槍!」薛鎮良串到我身邊,手裡還拿著一把砍刀。儼然一副流氓土匪的作風。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莫名其妙的東張西望。
「大家不要慌!」這突如其來的槍聲讓已經有些日子沒有打過仗的我,也有些亂。陳志康跑過來,「怎麼辦?」
這個時候需要的是我的冷靜,所有人都在看著我,這是我第一次遇到突發情況。重要的就是冷靜。「薛鎮良!帶著你的大隊給我分散開,在這四周給我藏好,不得輕舉妄動。陳志康,你帶著人去看看是哪裡打槍,說不定是剩子他們回來被日本人盯上了。」
剛出剝魂谷,久疏戰陣的薛鎮良興奮的將砍刀舉起在我面前,抱拳:「得令!」
陳志康帶了幾個人衝上最近的一個小山頭,不一會他慌慌張張的撤了下來。
「是剩子和那幾個兄弟,還帶了一群老百姓。後面跟了一隊日本兵。」陳志康大喘著粗氣,「怎麼辦?」
這種情況更加讓我難辦,不過好在我還冷靜。於是簡單的思考,我下了命令。
陳志康帶著手下的弟兄,爬上山頭,見到日本兵就開槍,剩子抬頭望見,停下腳步,組織著群眾向打槍的方向跑。
領頭的日本兵嘰里呱啦的說著什麼,所有人都抬起了槍朝上射擊。為了節約子彈,陳志康命令停火。領頭的是個小隊長,對這後面的一個兵嘰里呱啦的說了些什麼,帶著其他人「牙及給給」的就沖了上來。
「給我往死里打!」陳志康一聲令下,百十來號人齊發射。十幾個鬼子應聲倒地。
我們的子彈是有限的,甚至說是缺的,有的人更甚至就只剩下空空的一桿槍,連一粒子彈都沒有。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日本人也是沒有預料到,在他們看來,整個熱河的中國守軍一路打一路退,中**隊根本不堪一擊,而這裡卻冒出了這麼支小股軍隊還敢和大日本皇軍較量。大和民族與生俱來的自信讓他們充滿了傲氣,雖然個子都不高,可是頭卻都昂的很高。
一陣槍響,小隊日本兵被打下小山,陳志康的部隊也沒有了子彈。
「日本人肯定還要衝上來,他們肯定在等援兵,我們沒有彈藥了不能跟他耗,弟兄們!撤!」陳志康的命令剛剛下達。幾顆炮彈落入了陣地。
「丫雞給!」小隊長的叫聲讓剩下的幾十個日本兵捲土重來。
「**!大家注意隱蔽撤退!」陳志康邊吐著嘴裡的沙土邊說。
果然,剛剛的小隊長是在叫援兵,將近一個整建制的大隊殺了過來,看來他們離得並不遠。剩子打發了老百姓,聽到了小山頭上沒有了槍響,轉過身卻看見了更多的鬼子在衝上山頭,後面還有幾架迫擊炮。
「哈哈,這回可撈著大塊肉啦!」剩子說著拔出了兩支駁殼槍,左右開弓,彈無虛發。身旁的幾個跟著他偵察的弟兄也都拿著短槍瞄準射擊。
陳志康的陣地上已經被日本人的小鋼炮轟的抬不起頭,更不要說撤退,零零星星的撤出了幾十個人,日本兵馬上就要衝上來了,陳志康有些慌了,扯著已經有些嘶啞的嗓子喊道,「撤!撤!日本人衝上來更是個死。快撤!!!」
這一聲令下,已經沒有多少氣力的士兵們再也顧不上其他的,有的連滾帶爬的撤下小山,有的甚至連槍都被甩丟了,有的抓下軍帽捂著被炸傷的腿一蹦一跳的跑下小山,好不狼狽。陳志康撇出了僅剩的兩個手榴彈,借著日本人愣神的功夫也撤下了小山。
眼下的日本人,整個大隊都投入了戰鬥,大部分翻過小山追擊陳志康,而另一部分直接沖向了剩子。
「誰還有子彈!!!」剩子嚷道。沒有人應聲,剩子回身,身邊已經只剩下一個人,還受了重傷。日本人的小鋼炮像是發泄火氣一樣,一炮接一炮的轟過來。
「你他嗎的!老子這麼幾個人你犯得上用炮來轟我嗎!***!」剩子罵到。
在日本人看來,當然犯得上,也許這才是最能解氣的方法。剩子的兩隻駁殼槍射擊的時候絲毫不亞於一挺輕機槍,單發速度快,打得又准,本來日本人也是因為剩子只有幾個人,並沒有在意,但是剩子槍打過之處,屍體就倒下一片,於是日本人用上了機關槍,誰料,剛架好機槍,機槍手就被繩子爆掉了。接連幾個日本兵想去架槍掃射都被剩子搶在之前爆掉。日本人氣急敗壞,幾門迫擊小鋼炮立即調轉了炮口,一炮接一炮的轟向剩子一邊。
「他嗎的。再給老子點子彈,老子准爆了你們幾門……」剩子剛說完,一枚炮彈落到了他跟前,「轟!」
硝煙散過,剩子靠在一邊,身子已經癱軟下來,嘴裡不住的吐著血,右手捂著自己的肚子,急促的穿著氣,「小鋼炮……」
忽然一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響徹整個小山群,剛剛翻過小山的日本兵狼狽的逃回來,丟盔棄甲,三八大蓋丟了一地。
薛鎮良握著砍刀,面目猙獰,撕心裂肺的沖在最前面喊著,「砍!!!往死里砍!!!」
薛鎮良的獨立大隊的叫喊聲驚天動地,殺氣騰騰,勢不可擋,所過之處,掀起一陣煙塵,真有如「十萬魂兵」般可怕,幾百人馬猶如泄洪的大水奔騰而下,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可怕的戰鬥力,如果這些人都會用槍的話,那麼正八經的可怕。
我和陳志康走到剩子跟前,他雙目圓睜,靜靜的望著遠處,嘴角的血不住的淌下來,腹部已經被炸開了膛,內臟攪在一起攤了一地,一枚彈片還插在他的腦門上,我們誰也不知道他最後說了什麼,我的眼角不住的淌著淚,就在臨走之前,他還嬉皮笑臉的接受了命令,還要我給他起名字,記得他剛來的時候就是嬉皮笑臉,誰的話也不聽,誰也管不住他,所以我才讓他當了我的副官,更主要的就是他那一手精準的槍法。現在我才意識到他的精明他的能幹。他一直當我是救命恩人,一直想報答我的不殺之恩,是啊,當初是我求情不殺的,雖然也是因為上級無暇顧及,但是他還是感謝我。這是個典型的東北漢子,滴水恩,湧泉報。雖然沒有給我立過什麼功,但是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他沒有選擇離開。
「剩子啊……剩子……」我已經泣不成聲,跪在了剩子屍體前面。在場所有的青年軍士兵都抹著眼淚,這是和我們一起出過生入過死的兄弟,在楊樹嶺一戰,讓我第一次見識了他的槍法,在軍部將「貂蟬」念成「邵單」又讓我對他可氣可笑,如今他走了,走了……
打掃過戰場,我集合了所有的隊伍帶上剩子和其他幾個弟兄的的屍體迅速撤離。在十幾裡外的一個野外小村莊上我們歇了下來。
剩子離開了,他算是完成了任務,這一個大隊的鬼子雖然沒有殲滅,但是因為我們的戰術得當,出擊迅猛,速戰速決,還是給我們補充了一些給養。剩子死前沒有完成的心愿就是名字,他喜歡姓楊,因為他說那是他聽書聽來的楊家將的故事,楊家人都是英雄,所以他喜歡姓楊。在野外的一個小土包上,我們給剩子和幾個兄弟立了碑,剩子碑上的字,是我寫的。
「中國國民革命軍熱河青年軍二團二營楊烈之墓」。